第十章 死亡时间的倒计时
“笨蛋！宋千夏，你这个总让人担心的笨蛋！”
恍惚间，我以为自己听到了冷乐的声音。怎么可能呢？一定是我产生幻听了。
急速下坠时，凛冽的风吹得我脸上发疼，我安静地等待着最痛的那一刻到来。
但是等了半天，预料中的疼痛都没有到来，身体反而变得轻飘飘的，仿佛一片羽毛般飘浮在空中。
难道我已经死了？
现在感受到的是离开身体的灵魂吗？
那么是不是还能见到冷乐？还能让他送我最后一程？
哦，不对，不会是冷乐，冷斯回来后，所有灵魂引渡的工作都交给了冷斯。如果不是我，冷乐想必早就回到死神世界了吧。
没关系，就算是冷斯也没关系。
至少我还有机会请冷斯转告他，我感谢他，还有，我喜欢他。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宋千夏，以后再也不要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我说过了，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睁开眼睛的一瞬间，一双温暖的手把我拥入了怀里。
是冷乐，居然是冷乐！
我难以置信地从他的怀里抬起头，颤抖着双手抚向他的脸庞。
真的是冷乐，这样漂亮的容貌，毫无瑕疵的皮肤，仿佛望进我灵魂深处的双眸，让我几乎怀疑，这是不是在我永别人世时得到的馈赠。
“冷乐，你是来接我的吗？”
我颤抖着嘴唇，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是不是冷斯看在我们相识一场的分上，所以大发慈悲，破例让我再见你最后一面呢？
“不，不！千夏，你不要这样想，有我在，不会让你出事的。”冷乐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又把我抱在怀里，喃喃地说道。
我苦笑了一下，随即觉得不太对劲。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现在这种状态好像是在上升。
在空中上升？
而且刚才我摸到了冷乐，不是说灵魂是没有触觉的吗？
莫非……
我还活着？
我被这个念头吓到，身体被禁锢了，于是用牙齿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
好痛！
“千夏，你怎么了？别害怕！别害怕！”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颤抖，冷乐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温柔的声音好像夏夜里的催眠曲，让我接近崩溃的情绪慢慢缓和下来，就连刚才好像藏着细小针尖的风，此时也变得柔和起来。
如果这样温馨的时光能够永远持续下去，那该多好啊。
我抬起手，轻轻地环住冷乐的腰，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
可是我忘了，有些事情并不是逃避了就可以不面对的。
当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之前我被推下去的那个摩天轮座舱里。
铃木村仍然保持着推我下去的姿势，呆呆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在学院里的优雅从容，琥珀色的双眸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灰色。
看到冷乐抱着我飞上来，他的眼神从遗憾到庆幸，再到沉寂。
最终，铃木村一言不发地坐直了身体，似乎并不关心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我想，有些事情我们还是需要说清楚的。”
率先开口的是冷乐，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不满和谴责。
我惊讶地看向他，却只收到他一个安抚的眼神。他再转过头，黑色的眼眸里仿佛藏着一把刀，肆无忌惮地朝对面的铃木村射去。
退去了虚假的面具，铃木村像是长满了尖刺的刺猬，神情冰冷地迎接冷乐的挑衅：“有什么需要说清楚的？所有发生过的事情，我都在心里想过千遍万遍，虽然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但是为了久月……你以为我会怕你吗？”
“没错，你不需要怕我，我也知道你不会怕我。”冷乐并没有受铃木村尖锐语气的影响，眼神坚定，就像是看着一个误入歧途的陌生人，“不过，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握着我的手的力量突然加大，冷乐的声音也不知不觉变得有了起伏和波动：“千夏有时候会有些任性，脾气不好，但是她和久月一起出了车祸，这不是她用任何计谋造成的。不管起因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她们两个人同样面对马上就会死去的事实，因为千夏和久月都在死亡名单上，而我就是负责此次任务的死神。
“明知道自己很快就会离开人世，她却想用剩下的时间让自己喜欢的男生……就是你这个坏蛋……获得幸福。深受众人仰望和赞赏的铃木村，在你挖空心思要害死她为自己喜欢的女生报仇时，有没有想过，自己这样对待一个并没有犯过大错、只是一直喜欢你的女孩子，真的是正确的吗？”
长长的一段话结束，我的手也已经被他握得发麻，眼眶里的泪水盈盈欲坠，酸涩和甜蜜的感觉充满了整颗心。
在这个世界上，能够有个人像冷乐一样懂我和维护我，即使被全圣蒂斯芬学院的人孤立，我也不算失败吧。
“对不起。”
对面传来铃木村低沉的道歉声，我望过去，看到了一双充满悲伤的眼睛。
铃木村移开视线，忧伤地望向窗外：“就算是这样，那又能怎么样？车祸已经发生了，如果我能早点儿接受久月，她就不会跑去买什么巧克力蛋糕，一切都会和现在不一样。所以，最大的错误不是千夏造成的，而是我吗？”
我和冷乐面面相觑，面对突然开始自责和忏悔的铃木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此时，摩天轮外面响起了到达地面的提示音，工作人员拿着喇叭提醒大家小心出来。
铃木村再也没看我们一眼，只是沉默地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出了我们的视线。
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每一步都是那样沉重。
回去的路上，我不断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想到久月的命运，铃木村的疯狂，突然觉得自己之前想要在临死前向冷乐告白的想法有多么自私。
冷乐激动的神情和话语让我明白了他的感情。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不能在马上就要离开人世时告白，不管冷乐接不接受，等到我消失在这个世界上，都不希望冷乐像铃木村那样走进感情的死胡同。
爱不仅仅是得到，也是付出。
我从冷乐那里得到的已经足够了，不能再因为自己的自私影响他以后的人生。
所以，我还是把感情放在心里好了。
“千夏，是不是我之前说错了什么，你在生我的气？”耳边传来冷乐忐忑的声音。
我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勇气转过头去看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一些：“没有啦，我只是有点儿累，先回家了，你也回去吧。”
说完，我没等到冷乐回应，就匆匆忙忙地跑向了公交车站。
对不起，冷乐，对不起！
请原谅我的胆怯，我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了，即将迎来的不会是甜蜜的未来，而是永恒的黑暗。
所以，让我心无牵挂地离开吧，死神的生命是那样长，总有一天，你会忘记你的生命里曾经出现过一个叫“宋千夏”的普通女生，但是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然而，不管想得多么豁达、多么无所谓，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我还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失眠了。
“唉……”
夜深人静，我像是身上长了钉子一样，不停地在床上滚来滚去，内心的郁闷全部化成一声声叹息从嘴里冲出来，在房间里回荡。
怎么办呢？
只要一闭上眼睛，冷乐的脸就在我的脑海里出现。而一睁开眼睛，看着墙上的钟表一圈一圈地走过，我又开始恐惧，总是害怕这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剩下的时间又少了一点儿。
好烦啊！
“咚咚咚！”
寂静的房间里，除了我来回滚动的摩擦声，突然又多了一种奇怪的敲击声。
我赶紧凝神去听。
“咚咚咚！”
又是三声，好像是从窗户那里传来的，紧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千夏，你睡了吗？”
啊！
我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瞪大眼睛看向窗外，一个漆黑的影子映在窗帘上。
我揉了揉眼睛，又掏了掏耳朵，不确定地叫了一声：“冷乐？”
“是我。”
窗外的声音明显多了点儿喜悦。
我迅速爬下床，一把拉开窗帘，打开窗户，迎面就看见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没吓到你吧？”
看到我吃惊的表情，冷乐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从窗户的另一边跳了进来。
“你半夜不睡觉，跑来这里干什么？”
一分钟前还在因为这个家伙辗转反侧，一分钟后就看到他出现在我面前，这样大的转折让我不知道该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只是下意识地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啊，我……”在我疑惑的目光下，冷乐显得有点儿不自在，然后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怕你因为下午的事情伤心，所以来看看你。”
停顿了一下，他又悄悄地往窗外看了一眼，手臂轻轻一动：“顺便带点儿礼物给你。”
礼物？我顺着他的目光，转过头朝身后的窗口看去，结果瞬间愣在了原地。
该怎么形容眼前的美景呢？
如水的月光下，一朵朵粉色的樱花像是暗夜的精灵，带着钻石般的光芒，像雪花一样洋洋洒洒，从窗外轻盈地飞进来，很快便布满了整个房间。
微风吹过，花香怡人，我仿佛沉浸在花海之中，望着这只有在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久久说不出话来。
“千夏，你喜欢吗？”
我痴痴地望着梦幻般的房间，耳边响起冷乐忐忑的询问声。
“为什么？为什么要送我这个？”我捂住因为吃惊而张大的嘴巴，强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看着冷乐。
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把这么美好的东西呈现在我面前？我本来意志就不够坚定，这样好的礼物，这样好的冷乐，我怕自己会越来越舍不得离开啊。
“呃……这个……这个是男朋友应该做的嘛！”冷乐害羞地低下头，但是很快又抬起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千夏能够开心，永远开心！”
永远开心吗？我突然笑了。
月光下，冷乐的面容显得更加迷人，漫天的樱花在他的周围旋转，闪亮的双眸仿佛聚集了天上最耀眼的星光。
我轻轻地吐出一口气，突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好了，既然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改变了，我为什么不能在有限的时间里去帮助更多的人得到幸福呢？
“冷乐，我能再多加一个心愿吗？”我连忙走过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询问。
“当然，不管千夏的心愿是什么，我都会帮你实现的！”冷乐坚定地回答道，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状。
经过现任死神——冷斯的同意，从第二天开始，我跟着冷乐正式加入了死神的队伍，只为了能在离开前帮助更多的人完成心愿，让更多的灵魂能够安心地离开这个世界，就像冷乐对我做的一样。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跟着冷乐跑遍了周边的几个城市。比如，第一天，我们就遇到被花盆砸死后要抱着花盆离开的青年，当然，作为灵魂，他已经抱不起花盆了。而且冷乐要时刻警惕他中途逃跑，所以最后抱着那个残破花盆的任务就落到了我的头上。
我们还遇到过已经死去了三天，但是守着房子不肯离开的老爷爷，被他当成入室抢劫的坏人在房间里来回追逐。如果不是他已经拿不起房间里的各种工具，想必我和冷乐会被他揍得鼻青脸肿。
我们也遇到过大型的车祸现场，一群已经死去的灵魂扯着嗓子在和勘查现场的警察讲述车祸发生的过程，又因为警察根本听不到他们的声音而抓狂。刚好遇到试图劝他们离开的我和冷乐，于是最后演变成一群灵魂冲我们吐口水的悲惨局面。
当然，也不乏一些可爱的灵魂啦！
就像有一次，冷乐带我飞去法国，那个刚刚死去的法国小妹妹，她的心愿就是再吃一次最喜欢的杏仁蛋白甜饼。在冷乐去买甜饼的间隙里，小妹妹眨巴着眼睛，用这世界上最清脆也最直击内心的声音问我：“漂亮姐姐，你喜欢那个漂亮哥哥对吗？”
我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结结巴巴了半天，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妈妈说，要做一个诚实勇敢的好孩子，姐姐，你要加油哦！”知道我听不懂法语，一直都在用英语和我交流的小萝莉扯了扯我的衣角，握起小拳头为我加油。
远远地，我看到冷乐捧着一大堆甜品走过来，对我露出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我连耳垂都开始发烧了。
可是，直到他走到跟前，在小妹妹期待的眼神下，我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冷乐说话，即使心如刀割。
嘿嘿，抱歉啦！
小妹妹，我没办法像你说的那样做一个诚实勇敢的孩子，因为我不想在自己离开之后，留下一个伤心的冷乐。
这个世界需要的是一个心怀希望和善意的死神，而不是一个沉浸在痛苦中的死神，不是吗？
在小妹妹不解和失望的眼神中，我们送走了她，可是一回头，就被街角一个街头艺人拦住了去路。
中年大叔递过来一张刚刚完成的素描，洁白的纸上少男少女互相凝望的眼神里透露出欲言又止的情意。
“送……你们。”大叔居然能够说出不太流利的汉语，然后用手指了指我和冷乐，眼里有着看透一切的睿智光芒，“你们……关系？”
我们……关系？
问我们什么关系吗？
我刚想说朋友，却被冷乐脱口而出的一个法语单词打断了，我并没有听懂他说的是什么。
但大叔听完后露出的表情让我脸上的温度迅速上升。
我咳嗽两声，赶紧避开了拿着那幅画兴奋地向我展示的冷乐。
咦，等等……呃，我的脑袋……忽然，头部汹涌而来的疼痛让我几乎不能呼吸，周边的街道在我的视野里渐渐模糊了。
我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看见自己大滴大滴的泪水在低下头的瞬间落到了地上，晕开后又迅速被晒干。
冷乐兴奋的声音也逐渐低沉下去，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沉默地握住了我的手。
对不起，冷乐……
在这个代表着浪漫和美好的国度里，我曾经有过无数的幻想，想和自己喜欢的男生一起去很多地方，携手在塞纳河边漫步，在艾菲尔铁塔下留影，在普罗旺斯的薰衣草花田里拥抱……可是，现在我的面前就站着我喜欢的人，我却不敢说出来。
上帝是那样残忍，在我终于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时，就已经切断了我和你在一起的所有可能性。
距离我的名字在死亡名单上消失那天已经过去了整整8天，剩下的两天将会是我和家人相处的最后时光。
我故意告诉爸爸妈妈，学院很快会派我出国留学，才会有两天时间在家里陪伴家人。
在妈妈欣慰的眼神和爸爸鼓励的目光中，旁边一直沉默的千星眼眶迅速红了。
这一天，我过得平静且安然，我帮妈妈打扫房间，帮爸爸整理书房，帮妹妹补习功课，做一切我以前想做却一直没有做过的事情，只等着在最后的时刻冷乐能及时带走我，不要让我在家人面前突然消失。
就在我回想着过去美好的时光时，房门被敲响了，我默默地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打开门的一瞬间，我眨了眨眼，不可思议地望着对方。
做梦也想不到冷乐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
就在我以为自己的心脏即将停止跳动时，冷乐拉着我走到爸爸妈妈面前，他深深地鞠躬，说道：“叔叔，阿姨，我在这个城市没有家长，叔叔出差后，哥哥就是我的监护人，所以，今天我带哥哥来正式向千夏求婚，请求叔叔阿姨能够把千夏交给我照顾，以后我会像千夏一样，把叔叔阿姨当成自己的父母一样孝敬！”
在所有人都愣住的瞬间，板着一张冰山脸的冷斯严肃地点了点头：“没错，以后冷乐就是叔叔阿姨的女婿了，我代表冷家同意这门婚事。”
这一次，大家惊得下巴都快落地了。
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头皮发麻地一把抓住冷乐的胳膊，顾不得脸上扭曲的表情，冲着旁边含着一口水果僵在那里的千星使了一个眼色，丢下一句“大家别当真，都是开玩笑的”，然后用最大的力气把试图发表演说的冷乐拽上了楼。
一分钟后，千星终于不负我的期望，把那个端着家长派头的冷斯也推进了房间。
“说！你们到底跑到这里来搞什么鬼啊？”我头痛地望着满脸委屈的冷乐和不断散发冷气的冷斯，深深地觉得，在死之前还要经受这种精神折磨，实在是太痛苦了。
这两个活宝兄弟，是不是觉得现在还不够乱啊？我都要死了，还会有什么婚事？
再说了，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嫁给冷乐了？
虽然我喜欢他，但是根本没打算在死之前说出来啊。
听到我的质问，冷乐只是缩了缩肩膀，完全不合作地转过了头。
我把目光投向冷斯，和旁边的千星一起用控诉的眼神施加压力。
冷斯对我们的眼神似乎毫无察觉，只是抬起头看了看冷乐倔强的身影，然后意味深长地望着我，直接扔出了一枚重磅炸弹：“因为冷乐喜欢你，所以希望以后能够帮你守护你想守护的东西，包括你的家人。”
他言简意赅的话瞬间把我的气势炸得粉碎。
那些我一直隐藏的感情，一直不敢面对的真相，就在这样一个措手不及的时刻被冷斯的几句话揭露了。
好讨厌……为什么……为什么要说出来呢？
我泪眼蒙眬地望向冷乐，正对上他红红的眼睛，气氛有些压抑，旁边传来千星压抑的哭泣声。
“我的戒指亮了。”
悲伤的气氛中，冷斯的声音响起，三双眼睛都含着热泪望过去，果然看到他右手上戴的那枚骷髅头戒指闪烁着诡异的蓝光。
“这是怎么回事？”千星失声问道。
我也茫然地等着冷斯的回答。
“死神戒指亮的时候，就意味着死亡名单上的人很快就要死掉，而最近只有千夏和那个叫久月的女孩的名字一起从名单上消失了，应该是千夏快要……”
连冷酷的冷斯都说不下去了，千星也呜咽出声。
这一天终于到了吗？
身后是我喜欢的人，面前是我爱的妹妹和她喜欢的人，楼下是并不知情的爸爸妈妈。
就这样离开，我还有什么心愿呢？
眼前突然闪过几天前的深夜，那铺天盖地的清冷月光和美丽的樱花，还有樱花雨里害羞地望着我的少年。
我最后的心愿就是希望能够在漫天的樱花中和冷乐一起度过最后一段时光，然后在他的怀里闭上眼睛。
“冷乐，还记得那天你送我的礼物吗？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好喜欢樱花，你能带我去樱花盛开的地方看看吗？”我努力微笑着问道。
“好，我们去看樱花！”
话音刚落，冷乐抱着我冲天而起，在冷斯和千星告别的目光中，我再次小声提醒道：“千星，别忘了姐姐告诉你的话啊。”
千星扑到窗口，重重地点头。
“姐姐……”
最后一声呼唤在我的耳边逐渐远去，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我再次睁开双眼，原本遥远的富士山在冷乐急速的飞行中出现在眼前。
我人生的最后一站旅行……
为了能让自己也让冷乐暂时忘记即将到来的分别，我强打起精神，指挥着冷乐绕着富士山飞了一个大圈。
无数美景在我的眼前如走马灯般闪过，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把所有的美景都刻在心里，把所有和冷乐度过的时光都留在记忆的长河里。
冷乐带着我来到了一个美丽的湖泊。
“真美，好像做梦一样啊。”
我发出一声感叹。
冷乐悲伤地说道：“是啊，真美。”
我突然想起，车祸后我第一次回学院，在围墙边遇到冷乐，他踩着我的背跳下来，还要立即换一双鞋子的事情。
那时候洁癖那么严重，怎么现在毫无反应地背着我啊，好像忘了干不干净的问题了。
我傻傻地回想起以前，冷乐缓缓地降落到临湖的一片草地上，轻轻地把我放在地上，疑惑地问道：“千夏，你笑什么？”
“哈哈！”看到他灰头土脸的样子，我捂住嘴继续笑，“按你洁癖的标准，你现在的样子至少要洗三遍澡才够吧？”
“洁癖？”冷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想起了什么，又轻轻地把我抱在怀里，额头抵着我的肩膀，闷闷地说道，“因为千夏和我一样干净啊，所以我不在乎。”
我见他误解了我的意思，也没再解释，只是安静地回忆过去的点点滴滴。
奇怪的是，以前那些想起来就抓狂的事情，现在再去回忆，只会觉得他其实很帅气，也很可爱。
“咕噜咕噜……”
温馨的气氛中，我的肚子突然发出一连串抗议，我才记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了，快一天没吃饭了。
“千夏，你饿了？”冷乐松开了抱着我的手臂。
好丢脸！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发出这种声音，即使是脸皮再厚，遇到事情再冷静的我，还是难免害羞起来。
我指着不远处的那个湖泊，小声对冷乐说道：“我……好吧，我想吃鱼，你去那里帮我抓条鱼可以吗？”
“好！”
话音刚落，我还没反应过来，那边传来“扑通”一声，冷乐的身影瞬间就不见了。
“啊！”
我捂着嘴站起来，飞快地跑过去拉他。
“你上来啊，傻瓜！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又不会游泳，想淹死自己啊？”
浑身湿透的冷乐好不容易爬上来，他不好意思地对我说道：“鱼太滑了，都抓不到。千夏，你想吃什么，我再去帮你找好不好？”
傻瓜！白痴！
我忍着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摇摇头说道：“等一会儿，你坐在这里别动，先把衣服晒干再说。”
“啊，好的！”
又是熟悉的应答。
我“扑哧”一声笑出来，为这种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努力回应的行为。看着冷乐坐在那里浑身滴水的样子，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一切都安静下来。
没关系，现在待在他的身边，我就觉得非常幸福了。可是，就在我轻轻扬起嘴角微笑的时候，疼痛突然变得剧烈起来。
我皱起眉头，死死地咬着下嘴唇。
冷乐很快觉察出不对劲，他的声音里透着惊恐和慌张：“千……千夏，你怎么了？”
“我……”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想要告诉他我没事。
可是，忍着头部尖锐的疼痛已经耗费了我全身的力气，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安慰他。
我的泪水充满了眼眶，我努力抬起手臂想要帮他擦眼泪，却被他一把握住，绝望的眼神让我心疼。
“冷……冷乐。”
我有气无力地呼唤了一声。
“嗯，我在，我在，呜呜……千夏。”冷乐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我的脸上。
我的喉咙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闷闷的，根本说不出话来。
“冷乐。”我终于鼓起了勇气，“我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我多希望……”
“不！”已经陷入巨大悲痛的冷乐疯狂地摇头，“千夏，你不要想死亡的事情，求求你不要想，不管你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要把我的头劈成两半，我眼前发黑，感觉身体更沉重了。
“冷乐，你答应我，不要陪我一起，要活下去，勇敢地活下去，那些我没做完的事情，还有我的家人，都交……交给你了。”
这段话用尽了我最后的力气，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又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随着眼前漆黑一片，冷乐疯狂的叫声成了我最后的回忆。
“不要，千夏！不要啊！”
彻底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我抱歉地朝他扯了扯嘴角。
对不起，我爱的人，直到离开我也没能说出那句……
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