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痕
001
原来再也无法说爱是最痛苦的事情。
——新浪微博，WMX，11月30日20：01
002
12月初天气还不是很冷，阳光带着些许暖意，薄薄的云层被冷冽的风吹得缓缓飘动。凝神一看，天上的每朵云仿佛都写满了哀伤。
第二天一早来到学校，我将笔记本交到了许可的手中。
许可看过之后叹了一口气，良久才对我说：“原来真的是你说的那样。”
“没关系。”我微笑着说道，“事情已经过去了。”
“凌晚，对不起。”许可突然压低声音认真地对我说道，“如果我能早点儿知道这些，如果我能够看得清楚一点儿，就不会做出那些伤害你的事情了。程汐的死虽然不能说和你毫无关系，但说到底，你是无辜的，你也被程汐伤害了。”
我望着她，摇了摇头。
再多的痛也已经过去了，不好的记忆应该通通忘掉。
远在天国的程汐依旧是我的好朋友，永远都是。
“我在日记里看到程汐说……”许可犹豫地看着我，见我示意她说下去，才继续说道，“她说顾瑾轩是喜欢你的。”
“嗯。”我点了点头。
“你也喜欢他，你们会不会在一起？”
在一起？
这似乎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不会了。”我缓缓地开口说道，“我们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许可疑惑地望着我，连说话的音量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为什么不能和他在一起？”
“我……”
我无法说出这个答案，也许这是任何人都无法理解的。
“别说我不为朋友着想。”许可握住我的手，笑道，“程汐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而你也是无辜的。你们两个人都彼此喜欢着对方，我希望看到你们在一起。你不用担心我会为程汐觉得不甘心，让原本相互喜欢的两个人不能在一起，好像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许可……”我心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许可抽回了手，眼里的笑意却没有减少半分，“好朋友之间不是不用说谢谢的吗？”
好朋友？
是啊，好朋友，程汐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003
上午的课刚刚结束，许可就拉着我往食堂跑，美其名曰为了纪念我和她，还有程汐三个人的友情，要请我大吃一顿。
我推脱不了，只好无奈地接受了，之后便看着满桌子的菜不知道要怎么办。
“两个人应该吃不了这么多菜吧？”我望着满脸欣喜的许可，紧紧地皱着眉头。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许可挑了挑眉，“还有两个人没来呢。”
两个人？
我想了想，脑海里顿时浮现出韩云初和顾瑾轩的名字，于是不解地看向许可：“你不会还叫了他们俩吧？”
“是啊。”许可说道，“不是都认识吗，在一起吃饭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吧？”
“许可……”我望着她，摇了摇头。
许可立刻对我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别和我说什么你不会和他在一起的话，现在不管是我，还是程汐，都希望你们能在一起。”
她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个陌生的女声响起：“想和谁在一起？顾瑾轩还是韩云初？”
那个声音里有着明显的敌意，我和许可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只见好几个女生围住了我和许可，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厌恶。
“我们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许可毫不客气地说道。
站在最前面的女生冷哼了一声，挑衅地看着许可，说道：“顾瑾轩和韩云初的事情，就和我们有关系！”
“是吗？”许可不甘示弱地说道，“你是他们的谁？女朋友？粉丝？据我所知，韩云初和顾瑾轩好像都还没有女朋友吧？你有什么资格来找我们的麻烦？”
“你……”这个女生被许可激怒了，“许可，你当初不是因为顾瑾轩才会在背后陷害凌晚吗？怎么，现在还和她成了好朋友？还是说，这是你对付她的另一种手段？”
说着，女生将目光扫向我。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我从凳子上站起来，“挑拨关系吗？喜欢韩云初或者顾瑾轩，就光明正大地去争取啊，来找我们的麻烦有用吗？这样他们就会喜欢你了吗？你不觉得这么做，只会在他们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吗？”
“凌晚，你嚣张什么？”女生向前走了一步，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瞪着我，“你不过是顾瑾轩和韩云初都不要的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责我？”
“我没有指责你。”我深吸了一口气，认真地说道，“我只是告诉你，我并不值得你来找麻烦，我和他们，甚至是学校里的任何一个男生都没有什么亲密关系。”
“是吗？你以为这样说我们就会放过你，不找你的麻烦吗？现在谁不知道都是因为你，我们学校的篮球队才输掉了进入校篮球联赛16强的比赛。”
“喂，你们是不是太无理取闹了？”许可有些不耐烦了，“到底想怎么样？骂人还是打人？可以直接一点儿吗？”
“是啊，直接一点儿，别只用嘴巴欺负人。”
这话并不是许可说的。
女生们听到这个声音都有些错愕，紧接着便看到了缓缓走来的顾瑾轩和韩云初。
韩云初双手抱在胸前，全然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朝我走来，目光扫视了那几个女生一圈，面带笑意地说道：“篮球队没有进16强，这和凌晚有什么关系？”
“韩……韩云初……”站在最前面的女生结结巴巴地叫着他的名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就是因为她住院了才会输掉的啊……”
“你凭什么说是因为她？”韩云初走到那个女生的面前，微微眯着的眼睛里透着威胁的意味，“输掉比赛的是我们，和她有什么关系？你想找麻烦，那就来找我的麻烦好了。”
“这……”女生不敢说话了，头也埋得很低。
韩云初似乎很满意她的举动，走过来坐在我刚才坐的地方，又拉着我坐在他的旁边，说道：“如果以后我再看到你们找凌晚的麻烦，我一点儿也不介意动手打女生。我想，顾瑾轩应该也是这么想的吧？”
说着，他将目光落在顾瑾轩的身上。
顾瑾轩一如往常般冷漠，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几个女生就好像被吓到了，纷纷向后退了几步，不敢再说一句话。
望着他淡漠孤傲的模样，我的心里突然“咯噔”一下。
而这时，他的目光也毫无预兆地向我投来。我只觉得脸上一热，不敢直视他的目光，于是飞快地低下头，听到他的声音缓缓在耳边响起——
“比赛的事情与凌晚无关，你们不要再找她的麻烦了。如果你们非要找麻烦，就来找我好了。”
听到这样的话，我愣住了。
这不像是顾瑾轩会说的话，而他也从来不会和其他女生说话超过10个字的。这次说了这么长的句子，难道是为了我吗？
我摇了摇头，停止了这样的想法，然后从凳子上站起来，望着顾瑾轩，淡淡地说道：“顾瑾轩，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瑾轩顿时愣住了。
就连许可和韩云初，甚至是周围那几个女生都一同望向了我。
“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再说了，你以什么样的身份说这些话？”我轻笑一声，就连自己也感觉到了这笑声里的冷意，“韩云初和我是好朋友，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我……”顾瑾轩开口想要解释，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是望着我，目光中透着一丝忧伤，“是啊，我和你什么关系都不是……”
说完，他收回目光，转过身离开了。直到他的身影消失不见，我才坐下来，拿起筷子旁若无人地吃起来。无论是什么菜，吃在嘴里都感觉不到任何味道了。
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疼痛感快要让我的眼泪流出来了，但是我不能哭。
004
“凌晚，你和顾瑾轩怎么了？”回教室的路上，许可一个劲儿地问我，“他明明是来帮你解围的，你怎么那么对他？我很不明白。”
“我和他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我歪着头回答道，然后笑了笑，“别问那么多了，许可，放学后我们去看电影吧。我很久都没有去过了，还是以前程汐在的时候一起去过。”
“凌晚……”许可叹了一口气。
一直跟在我们身后的韩云初听到我的话，走上前问道：“去看电影吗？”
“嗯。”
我点了点头。
“我也很久没去过了。”韩云初笑道，“不如一起去吧！明天正好是周末，不用上课，所以今天晚一点儿回家也没关系。”说着，他望向了许可。
“许可……”我拉了拉许可的手，请求道，“一起去吧，好吗？”
许可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但是堵住了许可的嘴，并不代表韩云初不会问。
下午放学后，我和许可站在校门口等韩云初。不料还没有等到韩云初，却看到了这样一幕——
顾瑾轩从我们身边走过，还没走过去几步，就被一个清秀可人的女生拦住了，手里递出来的俨然是一封情书。
“顾……顾瑾轩。”因为紧张，她连话也说不连贯了，“我……我……喜……喜欢你。”
从我的角度正好看到顾瑾轩皱了皱眉头，本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拒绝别人，谁料他伸出手接过女生递来的情书，嘴角微微勾起，说了一声“谢谢”。
女生好像十分意外，眼里闪烁着光芒。
“我正想去看电影，不如你和我一起去吧。”顾瑾轩淡淡地开口说道。
“真的吗？真的吗？”女生惊讶得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
顾瑾轩点了点头，率先走开了。那个女生愣了一下，很快便迈开脚步跟了上去，在他的身边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顾瑾轩有没有回答，我们也听不到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来的时候，韩云初已经来了，笑容满面的样子，极为高兴。
“等很久了吗？赶紧走吧。听我们班的女生说，今晚的电影很不错。”韩云初笑着望着我。
“嗯。”我应了一声，转身便走。
许可却在后面对韩云初说道：“刚才我们看到顾瑾轩和一个向他表白的女生去看电影了。”
“是吗？”韩云初愣了一下，“晚晚怎么说？”
“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样子啊。”许可低声答道。
韩云初没有说话，很快追上了我：“晚晚，你怎么看上去不高兴？顾瑾轩应该不会喜欢那个女生的。”
“他喜欢什么样的女生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挑了挑眉，“我都不在意，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韩云初被我的话堵住了，片刻之后才说道：“晚晚，你怎么了？”
“我？”我眨了眨眼睛，“我没怎么啊。”
“你很奇怪。”
“是吗？”
韩云初重重地点了点头，问我：“如果你不是因为顾瑾轩和别的女生去看电影而不高兴，那是因为什么？”
“没什么。”我轻轻一笑，不再和他说话。
005
也许因为明天是周末，来电影院看电影的人很多。韩云初排了很久的队才买了三张票，许可也排了很久队才买到可乐和爆米花。
我也想做些什么，但是他们都以我身体不好为由拒绝了，让我当个闲人坐在一旁的座位上休息。
“好了，东西都买好了，进去吧，再过一会儿电影就开始了。”韩云初催促道。
“好。”我笑了笑，往放映厅的门口走去。但是刚走了一步，顾瑾轩的身影就从我的眼前闪过，他的身边跟着的正是之前那个向他表白的女生。
我的脚步一下子顿住了，下意识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顾瑾轩！”
他蓦地回过头，语气淡淡地说道：“凌晚，有事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没事。”
顾瑾轩收回目光，然后朝前走去，那个女生很快跟了上去。
“顾瑾轩也来看电影？这个女生就是之前你说的那个吗，许可？”韩云初问许可，“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原来是真的啊。”
说着，他又看向了我，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电影只有一个半小时，我坐在座位上，什么也没看进去。以至于看完电影，许可一个劲儿地在点评电影里的男女主角，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不开心吗？”韩云初走到我的身侧，“因为顾瑾轩和那个女生？”
听到他的话，我顿时愣住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我的心里有个声音在回答——
是，就是因为那个女生而不开心。
明明是，为什么不敢承认呢？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冲他笑道：“没有啊，我才不会因为顾瑾轩和那个女生而不开心呢！”
“为什么？”顾瑾轩有些不明白，“你不是……”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打断了他的话：“肚子有点儿饿了，我们先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再回家吧！”
“好啊。”说完，许可拉着我就往前面不远处的小吃摊走去。
我们一人点了一碗拉面和一瓶饮料，正准备吃的时候，眼前又出现了顾瑾轩和那个女生的身影。
那个女生想挽住顾瑾轩的手臂，而顾瑾轩一直拒绝她，没有什么好脸色。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好像不那么闷了，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这时，顾瑾轩抬起头望向了我们这边。他愣了一下，然后侧过头，主动拉着那个女生的手大步离开了。
意识到许可和韩云初都在盯着我后，我飞快地低下头，默默地吃着拉面。他们见我没说话，也都没有开口，直到韩云初付了钱准备离开……
“我家就在附近，我先走了。韩云初，你送凌晚回去吧。”许可笑着提议道。
“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我和晚晚先送你回去吧。”韩云初笑了笑，又望着我，好像在征求我的意见。
“嗯。”我点了点头，挽上许可的胳膊，“先送你回去。”
“好吧。”许可点了点头。
还不到晚上9点，大街上还有很多人，车水马龙，灯火辉煌，我却有一种十分悲凉的感觉，有一丝寒意慢慢地渗进了心里。
很快，许可到家了，和她道别之后，我和韩云初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虽然之前你一直堵我的话，就是不想让我问出来……”走了没多远，韩云初的声音便在我的身侧响起，“但是我觉得身为你的好朋友，不能看着你这副模样无动于衷，我还是要问清楚，你现在到底是怎么了，晚晚？”
我低着头往前走着，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撞到别人，边走边说：“我不想再喜欢顾瑾轩了。”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望着他笑了笑，继续说道，“能不能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
因为我实在不想回答了，不是所有的话都能对朋友说出来的。
韩云初笑了笑，但是笑容里带着我不明白的意味：“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是为什么了吗？晚晚，你当你身边所有的人都是笨蛋吗？”
我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
韩云初走到我的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紧地盯着我：“别人不了解你，不代表我不了解你。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这样是因为程汐吧，因为她，你不想再喜欢顾瑾轩了。”
“对，就是因为她，你满意了吗？”我突然不受控制地向他吼道，眼泪瞬间落了下来，“我也很想继续喜欢他，我也很想和他在一起，但是可以吗？我不能啊，因为我，程汐死了，再也回不来了，我怎么能够无所顾忌地去喜欢他呢？”
我不是没有心的人。
我蹲下来，紧紧地抱着膝盖，努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眼泪却越流越多。
韩云初也蹲了下来，他的眼中透着我看不明白的情愫。他说：“对不起。”
我哭得更凶了，紧紧地咬住嘴唇，睁大眼睛瞪着他。
韩云初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拉起我，将我搂入怀里。
他温柔地拍着我的背，说道：“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说着，他又摸了摸我的头发，“傻瓜……”
我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闭上了眼睛。
没错，我就是傻瓜。我多么不想被人发现，可是偏偏让人发现、让人看透。
既然看透了，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呢？假装不知道不好吗？
过了许久，我的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下来。我睁开眼睛想要推开韩云初的时候，顾瑾轩的身影突然闯入了我的视线中，不远不近，看得清清楚楚。
006
我以为顾瑾轩早已走了，但是没想到韩云初一离开，他便再次出现了。
他拦住了正准备进家门的我，拉着我一直走到小区的花园里才松开我的手，声音冷冽地问我：“凌晚，你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吗？”
我皱紧了眉头，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喜欢我吗，为什么要和韩云初那么亲近？”顾瑾轩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让我不敢直视他。
我侧过头，冷笑着说道：“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凌晚。”顾瑾轩加重了语气。
“你特意在这里等我，难道只是为了质问我？”
“对。”顾瑾轩坚定地说道，“因为太想知道答案了。”
“现在不是知道了吗？早点儿回去吧。”
说完，我转过身往家的方向走去，但是还没有迈出一步，手腕就被他抓住了。
他的手心很冰凉，那种凉意渗进了我的皮肤，一直到达我的心底。紧接着，我的世界开始旋转，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在他的怀里了。
他的声音从我的头顶上传来，虽然清冷却带着异样的温柔：“我也可以借肩膀给你哭。”
我顿时全身僵住了，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为什么你的目光不再追随着我？为什么你的心不再停留在我的身上？为什么你要和他那么亲近？回答我，凌晚。”顾瑾轩的声音有些沙哑，让我以为产生了幻听，“你难道不知道我……”
没等他说完，我猛地推开了他，低下头说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想解释，我只说一句，我不再喜欢你了。”
“你说真的？”
“是！”
我大声答道，希望这样可以欺骗到他。
“既然这样，那换我喜欢你好了。”顾瑾轩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在我还呆愣着的时候，他伸出手扶住我的脑袋。下一秒，他的唇便贴在了我的唇上，我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吻着我，动作轻柔而又生涩。几秒钟之后，他放开我，说道：“很多事情不是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现在，你要对我负责了。”
“顾瑾轩！”我尖叫道，用力地抓住他的手然后甩开，往后退了好几步，“你……”
“怎么了？”
顾瑾轩挑了挑眉，我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样的模样。我的心跳有些不受控制，连呼吸也有些困难了。
“你……你太过分了！”我支支吾吾地说道，脸上有些发热，不用照镜子也知道一定是满脸通红。
“有吗？”顾瑾轩目光清冷地望着我，“这是你的初吻吗？不巧也是我的初吻，你不让我负责，但我想让你负责。”
我怎么从未发现他也会耍无赖？
我的眼泪在眼眶中打着转，我不敢眨眼睛，只是用力地吸着气，声音颤抖地说道：“我才不会负责呢！”
“那我负责好了。”
“你……”我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来反驳他，只好跺了跺脚，哼了一声，转身便走。眼泪也在转身的一刹那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地，让我措手不及。
顾瑾轩，你怎么能这样？
假装无所谓、假装不知道不好吗？
你知不知道，你只朝我走了一步，我却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转身？
007
我是真的不会再喜欢你了，这不是骗你的。
——新浪微博，WMX，12月4日21：45
008
星期一早晨。
我刚走出小区，就在转角处看到了缓缓向我走来的顾瑾轩。我立刻转移目光想要绕过他，但是他加快脚步向我走来，不管不顾地说了一句：“我等你很久了。”
我看了他一眼，继续向前走，就当不认识他。
顾瑾轩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我的身侧，一直走到学校的大门口。
这时，前几天那个给他递了情书的女生向他走来，拦住了他：“顾瑾轩……”
声音很甜，就像一个刚刚进入热恋期的女生。
我下意识地望过去，下一秒便移开了目光，快步朝教学楼走去。但是很快，顾瑾轩便追了上来，低声对我说道：“我和那个女生没有任何关系。”
我没有理会他。
“你不要乱想。”
我的脚步更快了。
“我会和她说清楚，让她不再缠着我。”顾瑾轩继续说道。
我不是笨蛋，他喜欢我，我是知道的。他那么做无非是做给我看，想要看看我的反应。
如果在我恢复记忆以前做这样的事情，我想我一定会很高兴的。只是现在，我除了惆怅和心痛，再也没有其他感觉了。
“凌晚。”
我停下脚步，已经来到了二年级B班外的走廊上。
“你不愿意喜欢我的话，就把我的照片还给我。”顾瑾轩幽幽地开口说道。
“什么照片？”我皱起眉头问道。
“偷拍的照片。”顾瑾轩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我愣了一下，想起我曾经和他有个约定，要把偷拍他的照片发给他。只是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就忘记了，却没想到他还记得。
我点了点头，说道：“照片太多了，我不好一次性发给你，等到我晚上回到家里，用电脑拷贝在光盘里再一次性拿给你，好吗？”
“好。”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我便转身走进了教室。
坐在座位上，我向窗外看了一眼，顾瑾轩的身影早已不见了。我的心也默默地沉了下去，仿佛沉入了看不见底的海里，沉入了任何人都不知道的世界里。
许可见我发愣，于是拍了拍我的肩膀，关切地问道：“怎么了？刚才和顾瑾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事。”我笑了笑，“顾瑾轩让我把欠他的东西还给他。”
“什么东西？”
“没什么。”我不再解释，从书包里拿出了课本。
在拿到手机的瞬间，我看到了上面的手机链。
我愣了一下，既然要把照片还给他，那就一起还好了。
这样想着，我便利落地将手机链拆了下来。可是只有我知道，就算还了这些东西，也无法将深刻着他的心还给他。
009
学校没有强制性地要求所有学生都留校上自习课，但是今天我破天荒地上了自习课，连许可也觉得意外。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陪着我一直到下课。
“一个人回家没事吧？”许可担忧地问我。
“没事。”我笑着摇了摇头，“别担心，你不也是一个人回家的吗？”
“我和你不一样。”许可皱了皱眉头，“你受过那么重的伤，不是还经常头痛吗？我……”
“没事的。”我向她挥了挥手，便转身往回家的路走。
还没走多远，顾瑾轩便跟了上来。但他只是一直跟在我的身后，并没有走上前来，也没有和我说话。
我们就这样一前一后在这夜色迷蒙的星空下行走，在这茫茫人海中，谁也不和谁说话，就好像是这座城市里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
陌生人？
我微微勾起嘴角，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和我喜欢的男生成为陌生人。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顾瑾轩终于出声了：“凌晚，拷贝文件应该不需要多久吧，我在这里等你。”
我看了他一眼，回到家里后，迅速打开电脑，连接上手机。然后找出一张没有用过的光盘，将手机里面的照片全部拷贝出来。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全部复制好了。
最后，我找出手机链，和光盘一起拿在手上，正准备离开时，目光却瞥见了书桌上的音乐盒。
“凌晚，我想送一件礼物给我的朋友，你帮我挑一挑吧。”
“这是我代表‘星云杯’的评委们给你的安慰奖。”
我和他已经不可能了，还留着这些做什么？
我狠下心来，将音乐盒一起带上了。
顾瑾轩似乎没有想到我会这么快下来，看到我的一瞬间，他好像愣了一下，低声问道：“怎么这么快？”他的语气里带着些许失落。
我将装有光盘、手机链和音乐盒的袋子递给他，说道：“让你等太久不是很好。”
“你就这么想还给我？”顾瑾轩接过袋子，打开看了看，半晌都没有抬头。
良久，他抓紧袋子，一句话也没说，干脆地转过身离开了。
夜色中，他的身影渐渐隐没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没有在我的世界中存在过一般。
不知不觉中，我已泪流满面了。
010
如果我不曾遇到过顾瑾轩，不曾喜欢过他，那么程汐也不会离开，事情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爱而不得，这应该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了。
一转眼又到了星期五。
这期间顾瑾轩再也没有来找过我，就连在学校也很少见到他的身影，我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应该难过。
韩云初和许可看到我无精打采的样子，想问我什么却始终问不出口。
下午放学后。
许可家里有事先回家了，路过篮球场的时候，我远远地看到了在篮球场上和几个男生打球的顾瑾轩。但是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一如往常高大孤傲。
“喜欢你的人那么多，比我优秀的也不少，过不了多久，你应该会遇到自己喜欢的人吧。”我喃喃自语道。
看到他好像要转过身来时，我立刻准备离开。却不料刚转身就撞上了一个人，额头上传来的疼痛感让我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笨蛋！”韩云初笑道。
“你……”我顿时气结，睁大眼睛瞪着他。
他只是笑着望着我，然后伸出手替我揉了揉额头：“谁让你看得这么专心的。”
我退后一步，说道：“你是存心想要吓我吧？”
“好吧。”韩云初摊了摊手，无所顾忌地揽住我的肩膀，笑道，“晚晚，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陪你去。”
想去的地方吗？我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低着头任由着他揽着我。
“如果没有想去的地方，那我带你到处转转好了。你整天无精打采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好。”我点了点头。
冬天，傍晚来得很早，才走出学校没有多远，天色就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大街上人来人往，街边的路灯和那些从商店里透出的灯光，与没有一点儿星光的夜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云初怕我在人群里走丢，紧紧地抓着我的手。即使隔着厚厚的衣服，我也能感觉到他的力量，是令人安心的力量。
路过一个饰品摊的时候，韩云初停了下来，也不问我要不要买什么就自顾自地看了起来。最后，他将一条白色和粉色相间的围巾系在了我的脖子上，笑道：“天气这么冷，也没见你系条围巾，这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了。”
“韩云初……”
不等我说完，韩云初又拿了一条围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定睛一看，与我的这条款式一模一样，只是他那条是白色和蓝色相间的。
“你干吗要拿一条一样的？”说着，我便伸手解开脖子上的围巾，“我不要跟你一样的。”
款式一样，颜色不同，不是很像情侣围巾吗？
“我才不管。”说着，韩云初付了钱，拉着我就走，“为什么不能系一样的？”
“这……”
“看上去不是很像情侣吗？”韩云初望着我笑道，他的身后是灿烂的灯光，逆光而站的他好像是全世界最明亮的光芒一般，英俊帅气，笑意盈盈，从他身边走过的女生都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韩云初……”我缓缓从他身边走过，“你……”
他完全没有让我把话说完的意思，笑着拉住我的手：“前面好像很热闹，我们去看看吧。”说完，他便拉着我向前跑去。
迎面而来的风吹乱了我的头发，我的视线有些模糊，我的心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没有了顾瑾轩，我将再也看不清世界上的人和物了，或许也感觉不到所有的美好了。
011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为了走那条近一点儿的路，我们穿过了我常常练吉他的广场，路过喷泉池时听到了弹吉他的声音，是上次我参加“星云杯”时所弹唱的《不做你的朋友》。
慢慢失忆，所有和你的事情必须忘记。
爱的盆地，生怕再一滴眼泪就会决堤。
我也不想被你肯定，在这个时候说我让你感动过。
……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绕过喷泉池，一个熟悉的身影闯入了我的视线。只是这一眼，我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于是我停下了脚步。
歌声还在继续——
别握住我的手，说我一定会懂。做不成的爱人，变成最好朋友。别牵着我的手，想着别人脸孔。换个方式牵手，并不会更好过。
可不可以不做你的朋友？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弹吉他？为什么你会弹唱这首歌？
弹吉他的男生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停止了弹奏，缓缓转过头来。四目相对的瞬间，我的身体一僵，我不假思索地转身就走。
“凌晚……”顾瑾轩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已经在这里等你好几天了，你为什么没有来练吉他？”
等我？
我的心里立刻涌出了一股暖意，慢慢地流遍全身。我深吸一口气，回过头问道：“是吗？你等我做什么？”
“我……”
“顾瑾轩，照片、手机链，还有音乐盒，我都已经还给你了。应该对你说的话，我也说清楚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我苦笑了一下，“我喜欢你的时候，你不喜欢我；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你却来缠着我，你不觉得太晚了吗？”
“凌晚。”顾瑾轩轻声说道，“我不相信你说的话。”
我冷哼了一声：“你不相信是你的事，顾瑾轩，别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我的心已经不会再因为你而跳动了，而且……”我回过头看了看一直没有说话的韩云初，微笑着说道，“我已经决定要做韩云初的女朋友了，所以请你放手吧。”
012
“你刚才说那些话应该只是为了骗他吧？”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韩云初出声问道，“是为了让他放弃你吗，晚晚？”
我回过头看着韩云初，声音颤抖地说道：“对不起，韩云初，我不是故意要那么说的。”
“不是故意的，那就是有意的了？”韩云初的目光逼近我。
“不是……”我低下头不敢看他，“我只是不想再看到他做那些事了，我不能再看到他，不能再听到他的声音了。”
“晚晚……”
“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把心里所有的想法都告诉他……”我低声说着，声音已经变得哽咽了，“韩云初，你知不知道，压抑自己的感情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知道。”韩云初抓住我的肩膀，“没有人比我更明白这样的心情了。”
“韩云初……”
“晚晚，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开始，就已经被你吸引了。”韩云初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轻柔，“你很善良、很有爱心，对路边的流浪狗都能够真心爱护，更别说是对朋友了。能成为你的朋友，我真的很高兴。在和你一天天的相处中，我喜欢上了你。直到有一天，你告诉我，你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顾瑾轩……”他顿了顿，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我很伤心、很难过，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喜欢他。我还曾幼稚地和他比较过，比一比他究竟哪里比我好，可是这一比，我觉得他除了长得比我稍微好看一点儿，性格完全不吸引人。所以我加倍地对你好，希望有一天你能明白真正喜欢你的人就在你身边，而不是那个遥远到让你抓不住的人。”
我愣愣地听着韩云初的话，身体僵硬得不能动弹，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选在这一天将他的心思说出来。
我始料未及，也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你一定觉得很意外吧？”韩云初笑出了声，“一直说是你最好的朋友的人，居然这样深深地喜欢着你。”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我没有说话，而韩云初也一直保持着双手抓着我的肩膀的动作。
“晚晚，不管你怎么想，你对顾瑾轩说的那句话，我当真了。”
我蓦地抬起了头。
“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男朋友了。”
说完，韩云初俯下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而这个吻也像是烙印一般灼得我的眼睛一阵阵地发疼。
013
时间越走越远，我们的距离也越来越远。
或许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注定无法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