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应该会有机会再见的,你说是不是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已经由橘红转为夺目的灿金色。
虽是清晨,然而在夏蝉的叫声中,仍能感受到盛夏灼人的热度。
太阳底下,是成片高低连绵的树木,层层叠叠,偶尔有几抹白色或黄灰色点缀这片深绿,仿佛是镶嵌在绿宝石上的钻石和水晶,再细细一看,才发现那些不同的颜色,原来是几栋欧式建筑的房顶和塔尖。
被树林簇拥的建筑,整体设计得犹如宫殿一般,散发着宁静、尊贵的气息。
这里,便是彩虹市乃至全国最有名的贵族学校——枫林高中。
室外的阳光虽然灼热,但是站在校长办公桌前的两个中年男子,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一层又一层……
头发梳得整齐光滑如溜冰场的枫林校长,坐在暗红色办公桌后,仔细而又缓慢地翻看桌上的文件。
突然,他右手食指敲着文件末尾的“5%”,眼睛眯成一条弧线,看向眼前的两个男人,语气冰冷得很:“这是什么?”
桌子对面的两个男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个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声音微弱地回答:“这是今年高考的升学率。”
“废话!”枫林校长肥厚的右掌拍在桌子上,敛起一脸假笑,满是脂肪的脸在愤怒的刺激下不断颤抖,“我是问你,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升学率会这么低!去年还是7%,今年居然下降了两个百分点,你到底是怎么管理教学活动的!”说着说着,他忍不住咬牙切齿吼了起来,“难道你是故意要给我难堪,想让教育界的同行再嘲笑我一年吗?”
“校长,我也不想这样,只是学校的学生们实在是太难管……”金丝眼镜男人飞快地扶了扶眼镜,额上的冷汗滴到地面,红色的地毯上立刻多了几点暗红。
“闭嘴!”枫林校长腾地站起身,身下的升降式真皮办公椅剧烈晃动着,发出抗议般“咯吱咯吱”的惨叫,他怒瞪着对方,“出了问题,就把责任都推到那些如钻石般可爱的学生身上,你这样的教育者真是太不合格了!”
金丝眼镜男人合上嘴巴,抿着唇,表情羞愧而又苦恼。
这时,一旁一直安静地站着、身材矮瘦的另一个男人——教务处副主任安慰道:“校长,您先别发火。我这里有一个不错的方法,能够提高我们枫林高中的升学率。”
“哦?”校长抬起下巴,看向他,“说说看。”
“我们可以开设奖学金,招优秀学生入学。时间一长,我们枫林高中一定能变成彩虹市升学率最高的中学!”
枫林校长听完,眉毛皱出好几个深深的褶子,陷入了沉思:“可是,还要花钱……”
“校长,您想想,那些被奖学金吸引的学生必定很贫困。所以我们所设置的奖学金,根本不用比每天从荷兰空运玫瑰来装饰校道的花费多,就已经足够吸引那些优秀学生。而升学率提高所带来的收益,我估计了一下……”教务处副主任伸手比了个手势,表情得意,“最少也有这个数。”
话音刚落,枫林校长已经奋力扑了上去握住他的手,肥胖的身躯还挂在办公桌沿上:“好好好,就按你的方法做!”因为开心咧开的嘴巴内,镶上金子的牙齿似乎明白主人的心情般,闪耀着光芒。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有一个学生一定要下血本请进来。”戴金丝边眼镜的男人轻咳了一声,带回了校长的注意力,“这个学生从初中开始,便一直是彩虹市同级生中的第一名。她的名字你们应该不陌生,夏静舒,樱花学校的学生。”
说着,他将手中的资料放在校长的办公桌上。
黑色的文件夹被翻开,里面是几张学生资料表,左上角是一张用回形针夹住的照片——
少女站在樱花树前,一头如流瀑般美丽的秀发正在风中调皮飞舞。
身后的樱花树上粉色的樱花绽放,宛如天空延绵的云朵,又仿佛细雨一般纷纷扬扬落下。
粉色的花瓣似雪,飞进她黑色的秀发中,仿佛想亲吻她柔嫩的粉色脸颊。
沐浴在灿金色的阳光下,少女如同精灵般可爱动人,颊边盛开一朵微笑,眼里闪烁着灵动自信的光亮,比阳光还要明媚灿烂。
天色渐晚,照片上的少女,此刻正在彩虹市街道的一角忙碌着。
暑假最初的时候,静舒便在这里找到了一份兼职的工作,在一个做晚餐和宵夜生意的饭馆打工。
每天来的客人大部分都是熟客,相处起来比较轻松愉快,老板娘待人又非常热情,而且为人善良,处处对她予以照顾,所以虽然日子艰辛,但是她却从中感受到充实的快乐!
“静舒,这一箱是你们摊位的,你检查一下。”
送水产的大叔将板车上一个蓝色的水箱搬了下来。
静舒上前清点完后,粉色的脸上渐渐布满忧愁,她看向大叔:“这次的鱼看起来好像都没有以前那么鲜活,可是却还要涨价吗?”
“你这小丫头难道没看到最近干旱吗?鱼难养活,价格自然就要贵一些……”大叔见少女睁着一双黑亮的大眼睛,湿润并且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声音瞬间没有了之前的强硬,“再说啦,我给你们摊位挑的,可都是最好的货色!”
静舒摇摇头,清秀的脸上染满苦闷的颜色,额头有细密的汗珠冒出来,宛如一串串透明却光彩夺目的水晶。
“好啦好啦。”大叔心里不忍,小心四顾了一会儿,才将手放在脸侧,靠在她耳朵上,“这样,我给你打九折,这一箱子200块。这可是最低价格,不能再少了。不然大叔一家人都要被你讨价还价到没饭吃啦。”
静舒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晶莹的亮光,刚刚还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浅浅的酒窝因为笑容而加深,令她看起来更加亲切可爱。
“好,成交!”她干脆利落地说,随后快速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叠人民币,把其中的两张抽出来,交给大叔,“大叔,那我先走了!”
虽然在女孩拿出钱的瞬间,有一种“我又被骗了”的悲愤感,但是大叔还是善意地说道:“我帮你搬过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能行!”静舒轻快地说完,然后弯腰把水箱环在自己细长而稚嫩的双臂中,转身朝自己打工的摊位方向走去。
留下的背影挺直,而且坚韧,宛如生命力最旺盛的一朵向日葵。
夜市内已经拥入不少人。
街道两旁,或悬挂在墙壁或放置在地面的霓虹灯招牌,闪动着色彩斑斓的流光,似乎在倾尽全力吸引着路人们的注意力。
大小摊位的老板早早便准备好货物,站在专属自己的位置上,一边叫卖,一边等着一天最热闹的时刻到来。
走在街道上,静舒与沿途每个认识的摊位老板笑容灿烂地打着招呼,并客气地拒绝了几个大叔大婶要请她吃东西的好意。
正当她走到一个路口,就要拐弯的时候,一股力量撞了上来——
哗啦。
她双脚不稳,晃了几下,怀中水箱里的水从箱子边缘溅了出来,一条石斑鱼顺势跃了出来,在地上“吧嗒吧嗒”不停地扑腾。
“喂!”耳边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不悦,“你……”
“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
静舒飞快地将手中的水箱放在路边,拨开声音主人刚刚抬起的右手,弯下腰就要去把那条扑腾中的石斑鱼抓回来。
此时却听见刺耳的自行车铃声快速地由远及近,随后她清楚地看见自行车的车轮轧过石斑鱼,一瞬间血肉模糊。
自行车主人却恍然未觉,继续按着车铃大摇大摆离去。
看着石斑鱼瘫软的尸体,静舒晕眩了一下,露出了心疼的神色。
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耀尊,再也忍不住满心的愤怒,他脸色铁青地扯住她的手臂,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喂,你抓着我干什么啊?”静舒眉头拧成小小的结,抬起头的瞬间却愣住了:眼前的少年有着一头短碎而嚣张直立的褐色头发,如白玉般的面容,微粗的眉毛中间蹙着,眉尾微向上提起。黑曜石般的眼睛和浓密的睫毛搭配得恰到好处,挺直的鼻梁下,薄薄的唇抿成一个往下的弧度。
哇,真漂亮呢!
静舒心里默默地赞叹。
她看出他在生气,表情还会说话——“我要把你这家伙生吞活剥了!”
“你眼睛瞎了,还是嗅觉失灵了?你没看到我满身是水,没闻到那股恶心的腥味吗?”耀尊瞪着眼前套着一件绿色围裙、穿着褐色及膝水靴、扎着两条过时三股辫的少女,眼里带着黑色火焰,“喂,你那一脸的痴呆是什么意思?把我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的罪魁祸首就是你,还不快点给我道歉!”
“啊?”静舒在对方的怒吼声中翻然醒悟,摇了摇脑袋,随后抓住他的衣领,“这么说,你就是刚才和我撞到一起的人?”
耀尊无理地从鼻孔里“哼”了一声,然后高傲地仰起头,用下巴看她。
得到对方肯定的回应,静舒立即反手扯住他的衣领,前后晃动:“你才是罪魁祸首,你害死了我那条宝贵的石斑鱼,快点赔钱给我!”
“喂,你要干什么?快给我住手!”
耀尊被晃得呼吸困难,立刻手忙脚乱地抓住她的双手。
脱离了对方的魔掌之后,他忙慌张地退了两步,又惊又怒道:“你这个女人真是疯了!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得罪了我,我保证你以后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哈?”听他这么一说,静舒怒极反笑,她吐了一口气,大声说,“我懒得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害死了我的石斑鱼。你知道这条石斑鱼多少钱吗?30块!因为你,我这30块钱就没了!你赔!”她朝他摊开双手。
“什么?30块……”耀尊滑稽地掏了掏耳朵,弯起的嘴角流露出明显的嘲笑,“30块就值得你做出这副要杀人的模样?真是笑死人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自己湿透了的衣服,“我这件是Giorgio Armani夏季新款,花了一千多块买来的,穿了没几天就被你弄得又脏又臭。等你赚够钱赔我衣服后,我再赔你那30块钱的鱼吧……”
静舒垂在身侧的双手,在耀尊的嘲笑声中,一点儿一点儿攥紧成拳。
虽然她不懂他嘴里说的“狗什么阿什么尼”是什么东西,但是她向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有钱就瞧不起人,自大高傲的嘴脸。
因为,这总是让她想起某些令她痛苦到窒息的往事。
她吸了一口气,松开紧握的双拳,走到被遗忘在路边的水箱边,将它提起,然后用力将水箱内的水和鱼泼在对方身上!
“啊!”耀尊瞬间跳了起来。
顺着水势,一条石斑鱼恰恰跃在他的头顶上,似乎要为同伴报仇般,用尾巴往他额头甩了好几“巴掌”。有一些竟从他敞开的领口滑了进去,在他衣服和身体之间的空间里不停地上下跳动。
耀尊瞬间被那几条鱼“调戏”得失声惊叫,差点要当街跳脱衣舞。
愤怒中的静舒冷眼看了一会儿,便甩着辫子,在对方脱身之前扭身跑开。
耀尊一边叫一边跳,还不忘冲着她的背影咆哮:“疯女人!你尽管跑吧!以后我一定会将你找出来,把今天的耻辱十倍奉还给你!”
与此同时。
在红绿灯路口停下的宝马车上,俊美的少年正侧着脸看着车窗外的景致。
透过车窗的折射,能看到黑发柔软地垂在他的额头和耳际,双眉色深而细长,睫毛如羽扇一般浓密,却又像蝴蝶翅膀一样轻盈。眼睛如一潭不见底的深水,表面却有着明亮的粼粼波光。柔和的面貌,不笑自扬的嘴角,给人一种溪流般舒服的感觉。
“少爷,那是北堂家的少爷吧?”身旁的司机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马路对面夜市内的一幕。
少年从鼻腔中轻微地发出“嗯”的一声。
身旁的人又出声问道:“少爷,要去帮忙吗?”
“不用了……”少年轻启唇,声音温润却透着一点儿忍俊不禁的笑意,“先看看再说。”
话音才刚落下,他们便目睹了耀尊被少女弄得当街“跳舞”尖叫的爆笑场面。
少年的嘴角不由自主弯起更大的弧度,然后按捺不住地“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那双平日总是显得平静的眼睛,此时在霓虹灯的映射下,发出如流水般荧荧的亮光。
他回过头,对着身旁的人道:“你看,偶尔让他吃一次亏,不也挺有意思的嘛!”
霓虹灯下。
逃跑的少女并不狼狈,反而宛如兔子一样灵动矫健,借着人潮的掩饰躲在一只大灯箱的后面,过了一会儿,她才小心地探出脑袋,观察耀尊是否已经离开。
宝马车上的少年注视着她灵巧机敏的模样,唇边绽开一朵笑容。
感觉到一种奇异的视线,静舒转过头去。
瞬息间,目光便落入对面马路上宝马车中少年的眼睛里。
少年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摇下了车窗,那如海水一样深沉的眼睛,有着一种令人心醉的魅惑。
她在人流中,怔怔地望着他的眼。
他眼中的氤氲,仿佛缭绕着远山的烟雾……
不,那更像温泉升腾起的热气。
不知不觉间,她的世界中只剩下那样一双眼。
朦胧,却微暖。
突然,一辆车子驶过。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少年在朝她,更深地微笑了。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夜市中的霓虹灯,仍在跳跃闪烁着斑斓的灯光。
然而,那抹柔美的笑容,却已经消失了。
第二天,中午的阳光有些炫目。
月亮清吧。
明亮的玻璃墙壁旁,桌上的黄金葛青脆嫩绿,心形的叶子垂在白色的盆外,在阳光下折射出碧绿的光芒。
坐在桌子右边沙发上的少年,正微笑地注视着另一边正皱眉朝他说话的另一位少年。
如水般的眼底笑意渐渐浓烈,嘴唇微微张开,薄唇之间的牙齿仿佛剔透的珍珠,那是让人炫目的细腻的白色。
“喂!枫!你这家伙,看着我的脸笑了大半天了,到底累不累?”
眉毛不悦地倒竖着,嘴巴抿成一个向下的弧度,看起来有些凶狠并且嚣张,这是耀尊使用频率最高的表情。
即使因为满心笑意而抑制不住肩膀的颤抖,翼蓠枫的表情仍然温润如水,叫人讨厌不起来:“不好意思,我也知道当着你的面笑你,是很不礼貌的事情……可是当我想到你当时那个样子时,我还是没办法忍住。”
听翼蓠枫这么说,耀尊的心情更加郁闷了。
他拿起面前的杯子,将杯中的咖啡灌入自己口中,再“咔”一声放回杯碟上,伸手拦住正好从他身旁经过的服务生:“喂!”
穿着可爱店员装的短发少女抱着餐盘,略微有些慌张:“请问有什么事?”
“这个……”耀尊指着杯子,“空了。”
“啊?”
见对方不解地睁大了眼睛,他正要发作。
翼蓠枫却立刻微笑着朝短发少女说:“麻烦你帮他续杯。”
少女看向他的一瞬间,似乎愣住了。
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况,翼蓠枫轻咳一声,温和并且礼貌地问:“可以么?”
“当然可以!”短发少女立刻展示出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微弯下腰,语气温柔,“那么请问你们还需要其他什么吗?巧克力蛋糕、草莓慕斯,还有新鲜出炉的蓝莓蛋挞,你喜欢哪一种呢?啊对了,我们店里最近刚推出一套星座冰激凌,要不要来一份属于你的星座……”
耀尊的脸色越来越阴沉,黑曜石般的眼睛燃起火焰:“烦死了,你到底还给不给我续杯?”
“啊!马上来马上来!”
吧台内。
“嘿,静舒,看到那边两个少年没有?”短发少女踮着脚,双手搁在吧台上,满脸兴奋的神色。
“小悠,你又看上谁了?”
静舒无奈地翻了个白眼,随后将半个身子探出吧台——
店内的墙壁贴着带木纹的壁纸,屋顶悬挂着几盏造型相同、大小不一的吊灯,虽然是白天但是依旧亮着橘黄色的优雅灯光,古典中又带着时尚。
以一张桌子和相对的两张沙发组成一个单位,用木栏隔开成小小的包间;木栏上固定着小而精致的盆栽,看起来绿意盎然;靠路边是一整片落地玻璃,良好的采光给人带来明亮舒适的感觉。
而小悠所说的两个少年,就坐在店里位置最好的地方。
那个位置虽然靠窗,但是刚好有淡金色的薄纱帘子隔着,在那儿的客人不至于要在路人的观赏下享受食物。一边的沙发后,又有老板花重金请人设计的室内瀑布,流水潺潺。
很多客人一旦坐在那个位子上,便不愿立刻结账离开。
因为两个少年是相向而坐,所以静舒只能看到其中一个的长相。
该怎么形容他呢?
既像远山,又像清泉……是那种朦胧之中,又让人感觉内心清朗的存在。
仿佛感觉到她的视线一般,低着头喝咖啡的少年突然抬起头,朝这边看了过来。
那一瞬间,瀑布的水似乎从假山流入他的眼底,潺潺的,明亮的,温润的。
这样一双眼,有着能轻易进驻人内心的力量,而且还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啊——
就是昨天傍晚那个曾和她遥遥对视的少年!
他那时应该见到她在夜市中和人吵架的整个情形了吧……
他会不会认为,她是野蛮泼辣的女生呢?
这样想着,静舒心里一跳,立刻缩回了身子。
“怎么样!很像小说里的王子吧!”小悠两手握在一起,捧着胸口,一脸标准的花痴相,感慨一阵之后她又重新看向静舒,眼睛里放射出绿色的光芒,“你没看到另一个少年,他也长得蛮漂亮的……你没有听错,是漂亮哦!不过就是脾气有点暴躁。”
“是是是。”静舒把吧台顶端写着“咖啡续杯”的便利贴拿下来,贴到她的脑袋上,“我说你现在心里,是不是恨不得明天就嫁给人家?”
小悠一脸坏笑:“如果对方求婚的话,我应该会思考一秒钟,然后说……”她闭起眼睛,摆出夸张的感动表情,“I do.”
“拜托你,不要再恶心我了!”静舒搓搓手臂上群起抗议的鸡皮疙瘩,将刚制作完成冒着热气的咖啡端上吧台,“给,去给客人续杯吧。”
小悠朝她做了个鬼脸,随后整理了一下裙子,端着放上咖啡杯的餐盘,迈着猫步往她的王子走去。
看着好友故作优雅的背影,静舒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正要继续手头的工作时,却听见一阵怒吼:“你眼睛瞎了吗?”
店内的宁静被打破。
客人们纷纷朝发出声音的地方看去——
那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
他有一头嚣张直立的褐色短发,在阳光下闪耀着光芒。
他的眼眸如欧洲人一样深邃,鼻梁挺而窄,唇即便正抿着,也难以掩藏他漂亮的唇形。
他仿佛油画上的希腊王子,俊美而骄傲。
此时,他正瞪着眼前低头不停道歉的少女,脸上满是气急败坏的神色。
深蓝色的T恤上有一摊褐色的咖啡渍。
“真是的,现在的女生都是这么不长眼的吗?”耀尊恼怒地胡乱抓了抓自己的短发,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脾气更加暴躁了起来,“像你们这种地方的服务生,应该都要经过培训才能工作的吧!打翻咖啡,弄客人一身脏,这就是你们的服务态度吗?”
手指揉着身上的蕾丝围裙,小悠声音微弱地不停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有什么用?该死的,你知道那杯咖啡有多烫吗!我差点被你烫熟了!总之我要投诉你,你等着被炒鱿鱼吧!”说完,耀尊抓起沙发上的背包,就要离开。
小悠瞬间红了眼眶,拉住他的手臂,低声哀求:“拜托你不要这样,这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兼职。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错,我会负责赔偿你的损失,所以……”
耀尊甩开手,皱起眉头:“吵死了!我最讨厌你们这种哭哭啼啼的女生了!”
“哗——”
他话音刚落,正转过身的时候,便被一杯冰水泼了满脸。
褐色直立的头发在水的浸润下,柔软地贴在他的额头和耳边,水流顺着白皙的脸颊、高挺的鼻子,汇集到尖细的下巴处,再一滴一滴往下坠落。
咖啡店内的客人们立刻转移了视线。
穿着服务生制服的静舒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长筒杯子,挑眉看着事件男主角,眼里带着讥讽的神情。
她嘴唇微动,用词倒是非常礼貌:“请问客人,您现在应该不觉得烫了吧?那么您的火气是不是也该消一消了呢?”
“该死,又是哪个浑蛋?”
耀尊抬手往脸上一抹,接着抬头。
两人的视线对上。
他的表情由愤怒转向惊愣,再转回愤怒。
静舒的表情也有一时的怔愣,但是很快地,她又重新将头仰得更高了。
“疯,女,人!”耀尊一字一句道,低沉如拨动吉他弦的声音中,夹杂着牙齿磨动的“咯吱”声。
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翼蓠枫此时眼里的颜色变得更加闪亮,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
“又见面了,穿‘狗什么阿什么尼’的大少爷。”静舒“哈”地笑了一声,“看来昨天的教训还不够,是吗?”
“是Giorgio Armani,白痴……啊,真是,我跟你解释那么多干吗!”耀尊习惯性抓了抓头发,朝面前瘦小但是气势却不比他弱的少女凶巴巴地说道,“你别以为昨天让你逃了一次,这次就还有那样的好运气。昨天晚上的事,跟今天的事加起来,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见他说完就要抬脚离开,静舒立刻拦住他:“我不管你会要我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但是我现在要请你跟我朋友道歉!”
“什么?”耀尊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这个女生胆子好大,居然敢叫他道歉,真是可笑!
他停下了脚,双手抱在胸前,表情傲慢地问:“为什么?”
“我承认,小悠洒了咖啡在你身上,是她的错。而她的道歉你不接受,那么我们也无话可说,只能当成倒霉被狗咬了一口,自己打打预防针以后小心一些就好了。但是请你不要随便辱骂我们。我们并没有瞎,只是不小心犯下错误。也请你不要因为自己的教养不足,不接受别人好意的道歉后,还要说出‘我要让你被炒鱿鱼’这样的威胁来。像你这样的大少爷,一定不懂我们为了自己所爱的家人辛勤工作,却听到你这样的威胁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静舒的这一通道理讲下来,耀尊完全被惊住。
从来没有人敢用这么凶狠而强悍的语气跟他说话,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教训他……
从来,所有的人只敢顺从他,在他发火的时候唯唯诺诺地讨好。
像这样大胆地说出自己想法,而且居然还敢骂自己的,眼前的女生倒是第一个。
在一瞬间,耀尊对面前这个女生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感觉。
他饶有兴趣地盯着她看了一眼,嘴角弯起一抹暧昧不明的弧度,似乎在微笑。
“喂。”他回头朝小悠喊了一声。
小悠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你刚才跟我道歉了是吧?”
她立刻点点头,小鸡啄米一般,非常急切。
“我接受你的道歉。”耀尊的语气依然高傲又霸道,他最后看向翼蓠枫,“枫,走啦!再跟这些小女生待下去,我就要疯掉了!”
翼蓠枫笑了一下,起身随着耀尊离开。经过大获全胜而表情得意的静舒身侧时,他轻声说:“你很特别哦。”
如流水般细腻的声音流入耳中,落到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却是最强有力的敲击——
“咚!”
静舒的心震动了一下,她惊讶地回头看着翼蓠枫的背影。
一直一直……
直至那一个身影变小变细,汇入人流,最终消失。
夜晚。
泛着橙黄色光晕的圆月升上夜空。
星星们散落在月亮周围,闪着的亮光显得有些微弱。
夏天的街道,两旁的树木长得甚是浓密,一棵挨着另一棵。
树木上传来的蝉鸣在树叶的阻隔中,显得有些破碎。
街灯通明,几只飞蛾奋不顾身地扑上去,被灯罩弹开,再锲而不舍地扑上去。
11点04分。
静舒在饭店帮老板收拾好之后,拖着辛苦了一天的疲惫身躯,走在回家的路上。
此时的她已经无心顾及周围的事物,只是机械地向前走。
她需要一条柔软的毯子将自己包起来,然后在自己温暖的家里,呼呼大睡。
她实在是太累了……
16岁少女稚嫩的肩膀究竟能扛住多重的担子呢?
虽然这段日子每天都要像这样辛苦工作,可是为了自己最爱的家人,她再辛苦也一定要坚持下去!
自从妈妈8年前失踪后,若不是妈妈的朋友及时给予援助,以及社区一些好心的叔叔阿姨帮忙申请到不少社会福利补助,她和弟弟估计早就饿死了,哪里还能有现在这样的生活?
生活已经将她锤炼成像向日葵一样的少女——坚韧!强悍!不弯腰!不低头!永远朝前看、向前进!
中途经过一家体育用品店时,静舒停了下来,趴在橱窗外,如小鹿般黑亮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橱窗内的一个展示品。
那是一盒围棋。云子制成的棋子质地细腻温润,色泽晶莹柔和,在店内特殊灯光的照射下,泛着宝石般的光芒。
她记得在电视节目上看过主持人介绍云子:黑白云子各有特色,白子温软如玉,柔而不透,微有淡黄或翠绿之色;黑子漆黑润泽,仰视若碧玉,俯视如点漆,周边有碧绿或宝蓝色的光彩。
眼前这副黑白棋子正有这些特色!
她看向角落的标价——368元,再拿出自己的钱包,数了数积攒下来的零钱。
随后,她双手握拳,冲着橱窗内的棋子意气风发地说:“等我有了钱,你就乖乖跟我回家吧!”
棋子似乎在回应一般,微微闪动了一下。
静舒满意地露出灿烂的笑容,水润的眼眸在灯光下发出的光芒,比月还要明亮,比星还要璀璨。
而她右转的时候,正好对上了那样一双眼睛——
如流水一样清澈、明亮、润泽的熟悉的眼睛。
清凉的晚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像轻声吟唱的歌曲一般柔美。
“呃,刚才你都看到了?”静舒忽然想起对方可能不认识自己,于是尴尬地解释,“我是那个清吧的服务员,就是今天和你朋友吵……”她顿了一下,意识到好像不应该提那么不愉快的事情,就又提醒道,“对了,你离开的时候还跟我说话了,记得吗?”
见对方微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自己,静舒白皙又带点粉嫩的脸上,红色从脸颊处开始一直化开到了耳后。
“我记得。”翼蓠枫朝她走近了些,优雅地伸出手,“你好,我叫翼蓠枫。”
“哦!”从来没有遇到过介绍自己的时候还要跟她握手的人,对方的礼貌让静舒慌了手脚,她慌乱地把右手递过去,“你好,我叫夏静舒。”
与她相握的手,手指细长,骨节分明,指甲晶莹剔透,泛着浅浅的光泽。
他的掌心温热,肌肤触摸竟让她的内心有些悸动。
静舒不自然地吐了吐舌头。
放开手后,翼蓠枫看向橱窗,轻声问:“你喜欢围棋吗?”
“没有啦。”静舒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自己的发尾,“其实我不懂围棋。”
“那为什么想买棋子呢?”
“因为我弟弟小川喜欢。”静舒的嘴角微扬起来,“那天我们看一档围棋的电视节目,他整个人都要贴在电视上了。主持人说云子是围棋爱好者的最爱。再过两个月就是他的生日,我想买这副云子送给他。我想他一定会非常开心……”
翼蓠枫静静凝视着她,目光异常清澈柔和:“你对你弟弟真好。”
静舒腼腆地笑了笑。
“时间也不早了,你是要回家吗?”
“嗯。”
“我送你吧。”
“不用不用!”静舒连忙摇头,“我每天都走这条路,很安全的。再说了,要是有谁敢抢我的钱,我肯定一脚把他踹到西班牙去!”说着她挥了几下拳,向面前的温柔少年展示她“强壮”的体魄。
翼蓠枫脸上的笑意更深了,眼里盈满如水晶般璀璨的柔光。
静舒朝面前的少年微点头,笑容满面地说:“那,再见了。”
“好的,路上小心。”
翼蓠枫侧开身子,目送少女从自己身边经过。
夏风拂起她流瀑般的长发,发丝间散发出阵阵淡淡的香气,非常清新,似乎带着微甜的气息。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翼蓠枫才走进身后的围棋用品店。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
他望着月明星稀的夜空,唇角不经意地向上弯起,随后他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礼物盒,像在自言自语:“应该会有机会再见的,你说是不是?”
烈日当空。
彩虹市中心人潮涌动。
平整的柏油马路两旁耸立着高低不一的建筑,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栋五层高的楼房。
楼房外型上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墙壁上却有着十分唯美的图画——弯曲的泛着暗青色光泽的石板路,两旁是成片成片的樱花树。
那是三月樱花开得最灿烂的景致,粉红色如云一般延绵不绝,有的地方浓密些,颜色就显得偏深;有的地方稀疏些,色彩开始偏白。
画面的立体感把握得非常完美,真实得仿佛每朵樱花都在奋力伸展自己的身躯,要逃脱墙壁的束缚,飘飞到每个路人身上一般。
静舒自下了公车看到眼前的办公楼,嘴巴就张成“O”字型,一直没有合上。
楼上制作成立体的“彩虹科技公司”六个烫金大字非常惹眼,超大的电视屏幕上面,正播放着今年最新的3D游戏广告。
“虽然是全国最有名的3D游戏制作公司……”她由衷感慨,“但是花重金弄了满墙壁的樱花,这也有点华丽过头了吧!”
前几天在网上看了这家公司招聘临时的游戏模特,时间只有几周,但报酬却不低,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情打了电话,然后传了照片过去,没想到居然应聘上了。
所谓的游戏模特,就是扮演游戏中的角色,根据游戏内容摆出不同的动作和表情,有时候也会拍摄一些带有剧情的视频,是一种比较特殊的工作。
深深吸了口气,静舒在心里默默喊声“加油”后,便带着招牌式的灿烂笑容走进办公楼。
室内的装修给人带来大方华贵的感觉,水晶吊灯的灯光高洁而且舒适。
“您好。”前台的小姐朝她微笑,“请问有什么需要我为您服务的吗?”
“你好,我是刚应聘上的游戏模特,我叫夏静舒。”
“好的,请您稍等一下……您的工作由美工室管理,在二楼左拐的地方,负责人翼室长已经在办公室等候。”
向前台小姐致谢之后,静舒根据她所说的,找到了美工室室长的办公室。
礼貌地轻敲三下门,在听到里面传来“请进”的声音后,她推开门,走了进去。
办公室内的摆设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办公桌、一套沙发和一张茶几。
但她看到办公桌后的少年时,非常震惊地睁大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翼蓠枫优雅地起身,薄薄的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眼里的光亮像从树叶间隙流淌出的阳光:“因为我是美工室的室长啊。”
他绕过办公桌走到沙发边,朝她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下,然后要了她的资料,细细地翻看。
静舒盯着他微垂的侧脸打量。
带着银色光泽的黑色头发细碎地落在光洁的额前,眨眼时微卷的睫毛像蝴蝶扑动翅膀一般,姿态优美,半截细长白净的脖颈从衬衫领口露出,像上等的羊脂玉。
她困惑地皱着眉,不管怎么看,眼前这个人都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啊,可是他怎么会……
“那个……”她看着少年沉静的侧脸,忍不住询问,“你确定你是美工室室长,而不是美工室室长的儿子吗?”
翼蓠枫放下手中的资料,微笑着抬头,认真道:“我确定。”
“可是你看起来那么年轻……呃,我不是质疑你的工作能力,我只是觉得有点诧异。要坐上室长的位子,怎么也得工作好几年吧?公司这样不会涉嫌非法雇用童工吗?或者……公司里那些大人们不会欺负你吗?”静舒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多,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的想象力还真丰富呢。”翼蓠枫轻咳了一声,止住就要忍不住的笑声,“实际上这是我父亲名下翼氏集团的产业,因为我不想虚度暑假,就过来帮忙。”
“哦,原来这是你爸爸的公司,翼氏集团……”静舒腾地站起身,嘴巴大大地张开,“难道你爸爸是翼怀盛?就是,就是那个拥有好几家上市大公司,彩虹市最有名的商界名流之一?”
翼蓠枫点点头,看着她惊讶的模样,嘴角再次上扬。
或许是发觉自己这样很失礼,静舒重新坐回沙发,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我好像反应过度了。”
“没关系。”
“不过我还从来没遇到过家庭环境如此优越的人,能够像你这么有礼貌,待人这么温柔亲切的。”静舒从心里发出这样的赞美,然后撇嘴小声说,“某些人就嚣张得不可一世,我看到他们的脸啊,就忍不住想揍几拳!”
翼蓠枫似乎猜到她指的是谁,他轻轻地摇头:“其实耀尊并不像你所看到的那样,我跟他是多年的好朋友,所以很了解他。他的脾气确实有点不好,但是没有恶意。实际上他很像小孩子,有些狠话都是随口说出来的,回头就忘。”
“他有你这样的朋友还真好呢。”听他这么说,静舒吐了吐舌头,“好吧,既然有你帮他解释,那么我就原谅他了。如果他只是‘无心之失’,我当然也不想被人说小心眼记仇。”
“你一点儿都不小心眼。”翼蓠枫流水般的声音在这间不大的办公室内流淌,“你是我见过的最强悍率真的女孩子,会为了自己的朋友挺身而出,会为了自己的家人努力工作。说实话,我很喜欢你。”
咦?
他刚才说什么?
喜欢?
静舒震惊了,她迅速地垂下头去,用长发掩盖住满脸的红晕。
过了一会儿她才微微抬眼,小心翼翼地说:“喂,你这样,好像有点太快了哦。”
翼蓠枫稍愣,随后清亮的笑声填满整个办公室。
静舒不悦地瞪着眼。
这人怎么回事?她又不是说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不好意思。”翼蓠枫一边笑一边抹掉眼角的泪花,“我的意思是说,我喜欢像你这样的人,能够感染人心、带来愉快的人。”
“真是的,都怪你说得不明不白的,害我跟着丢脸!”静舒呼了口气,摆出恼羞成怒的表情。
“对不起。”翼蓠枫举手投降,随后用盈满笑意的眼眸看着她,直白地问,“那么,请问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吗?”
“其实嘛……”静舒也笑了,目光像清澈的溪水,“像这样轻松愉快地相处,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时间越长,她越喜欢这个朋友。
翼蓠枫的性格,正如他的外表给人的感觉一样,像流水触摸着人们的心灵。他亲切待人,一点儿领导的架子都没有,做事不仅亲力亲为,还经常帮助大家一起完成比较辛苦的工作。整个美工室在他的带领下,同事关系和睦,工作效率相当高。
非但如此,他还很细心。
他会在她感觉到疲惫的时候,为她递上一罐绿茶;会在她忘记吃饭的时候,把自己的饭菜分给她吃;会关心她其他兼职的情况,并担忧地告诫她一定要注意身体健康……
因为有这样的朋友,静舒在彩虹科技公司打工的这些日子,过得非常开心。
这里的工作,要求人的思维必须很活跃,所以工作人员以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为主,他们经常在一起讨论一些时尚八卦之类的东西。
这天午饭之后。
“你有没有看今天的报纸?”
洗手间内,把卷发盘起露出白皙脖子的女人一边补妆,一边朝镜子里的另一个长发披肩的女人问道。
“你是不是要说北堂家那件事?”
“你真聪明。”卷头发的女人抿了抿刚涂上唇膏的双唇,“‘当家爷爷过生日,悬赏两万寻孙子’。 那家人可真是有钱啊……两万元啊,差不多是我一年的工资了。”
“毕竟北堂家只有这么一个继承人,你我是羡慕不来的。”长头发的女人一声叹息,“不过听说美工室的翼室长跟北堂耀尊是好朋友,不如你去问问室长,领到钱大家平分怎么样?”
“刚说你聪明,怎么又变笨了?你都说他们是朋友,以翼室长的人品会出卖朋友吗?打死我都不信。”说完,卷发女人提起金色的淑女包走出洗手间。
另一个也跟了上去,边走边说:“是啊,你说翼室长的家世性格这么好,怎么才17岁呢?虽然我也很年轻,不过他要是再早生个五六年就更完美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你回家盖上被子闭上眼睛,应该能够梦到。”
“讨厌,你讽刺我!”
……
两人笑闹的声音越来越远。
没有了女人们聒噪的对话,洗手间变得静悄悄的。
突然“咔嗒”一声,一个隔间的门被打开。
从里面走出来的少女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带着些许水汽,湿润灵动。
白色的纱帘不能完全挡住下午3点的烈日,阳光倾入干净的办公室,翼蓠枫靠在窗边,能看见细小的灰尘舞动着,纷纷扬扬,好似精灵一般。
“你放心吧,苏管家向来都是少说话多做事的典范。至于其他用人嘛,都由他管辖,相信也差不到哪儿去。你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不过别乱发脾气啊,小心别人打击报复……我没有在教训你,别心情不好就对我无理取闹好不好……”见静舒拿着文件夹进来,他示意她将东西放在办公桌上,并对电话那边的人说,“等我回去再说吧,我先工作了。”
静舒帮他翻开文件夹,递给他,放低了声音问:“跟你通电话的,是那个脾气暴躁的家伙吗?”
“是的。”翼蓠枫接过文件夹看了起来,发现有错误的地方,便用红笔进行修改。
他工作的时候格外认真,外界的事物分毫打扰不了他,所以他没发现静舒正盯着他的手机,时而咬唇满脸苦恼,时而张口欲言又止。
一段时间之后,她才咬了咬牙,似乎下了某个决心。
“那个……今天听同事提到他……”静舒似乎不经意地问起,“他叫耀尊吗?北堂耀尊。”
翼蓠枫抬头看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自然没有疑心她心中暗藏其他打算。
然而那信任的笑容却仿佛重锤般,一下一下落在静舒的心脏,让她有点疼痛、有点窒息。
她深吸了口气,转身离开办公室。
关上门之后,她拿出口袋里的纸条,那上面有她早上从报纸上抄下来的一串数字。
她的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指头在键盘处不知所措地微微抖动着。
微微怔愣了一阵之后,她苦笑着摇摇头,最终还是对照着纸条,按下了那串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