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听见它在说,“我喜欢你”吗
隔天。
静舒在鸟鸣声中醒过来。
冬天的夜很长,早晨7点,阳光才从窗外倾斜而入,洒在干净的书桌上,折射出柔软的光芒。
翼蓠枫不知道何时离开的,她醒的时候,他已经不在她身边。
他离开之前,为她盖上了粉色的棉被,略有些厚重的被子温暖地包裹住她的身体。
她呆呆地望着天花板,仿佛昨晚的一切只是她的梦。
但是她知道,那不是梦,因为现在她的内心仍那么柔软,似乎有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的心,满满的甜蜜与幸福,宛如就要溢出来般。
枫林高中。
阳光穿过林间的枝叶缝隙,在校道上画出斑驳细碎的影子。
欧式宫殿般的建筑,在日光下熠熠生辉,美不胜收。
喷水池犹如巨大的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闪烁着倾城的光亮;周围摆放的荷兰玫瑰盛放,空气里满溢迷人的芳香。
这个时间,学校仍静悄悄的,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和落在喷水池池沿上喝水的小鸟。
十多分钟后。
随着校车到校,枫林高中的广场开始变得热闹了起来。学生们往教学楼走去,在经过喷水池的时候,纷纷朝那边望了过去。
他们所注意到的,并不是仿若百合盛开的喷泉,或者娇美的玫瑰花,更不是被惊吓得成群飞走的小鸟。
他们纷纷瞩目的,是喷水池边的俊秀少年——
少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喷泉,一只手微举,五指合拢,似乎手心里正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有一头泛着光泽的墨玉般漆黑柔美的头发,脸上和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喷泉的流水似乎蔓延到他眼中,从里面可以看到微微的水光,携带着淡淡的忧伤。
被阳光所笼罩,独自站立在喷泉边的少年,仿佛周身都环绕了潮湿的白雾。
泉水落入池中,水流撞击的声音很大,哗啦啦的。
但他并没有倾听,只是嘴唇轻动,似乎正在祷告些什么……
突然他伸出手,将手里的东西抛向空中。
灿金色的阳光下,小小的圆形的硬币在空中转动,金属表面反射出夺目的银色光芒。
它旋转着,旋转着,“咕咚”,落入池中……
它下降的速度变得缓慢了,旋转的速度也变得缓慢了……
字……
花……
字……
……
花。
少年细长微弯着的手指轻轻颤抖,眼里忧伤的水汽更加浓重了。
“蓠枫。”
静舒也和其他人一样注意到他,她朝少年走了过去,欢快地叫着他的名字。
听到她的呼唤,喷泉边的身影转过身,定定地看着她,水汽弥漫的眼里有浓浓的不舍和痛苦。
“你今天早上怎么不说一声就来学校了呢?”静舒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微垂下头,羞涩的红晕染满她的脸,那颜色比脚边盛放的玫瑰花还要娇艳,连浅笑的酒窝也在盈盈发亮,“你应该还没吃早饭吧?我帮你带了点早餐,放在书包里,还热着呢……”
“不用了。”翼蓠枫扭开了视线,任微风吹动他额前的短发,轻轻飘扬,他不再看她,有些淡漠,“我不饿。”
静舒静默了,没一会儿她又说:“谢谢你走的时候,给我盖的被子。”
她看着他微笑,眼里像盛满星光,璀璨发亮。
而他,注视着那一池泉水,表情平静,似乎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又似乎根本就不记得自己昨夜和早上所做过的一切。
突然,喷水池的水柱增大,喷泉如怒放的百合花,池水四散,有几滴水珠不小心飞溅出来……
又恰好一阵风吹来,被风吹散的水珠轻盈漂散,晶莹犹如断线的钻石项链,细细碎碎,落在池边少年墨黑的发间、饱满白皙的额前、如美瓷般细致光滑的脸侧……
静舒看见了,自然地抬手,纤长的手指微曲,指尖碰触他的脸颊,想为他抹去那些调皮的水珠。
然而,翼蓠枫却惊慌地后退了一步!
他躲闪的动作太明显,令她一时不知所措,手停在空中,僵直着,久久不能放下。
风变小了,轻轻地拂动少年额前的短发,也带着少女如瀑布的长发轻扬。
喷泉喷洒而下,流水潺潺。
远处树叶摩擦,沙沙作响。
翼蓠枫眼里的光芒有些暗淡。
“上课了。”他说,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地冷,仿佛站在他面前的她,只是一个不太熟悉的普通人。
然后,他静静地从她身侧走过……
他始终没有回头,渐行渐远。
良久,静舒才把手收回,不知什么时候,掌心和指尖已经冰冷。
她的神情寂寞,受伤的神色溢满黑润的眼睛。
自那日之后,静舒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翼蓠枫不再频繁地出现在她眼前,即使偶然撞上,他也总是对她视而不见。
他不再陪她吃饭,与她一起看书,用一副耳机听音乐。
平时在班上的时候,他对她也变得冷淡疏离。
她苦闷地想,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让他生气了?
她一直在找机会,打算问问清楚。
然而,他仿佛在刻意保持与她的距离,只要是两个人独处的时候,她根本没有开口说话的机会,他便已经找好借口离开。
上课的时间,他仍然坐在她旁侧的位子上。只有一条过道相隔的两个人离得很近很近,却似乎是咫尺天涯。
几天下来,她依然无法得到他任何的回应。
她试图劝说自己:或许他的心里有些什么苦衷,但是他又不想告诉她,不愿意她为他担心。
如果是这样,她可以等待。
她相信只要这段日子过去,他一定会告诉她所有事实,然后又像以前那样温柔亲切地待她。
正是午餐时间。
枫林高中一家欧式风格的餐厅里。
入门便是满眼华丽的橘金色灯光,满堂生辉。
第一层是混合式餐厅,有各式餐点,并且提供自助餐。
今天,静舒应了耀尊的邀请,来这里一起吃午饭。
当她走过几张长桌,来到他所说的地方,竟然看到了一个意外的身影——翼蓠枫。
她正要开口打招呼,耀尊也看到她,立即起身朝她挥手:“夏静舒,你来了。”
静舒的目光却一直在另外一人身上。
翼蓠枫是背对着她而坐的,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她能感觉到他的背微微一僵。
随后,他站起身,声音低沉地说:“我吃饱了,先走了。”
而他的碗里,明明还是满的,他根本还没吃几口……
她顿时黯然,沉默地看着他挪开椅子。
“枫,你坐下!”耀尊叫住了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气急败坏。
这几天蓠枫对静舒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
他和蓠枫自小便是朋友,蓠枫平时对待陌生人都那么彬彬有礼,所以他不相信蓠枫会无缘无故对静舒那么冷漠无情。
然而蓠枫的表现,却像是要拼命撇清与她之间的所有关系一样……
这让耀尊忍不住愤怒了起来。
他也曾经在内心动过自私的念头,认为这是属于他的机会。然而这些天无论他跟她说什么笑话,想哄她开心,她都神情恍惚,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少。
虽然他因为她的心里只有蓠枫而感到很不舒服,但是她那种悲伤的表情,总是像刀一样狠狠划过他的心,让他感觉那么心痛。
即便他曾经说过,不想当一个圣人,不想她心里有其他人存在,可是他仍然无法忽视她脸上时常带着的那种哀伤。
或许爱情本来就是这样的——
就算容不下第三个人的存在,但是有时却宁愿让自己痛苦,也不想看到爱着的那个人露出难过的神情,甚至想倾尽自己所有,让她重新展露笑颜……
他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会找机会让两人见面,希望他们能好好谈谈,找到和解的办法!
耀尊压制住怒气,沉声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翼蓠枫只微微扬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便要离开。
耀尊的手快如闪电地越过餐桌,一把扯住对面少年的衣领:“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走!”
“怎么了?”
这边的异样惊动了餐厅里其他用餐的学生,他们都好奇地朝这边看过来。
翼蓠枫还是没有说话,任由耀尊拉着他的衣领。
哗啦——
两人之间的那张桌子猛烈震动了一下,桌上餐具里的东西撒了满桌。
耀尊的脸上布满愤怒,连眼睛都似乎在往外喷射着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人烧为灰烬。
“如果你对静舒只是想玩玩就算了的话,那就得先问过我!”他咬牙切齿地发出警告。
翼蓠枫的表情冷冷的,唇微抿着,侧过脸不看他。
“你干吗不说话?你是在默认吗?”耀尊忍不住再次提高了音调。
但翼蓠枫依然保持着冷漠的态度,像玩偶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好吧,这是你逼我的!”话音刚落,耀尊提起拳头,准确地出击,打在翼蓠枫的腹部!
然而翼蓠枫只闷哼了一声,不要说还手了,连回视的目光都没有。
面对他这样的态度,耀尊心里的怒意更盛了。
他狠狠地再次将拳落在翼蓠枫的嘴角上,他要看看那寒冰似的表情究竟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这一拳打得很重,令翼蓠枫一个踉跄,几乎跌倒在地上。他的嘴角沁出了血,红色的血珠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触目惊心。
“给我起来!”
耀尊大步跨过餐桌,上前提起翼蓠枫的衣领,迫使他重新站起来。
一直呆呆站立的静舒,终于回神,她立刻上前拉住了耀尊的手臂,悲伤地大叫道:“不要打了!”
“让开!”耀尊坚决地说,“他今天要是不说清楚,他对你是不是只是想玩玩就算了,我不会放过他的。”
静舒看向翼蓠枫,她正想说他不会……
然而这时,低垂着头的翼蓠枫,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看着她,如水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柔,平静冷淡得仿佛被冻结了一般。
他说话了:“对不起。”
对不起?
他竟然说对不起……
他竟然……承认了耀尊对他的质疑……
她顿时觉得自己如坠冰窟——
明明在那晚,他还紧紧抱住她,说他不会放手。
他们的心那么靠近,仿佛彼此之间没有任何阻隔,早就贴在一起了一般。
他还说,只要她不放弃他,他便愿意为她放弃一切。
他们相拥而眠,在冬夜里分享彼此的体温。
然而现在,却是他放开了她……
是他先推开了她……
是他放弃了她……
是他,让她在冬天的阳光下瑟瑟发抖,寒冷得连心都冻结了。
那一夜,甚至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所有时光,似乎都只是她的一个美梦。
毫无预警地,梦醒了,所有的一切都如同泡沫般,被他这一句“对不起”轻轻一碰便破碎了,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个时候,她还能说什么呢,或者还能奢求什么呢?
她松开拉住耀尊的手,苦涩地一笑。
但是她无法控制她心里的酸涩和痛苦,在她脸上的反应——
氤氲自她的眼底腾升,似浓浓的白雾,在冰冷的空气中凝结成水珠,争先恐后溢出微红的眼眶,顺着白皙柔嫩的脸颊滑落。泪珠有些如透明水晶般凝结在下巴处,随后落在地板上,破碎成许多颗晶莹的小水珠。有些滑落到她的嘴角,湿润了她粉红色娇嫩的唇,舌尖能尝到那唇瓣上的水润……
眼泪,竟是这么苦涩的味道……
夜晚的医院。
北堂夫人所住的病房是VIP专属病房。
四周墙壁并不都是白色的,房间的地面以上一米二的地方贴着木纹壁纸,地板也是木质的,有一种居家的温馨感觉。
窗户很大,白天的采光良好,而现在是在半夜,白色窗帘已经拉上,挡住了窗外的月光。
床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束鲜花,幽幽散发着沁人的香味。
北堂夫人正侧身睡在病床上,蓝白条纹相间的被子盖在她身上,隆起的线条单薄瘦弱。
她眉头舒展,可以让人察觉到她在睡梦中舒适并且平静。
安静的病房内,能听见少女压抑地抽泣的声音。
静舒坐在病床边的沙发椅上,手里拿着白色的纸巾,双眼通红,正拼命忍住那些夺眶而出的眼泪。
她一直告诉自己,她是最坚强的夏静舒,就算没有翼蓠枫,她也无所谓。
然而她还是克制不住心底无穷无尽的悲伤。它们似乎要将她彻底淹没,让她心痛得死掉。
耀尊一直坐在她身边,向来霸道的他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安慰她,只是安静地陪着她,用无言的动作告诉她,她的身边还有他。
夜渐渐深了。
少女抽泣的声音越来越小,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久,缓缓地,慢慢地,变成了轻盈的呼吸。
耀尊小心地看她一眼,她好像因为疲惫而靠着身侧的墙壁睡着了。
昏黄色的灯光下,她的眼已经闭上。贴着墙的脸白皙红润,鼻尖也红红的。唇瓣因为一些泪水的浸润特别柔嫩,泛出淡红色的光泽。浓密的睫毛上,有晶莹剔透如水晶般的水珠。
他低低地叹口气,忍不住抬手,轻轻为她拭去。
“傻瓜,枫在你心里就那么重要吗?”他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轻道,“经过今天,你难道看不出,我比他更喜欢你、更重视你、更想保护你吗?难道这些,还不足以让我替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吗?如果不够的话,我也能为你拔掉身上所有的刺,变成一个像他那样温柔的人。那么第一步,我需要像他那样温柔地叫你的名字……”
耀尊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眼里有柔暖的流光闪动,他的唇微开,声音轻柔:“静舒……”
风从窗外吹入,窗帘被撩得轻轻飘动,宛如少女轻盈的裙角。
整个房间内弥漫着鲜花沁人心脾的味道,淡淡的,微甜。
耀尊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流淌着,拂过房内的每个角落,久久不能退散……
“嗯。”
竟然得到了回应,耀尊一惊,心脏瞬间猛烈跳动了起来。
他立刻侧过头,佯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突然,他觉得肩膀微沉,随即下巴感受到了少女头发柔软细滑如丝绸的触觉,以及洗发水的清香在鼻端萦绕。
心失控地怦怦直跳,他激动不已。
一时之间,仿佛有热气瞬间上升至脸部,热得发烫。他的嘴角克制不住地扬起,黑曜石般的眼眸闪动着喜悦的光亮。
他侧过头看她。
少女的眉稍微皱起,眼睛仍是闭着的,羽扇般的睫毛轻抖……
她原来还在睡梦中,只是本能地发现他的肩膀比较舒服,便偏头靠了过来。
他的脸瞬间红得像成色最纯的红宝石。
静舒,我喜欢你。
真的真的,喜欢你——
喜欢到已经无法后退的地步。
第二天清晨。
窗帘已经被值班护士进来拉开了。
静舒在窗外阵阵悦耳的鸟鸣声中醒了过来。
冬天的夜应该会很冰冷,但是她却感觉全身暖融融的。
此时,她的肩膀上搭着一件外套,外套大而温暖,能包裹住她整个身体。
她坐起身,外套滑落到地上……
身侧的人也惊醒了,目光温柔地看向她。
两人对视着,眼里都带着些刚清醒时候的迷茫。
但很快,耀尊的脸微微红了起来,虽然侧过头去,依然可以看到那红晕蔓延到了耳根。
他轻咳了一声,伸手揉着左边的肩膀。
静舒这才发现,原来她一整晚都枕着他的肩膀,睡得很舒适。而她身上的外套应该也是他的,因为此时的他只穿着校服衬衫,领口松散能看见里面的锁骨,衣着单薄得可怜。
他竟有如此细心温柔的时候!
昨晚一整夜,他都陪在伤心的她旁边,无声地给她支持,更在她疲惫睡着的时候,给肩膀让她依靠,还将仅有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宁愿自己冷得发抖,仍执著地要给她所有的温暖。
这一瞬间,悲伤暂时被淡化了,只剩下满满的感动在血管中轻而缓地流淌着,填充了她的四肢百骸。
静舒抬起双手,放在他被她枕了一夜而发麻的肩膀上,轻轻为他按摩。
耀尊惊讶地转头看向她,在看到她向他轻柔微笑的时候,他因她眼里如宝石般美丽的光芒而怔住了。
“耀尊,谢谢你。”她说,声音轻缓温和,如涓涓细流。
他却握住她的手,让她停下动作。
耀尊凝视着她,眸中有永不退缩的黑色光芒在闪烁:“你听得到吗?”
静舒竖起耳朵,仔细地听周围的动静。
滴答,滴答……
整个病房只有北堂夫人所打的点滴几不可闻的声音,再没有其他的动静。
她朝他摇摇头,好奇地等待他的答案。
耀尊牵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展开,放在他左边的胸前。柔软的手心下,是一个温热的胸膛,结实硬朗。静舒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一下又一下,是那么平稳有力。
“你能感受得到我的心,听见它在说,‘我喜欢你’吗?”
静舒的脸微微红了起来。
她的眼有些许光亮在微微闪动,她想收回手,然而耀尊却紧紧握住,不让她逃开。
“如果你感觉不到,我可以说给你听——静舒,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他用从来没有过的认真的眼神注视着她,“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你身边好好地保护你呢?”
她的手仍被他握住,放在他心脏上方,透过血肉,她能够察觉,他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了……
他是认真的。
那心跳似乎能够传达主人的心意,让她的内心也随着他的心跳而柔软感动了起来。
“我知道,因为昨天的事情,你现在的心一定也有些乱。那么,我希望你至少可以考虑些日子,再给我答复。”
静舒微垂下头,额前的头发调皮地轻荡,挡住了她的眼睛和通红的脸颊。
她的声音轻柔,似带着些羞涩:“好,我会仔细考虑的。”
耀尊笑了,眼里绽放出喜悦的光芒。
他握住她的手,更加紧了。
他说:“我会一直陪在你的身边,让你感受到我的真心。”
语气是那样坚定,那样自信。
白色的窗帘随风翻飞,金色的日光洒进病房中。
耀尊的全身都沐浴在暖阳中,连他的眼和浓密的睫毛都洒满金光,有一种夺目璀璨的俊美,仿佛欧式宫廷画卷中,走出来的绝美王子。
他明亮的眼注视着面前的少女,她能从他的眼眸里看到同样沐浴在阳光下的自己,也是满面柔美的笑容,温暖无比。
室内的花香和窗外院中的树木清香融合在一起,与空气一起,顺着风势在屋内缓缓流动,萦绕在他们的鼻端。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变得如此地美妙。
那日之后,耀尊果然如他自己所承诺的那样,陪伴在静舒周围,让她感觉不到有一刻的孤单。
他变得温柔而且细心。
早晨,他在车站等她,和她一起上学。
下课后,他陪她聊天,只要她有一丝忧郁的情绪,他便立刻说笑话给她听。好多天下来,她都能猜测到,他为了收集那些笑话究竟看了多少书。
放学后,他和她一起打工。他并不会总黏在她的身边,去表现他对她的喜欢。他总是远远地注视着她,一直站在她的身后,却总是在她遇到麻烦的时候,站出来为她解决。他不要求她对此给出什么回报,只要她能回过头看到他,对他说一声“谢谢”,他就会心满意足地朝她微笑。
打工结束后他不管自己是否已经累了,一定会坚持送她回家,跟她道一声“晚安”,并且霸道地要她许诺不胡思乱想、好好睡觉之后,才放心离开。
他用他所有能做的,全身心地表达他对她的喜欢。
她能感受得到他为她所付出的一切,对此,她的内心有着极深的感动。
但是耀尊同样也感觉得到,她对翼蓠枫,始终无法放下。
因为,她总是在上车之后,假装不经意地观察他到底有没有在车上;她也时常会因为见不到他而露出孤寂的神情;她偶尔会没听他说话,而是注视着坐在座位上看书的翼蓠枫微微发愣;她会在打工的时候,不小心打碎杯子,也是因为翼蓠枫……
“我知道你还是无法放下枫,就像我不能放下你一样。”
周末,天气晴好。静舒家的门开着,午后的阳光晒进屋内,干净温暖。
耀尊和她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
在四季木樨清甜浓郁的花香中,他说:“我会给你时间,让你慢慢地忘记他。现在我就在你的身边,而且会一直在你身边,我有信心将你的心赢过来!就算你不愿意,我也会死缠烂打,抢走你的心。然后我还要找一个安全的地方,将它藏起来,一辈子都不把它交给任何人。”
静舒因为他略带孩子气的话,忍不住轻笑了起来。
倾城的日光落在少女美丽的脸上,在轮廓周边画上了柔软的光晕。
她的眼里流泻出璀璨的光芒,嘴角因为笑容而有些加深的酒窝,也盛满了明亮的阳光,就连她脸上淡淡细细的茸毛,末梢也带着光亮。
她仿佛圣域中的天使,全身都闪烁着水晶般晶莹剔透的光芒。
气氛正好的时候,有小小的身子挤了过来,在他们中间坐下——是小川。
耀尊微恼地瞪了他一眼,这小鬼总是会突然出现,破坏他的好事!
小川朝他做了个鬼脸,然后看向静舒,问她:“姐姐,你不会是跟这家伙在一起了吧?”
听到这么直白的问话,静舒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喂,你这句话什么意思啊?”耀尊恶狠狠地压住他的头,揉着小孩柔软的头发,“你就那么不喜欢我当你姐夫吗?”
小川挣扎着躲开他的攻击,跳到一边,叉腰说:“巡海夜叉,你别想趁着蓠枫哥哥不在,就趁虚而入。我会替他守着姐姐,不让你夺走的!”
说着,他又对静舒说道:“姐姐,我好想蓠枫哥哥啊……他已经好久没有来和我下棋了,他到底去哪了?”
阳光的温度骤然变得冰冷。
风吹过,树叶在歌唱,沙沙作响。
少女额前的发轻扬,柔顺地飘荡,然而眼睛中的光亮,却暗淡了下来。
气氛顿时变得很尴尬,连空气也凝滞了。
突然,耀尊站起身,皱眉不悦地说:“我也会下围棋啊!你不就缺一个下围棋的伴么,我可以代替他陪你下。翼蓠枫那家伙,并不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他的最后一句话,是说给静舒听的。
她抬起头,微怔地看着他。
可小川却明显很怀疑:“把围棋当成五子棋的你,会下围棋?”
“你没听说过,‘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吗?”耀尊从鼻腔里傲慢地“哼”了一声,不愿认输地硬着头皮说,“我看了几本棋谱,现在已经懂得很多了。”
小川觉得试试也无妨,他拉着耀尊的手,将他拖进屋内,拿出棋盘和棋子。
小川拿出黑子要落子之前,提醒道:“你最好考虑清楚,要是下不好可是很丢脸的哦。”
“小子,别老从门缝里看我行么?”耀尊拿出白子,俊美的脸上浮起一丝不屑的笑容,“你就给我擦亮眼睛,好好看看本少爷的绝世棋艺吧!”
在上次被小川嘲笑之后,他确实买了几本棋谱,但都没翻到第三页,便因为里面枯燥的内容而无聊得睡着了。一段日子下来,他只知道几种吃子的方法,认了几个流传至今还未有人解出的残局……
但他自恃天资聪颖,才信心满满地向小川发出挑战。
然而他却忘记了对方虽然是个孩子,聪慧的程度却并不低于他,而且眼前这个孩子本来就专精于此,棋艺了得。
很快,他便落败了。
棋盘上,白子一方被杀得连巴掌大的地盘都没有。很明显,黑子所得的目数远远超过了白子的。
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小川忍不住狂笑了起来:“这就是你说的绝世棋艺?哈哈哈,拜托你不要再空口说大话了,还是努力学习,以后再来跟我对弈吧!”
“围棋什么的,我暂时是不特别精通啦!”耀尊满脸通红,“不如我们来下五子棋,我一定能杀得你片甲不留。”
小川笑得更大声了,他拼命捂住自己发疼的肚子,眼里都有泪珠流了出来:“看吧,你刚才还不承认……我就知道,你这个大笨蛋只会下五子棋。”
耀尊正想辩驳些什么,却听到身旁少女压抑着但还是克制不住、从喉咙中蹦出来的细细的笑声,如风铃一般细腻悦耳。
她笑得眼睛盈盈发亮,有水光在眼里荡漾。
那满面的笑意,浓烈得似乎已经忘记了所有的不开心。
耀尊于是也笑了。
原来他也能让她如此愉悦,真是太好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