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火星到来日(一)
梦境
橘色的光芒照亮了整间屋子,小女孩坐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火焰将整个家吞没。
“妈妈,妈妈……”小女孩一边叫,一边起身,向那炙热的火焰走去。
她只有6岁,每向前走一步,灼热感就增加一分。小女孩很害怕,她有些颤抖,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小女孩提高了声调,睁得圆圆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
因为大火焚烧而冒出的浓烟大团大团地逐渐包围了小女孩,呛鼻的味道让小女孩咳嗽起来。
空气越来越稀薄,视线越来越模糊。
小女孩站在原地,死神正在一步一步走向她,好像下一秒就会穿过火焰与浓烟,毫不留情地将小女孩带走。
(1)
“醒醒……死丫头!”
这是谁啊?一大早就扰人清梦,我无力地抬起手,胡乱地挥一挥,想要将那近在耳边的声音打散。
“该死的,你竟然睡得这么熟,你是猪吗?快给我起来。”耳边的那个声音并未因为我挥舞的手而消失,反而越发响亮了。
到底是谁啊?
这么纠缠不休的,声音还这么尖利难听,就像是我打工的超市里的那个店长一样。那个店长虽然长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是天生一副公鸭嗓子,说起话来格外惹人厌。
我猛地抬起了头,然后使劲儿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桌子站了起来,口中大喝一声:“干吗啊?”
等等,桌子?
当我大喝出声之后,我突然觉得好像有些不对劲。如果我是在家睡的话,我应该是躺在我那张不怎么舒服的弹簧床上来回翻滚的,可现在我竟然趴在桌子上睡觉?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在我面前紧紧抿着嘴巴、面红耳赤地怒视着我的店长。
“店……店长……”一醒来就看到店长怒发冲冠的样子,心虚的我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后背贴在了刚刚整理好的货架上,我使劲儿咽了咽口水。
“你吼我?”店长颤巍巍地举起了右手,指着我的鼻尖说道。
“我,我没有。”我连忙摆手,紧张的心情变成了一种受到惊吓的恶心感。
因为此刻店长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而是哀怨。
一个40岁的中年男子脸上竟然带着那种悲剧女主角的表情,有些肿的眼睛里竟然闪出了泪光,看得我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你吼我!”他噘着那两片如同香肠一般的厚唇捏着嗓子说道。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看着他连连道歉,毕竟是我在打工期间打瞌睡了嘛。
这也都怪我那个房东啦!最近突然说要涨房租,闹得我又做了几份兼职。上课加上打工,让我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昨天晚上我熬夜看店,本想趁着没人的时候稍微眯一下的,可这一眯就刹不住车了。
“你做错事,你还吼我!”店长指着我,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拼命摆手,想证明自己的清白。
店长看着我,哀怨的目光几乎要将我杀死。我别过头不看他,可他竟然一步一步逼近我。
我害怕地紧贴货架,不知道是不是我太用力向后靠,突然,货架竟然毫无征兆地向后倒去。
在我感觉到货架的动静之后,我赶紧转身企图伸手拉住货架,可是天不遂人愿,我没能成功,悲剧的一幕发生了。
货架向后倒去,重重地压在了后面一排的货架上,然后再后面一排的货架也倒了下去。就在一瞬间,不大的便利店中,那一排排货架如同多米诺骨牌一般接连倒下,原本整齐摆放在货架上的东西纷纷掉落。
“这……这……”
这如同爆炸现场般混乱的场景让我知道——我完蛋了!
“韩小雅!”店长凄厉的叫喊声在我耳边响起。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大概能猜想到店长此时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
我举起自己的右手,低声地说:“到!”
“你被开除啦!”店长怒吼充斥了整间便利店。我也不敢回头,一路小跑跑出了便利店。
我低着头,有些疲惫地向家的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今天是15号,明天就要发工资了。我现在走,岂不是拿不到钱?
想到这里,我赶紧转身,可是还没迈步我就重新转身回来。
现在去要工资,等于是找死吧?刚刚把货架推倒,上面的商品全都掉了。现在回去要工资应该是不可能的吧?说不定店长还会以商品坏掉了为由让我赔钱。
“唉,算我倒霉!”我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这位施主,让我赠你两句话吧!”我还没走两步,前路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住了。
“你……”看到面前的这个人,我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
拦住我的人梳着一个古代道士的头型,身着一身白色的练功服,在练功服外披着一件袈裟。再看他的脸,大大的眼睛旁边胡乱地画着几道黑线,乍一看还以为是皱纹,当然这只是乍一看。高挺的鼻子下歪歪扭扭地贴着一道胡子。那胡子上的白色胶水还没有干,看上去格外碍眼。
“你是谁啊?”我带着明显嫌弃的语调说。
“你这么孤陋寡闻吗?居然不知道我?我就是这方圆数十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五指神算啊!”他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那没干的胡子。他的手指在触碰到那应该还有些粘黏的胡子时,明显停顿了一下,好像是被上面还未干的胶水粘住了。
“五指神算?”我有些狐疑地看着面前的这个神经病。
别说我没听过这么一号人了,就算我真的听过,我也不会相信面前这个人就是。
“对啊!对啊!”他听到了我的话之后,十分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认识。”我翻了个白眼,然后迈步绕开他。
“哎呀!你不要这么无情嘛!我能满足你一个愿望哦!”他见我要走,有些急了,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低头,看了看他紧紧拉住我胳膊的那只手,又抬头看了看他那张奇怪的脸,心中非常不爽。
房东突然加租,这些天来打工积攒下来的疲惫和刚刚没有拿到工资就被开除的悲愤一时间全部涌出。我鼻子有些酸酸的,眼泪却没能流出来。
我看着面前的这个抓住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目光太可怕,他紧紧抓住我的那只手竟然松开了。
“那个,那个你,你别误会,我,我不是什么好,好人。”他松开手之后,带着一脸紧张兮兮的表情解释道。
我看着他,听着他那支吾的声音,心中烦躁的情绪并没有丝毫改善。
“不,不是的,我是说,我是个,是个坏人。”他自觉说错了话,赶紧开口解释,可说出来的话依旧让人啼笑皆非。
“你到底想说什么?”我有些烦躁地问。
他看着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平复自己紧张的心情。
“是这样的,我想问你,如果给你实现一个愿望的机会的话,你想要什么?”他看着我,那清明的眼中闪出一丝真挚。
“关你什么事啊!”我没好气地说。
这家伙不是自称什么神算吗?既然想知道为什么不自己算啊?
“你就告诉我嘛!”他张开双臂挡在我的面前,摆出一副不让我通过的样子。
我现在头晕眼花,只想趁着还没上课之前回到家里小憩一会儿。眼前这家伙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让我觉得特别累。
“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能不来烦我?”我有气无力地说。
他听到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我想……”
我原本想随口敷衍他说出一个愿望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说出口的是——
“我想……有个家。”
不是我想有钱、我想变美丽、我想住进不漏风漏雨的漂亮房子……
而是……我想有个家,温暖的、有人关怀我的家。
话说出口后,我自己都愣住了。
真是的,为什么我会在这个奇怪的神经病面前说出自己心里一直隐藏的愿望呢?
韩小雅,你神经搭错线了吧!
在那人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许完愿的我就一路小跑地跑走了。
不知道跑了多远,我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韩小雅!你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这个声音让我停住了脚步。
为什么那个家伙会知道我的名字,还说我的愿望一定会实现?
我想有个家,但这个愿望根本就不可能实现。
小时候那场火灾就已经注定了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有家了。烈火带走了我的父母,带走了我的家,同时也带走了我的幸福。有些东西,一旦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我早已经认命了,所以我从来不奢望什么,“家”对于我来说永远只是一个奢侈的愿望。
我低着头,走到了租住的房子楼下,才无精打采地走进楼门洞,就看到门洞口放着一个破旧的旅行箱,旅行箱上还贴着一张红色的字条。
这是谁啊?
这么没有公德心,竟然把旅行箱放在这里挡路。
我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这个不大的旅行箱。
啊,这不就是我的箱子吗?怎么会在这里呢?
就在我充满了疑惑时,我看到了贴在我箱子上那张格外碍眼的红色字条,字条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
你已经拖欠了半个月的房租,我心慈仁善就不跟你讨了,房子收回。——美女房东
我看着这行字,几种不同的情绪交织而来:
——我的房东都四五十岁了,一脸横肉,每次见我的时候都叼着一根烟,怎么想她都和“美女”无缘吧?
——房东竟然不跟我要拖欠的那半个月的房租了?真是太好了!
——房子被收回了?我要流落街头了……
最后,还是“我无家可归”的悲伤情绪占据了上风。我也没有心情去看房东有没有少放什么东西进去,就只是无力地坐在地上。
现在要怎么办呢?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口袋里面只有20多块钱,能买10个豆沙面包。而另一个口袋,那儿装着一个黑白屏的老旧手机。按亮小小的屏幕,翻了翻手机里的电话本,除了一些打工地方的电话就只有米琪的电话了。
我跟米琪是从小一起长大,从幼儿园开始就是一个班的。虽然我们很早就认识了,但是真正开始熟悉还是在高中。因为是孤儿的原因,我从小就被大家排挤,没什么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她是第一个。
还记得我们俩第一次说话是在高一报到的时候,她主动跑过来跟我打招呼。那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和我说话,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在那之后,我就和米琪成为了朋友,当然,我们的朋友关系还是有点儿特别的。
我对着手机上米琪的名字发呆,不知道应不应该拨出去。但如果不拨出去的话,说不定就要露宿街头了。就算觉得丢脸,就算会欠别人人情,我还是要求她帮忙。
我们是朋友,米琪应该会向我伸出援助之手的吧!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拨出了电话。
停顿了两秒钟之后,电话中传出了一个十分机械地女声:“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复本机,请挂机,如需留言……”
在这种关键时刻,她竟然关机了!
这难道是天意吗?
我无力地站起身来,拉起行李箱准备离开这里。
刚刚走出门洞,突然,一团红色的影子窜到了我的面前,一把将我抱住。
我尴尬地想要挣脱这个红东西,可是它越抱越紧,紧得我几乎要窒息了。
“你……你……你是谁啊!”我用尽力气大喊。
“我可找到你了!”一个低沉的男声略带兴奋地大喊。
找到我?
我双手抵在我和这个“红东西”之间,使劲儿推开了它。
那个“红东西”被我的大力推开足有一米远,我烦躁地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顺了顺气,然后烦躁地看向那个红东西。
那个红红的东西是一件T恤衫,而穿着这个T恤衫的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生。看样子,他应该和我差不多大,脑袋上是火红色的头发,白皙的脸庞如同牛奶布丁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他那浓眉下的眼眸竟然是金色的。只有外国人才有的高挺的鹰钩鼻下,丰润的唇闪着诱人的光彩。
他大概有一米九左右,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半头,这让我看他的时候脖子很不舒服。
“你认错人了吧?”我不太高兴地说。
眼前的这个男生确实是很帅,可是……他那怪异的举动让我很不爽。这一大早的,因为要流落街头的心情就够烦躁的,竟然还被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抱了。
“怎么会!你就算化成灰了我也认得你!”眼前的这个红衣男生说着,又张开了双臂,准备来抱住我。
还好我有练过,我猛地抬脚朝他踹去,直接踢到了他的腹部,将他踢得更远了。
这家伙说什么化成灰……难道我是欠了他钱?
想到这里,我不由地再次上下打量这个穿得红红火火的家伙。不知道是因为颜色的关系还是什么,看到他就让我想到了我最讨厌的火焰,看到他我就觉得很热很烦躁。
“走开,我不认识你。”我说着,拉起箱子就准备走。
没想到趴在地上的他竟然一把拉住了我的脚脖,如同鬼魅般抬起头对我说:“我,我有证明!”
说着,他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力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摸索了一下之后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片递给了我。
我好奇地伸手接过了那张纸片。
户籍证明
兹证明火星·安德鲁为韩小雅的合法监护人,监护日期自即日起至韩小雅高中毕业。在火星·安德鲁监护期间,韩小雅的一切生活作息归火星·安德鲁先生管理。
2014年12月10日
户籍管理处
这是假的吧?
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份户籍证明。
可纸上面有签名,有印章,看起来不像是假的……
我抬头看了看眼前的这个家伙,此时他正捂着自己的胸口,一副痛苦的表情。
“你还好吗?”看到他那痛苦的样子,我忍不住动了下恻隐之心问道。
“你说呢?”他低头看着我,大大的眼睛里竟然盈满了眼泪,看得我的心不由得一颤。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实在是不敢看他那如同小狗般可怜巴巴的脸了,所以只能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
“算了!没什么!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身为你的监护人,身为孩子的妈,我已经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眼前的这个男生突然不甩手了,一步迈到了我的面前,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然后眯着眼睛,一副圣母的样子。
“孩子的妈……难道说,你就是这个上面写的‘火星·安德鲁’?”我有些诧异地看着眼前的男生。
他看着和我差不多大,怎么会是我的监护人呢?
一般来说,监护人不都应该比被监护人大上许多吗?
“对啊!对啊!就是我啊!”他拉着我的手一蹦一跳地转圈,我迷茫地被他拉着,随着他一起在原地打转。
这一蹦一跳的,让我的脑海中冒出了一首歌“洋娃娃和小熊跳舞,跳呀跳呀一二一……”
赶走那些荒诞的画面,我甩开了眼前的这个男生拉住我的手,烦躁地后退了一步。
“哎呀!别害羞嘛!宝贝!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我是你的监护人!你可以叫我妈咪!”他一边说,一边兴奋得手舞足蹈。
“妈……妈咪?”我的嘴角不自觉地有些抽动。
这家伙一定是个疯子,就算忽略了年龄,也不能忽略性别吧!
“哎!”我只是重复他的话,他竟然还真的答应起来。
“你,你神经病吧!”我瞪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男生。
这一大早的,我居然经历了这么多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先是不小心睡着,然后是弄倒了货架,再是被店长开除,出来之后又遇到了那个算命的神经病,之后又是房东,现在……天啊!我这是什么命运啊!
“哦!亲爱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知道这有些不科学,可是你要相信我啊!我是你的监护人啊!”他拿过我手里的那张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我看着那张晃动的白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算他真的是我的监护人,但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啊!一般来说,监护人不都是那种有血缘关系的吗?眼前的这个家伙光看外表就不像和我有什么关系的啊!
“你是在哪里开出这种户籍证明的?”我郁闷地问。
这家伙一定是造假的吧?可是……谁会无缘无故地造假去做别人的监护人啊?又不是闲得没事做。
“当然是在户籍事务所啦!我的手续可是十分齐全的哦!”他得意扬扬地挥舞着手中的纸。
“可你怎么会成为我的监护人的?”这一点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他冲我微微一笑:“其实我是你的远方表叔!由于你现在还是未成年人,必须有一位监护人来对你负责,所以户籍事务所的人就联系到了我,而我则义不容辞地承担了这个责任!”
什么表叔呀,这关系是有多远啊!别人说一表三千里,我和眼前的这个奇怪男子隔得至少十万八千里了吧!这么遥远的关系,他居然还找到了我,他肯定是有毛病的,我还是小心为妙吧!
“这个责任不用你负,我自己挺好的。”他的话让我联想到了许多不好的过去的事情。
以前也有一些亲戚照顾过我,可那些日子成了我这辈子都无法抹去的伤痕,我不想再有同样的经历。
“哎呀!你别这么说嘛!我都来了,怎么能不带你回家呢?乖!快点儿跟妈咪回家啦!不要再住在这里啦!”男生抓着我的手臂使劲儿地摇晃。
回家!
在听到他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我突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
“你的意思是,让我住到你家?”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
他好像是害怕我不相信一样,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肯定的表情,我突然又生出了怀疑。
这家伙该不会是人口贩子吧?虽然只要跟着他回家我就可以不用露宿街头了,可是眼前的这个人真的值得相信吗?
以前在那些亲戚的家里面所经历的事情,让我无法对眼前的这个人放心。虽然这个家伙现在摆出一副很热络的样子,难保之后他不会态度大变,像之前那些照顾我的亲戚一样冷待我、抛弃我。
不过没关系,只要先度过这几天,之后我再去打工,就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
“那……那你家远吗?我们要怎么去你家?我还有行李。”我低着头小声地问道。
“啊!你答应住我家啦!”他一听我的话,立刻从可怜巴巴的表情变为兴奋到了极点的表情。
我点了点头,算是对他的回答。
“我家不远,来来来,跟我走吧!”他伸手,接过了我的行李箱,有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你就这么点儿东西吗?是不是还有什么没有带走的?要不要我上楼帮你拿下来?说起来,你为什么一大早拿着个行李箱站在这里?难道说你已经知道我要来,特地跑到这里来等我吗?我们真是太心有灵犀了!”
耳边充斥着烦人的碎碎念,我烦躁地甩了甩头,假装什么都没有听到。
我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了我租住了很久的小区,在小区的大门外停着一辆奶油色的甲壳虫,车门上贴着歪歪扭扭的一排字。
“欢迎亲爱的韩小雅回家!”
我不自觉地念出了车门上的字,脑袋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开车来接也就算了,用得着在车门上写这种东西吗?
这东西在外面,不光我看到了,连路上的行人也会看到啊!
真是丢死人了。
他拉着我到了车边,伸手为我拉开了车门,然后把我塞了进去,自己跳上了车,飞速开动,疾驰而去。
我坐在他的车上,半梦半醒,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可又说不上来。既然我已经上了他的车,也答应住到他的家里面,那我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2)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他的车驶入了一条我从未到过的小路,小路两旁种满了高大的法国梧桐,初春的嫩叶已经能够遮挡住大半阳光了。
汽车顺着这条小路开,一直开到了尽头。在小路的尽头,没有别的交叉路了,只有一扇刷着黑漆的铁质大门。当车接近那扇大门的时候,大门竟然自动打开了。
汽车一路向前,穿过一个不大却很精致的花园。那花园里种着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鲜花,枝叶应该是被仔细修剪过的,看起来十分整齐。
在花园的中央,一个秋千特别显眼。
“我们到家了!”身边这个叫火星的奇怪男生兴奋地说。
他的话将我的注意力从那个秋千上拉了回来。车停在了一栋二层小楼前面,大楼本身是白色的,而大楼的屋顶铺满了粉蓝色的瓦片,一眼望去,就像一个巨大的冰激凌。
虽然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可我总觉得很熟悉。
火星领着我走到了别墅的大门处,大门也是纯白色的。他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开一边转头对我说:“一会儿我先进去,等我进去看一下之后,你再进来啊!”
我虽然不明白他究竟要干吗,但还是点头答应。他将门打开了一个门缝,在我还来不及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样的时候就钻了进去,还顺手关上了门。
“到底在搞什么鬼!”我抱怨着转身,看向身后的花园。
不论是身后的这栋房子还是眼前的这个花园,都给我一种特别熟悉的感觉,总觉得我很久很久以前就来过这里。
一阵微风追过,花园中央的那个秋千微微晃动,发出了“吱呀”的声音。
我好像就是被那个金属摩擦的声音吸引了,不自觉地走向了秋千。
这个秋千应该有些年头了,铁架上布满了铁锈,我伸出手摸了摸那根悬挂在铁架上的铁柱,想要确定一下它是否稳固。在确认了这个秋千的安全状态之后,我坐了上去。
我的脚尖轻点地面,晃动秋千,伴随着有些刺耳的“吱呀”声。
我一边随着秋千摇晃,一边抬起头看向晴朗的天空。
阳光虽然很温暖,可是有些刺眼。
我伸出手挡在眼前,透过手指的缝隙流下的细碎阳光如同夜空里的点点繁星,漂亮得不可思议。
不知道为什么,耳边不断传来的金属摩擦声让我非常安心。
我低下头歪过身子,靠在一边的铁柱上,闭上眼睛,享受此时此刻的安静与宁和。
如果能这样安静地过一辈子,好像也很不错。
没有人打扰,全世界只有我一个人;没有人认识我,我也不必跟任何人来往,如果是这样该多好。
“喂!你在那里做什么啊!快点儿进来啦!”一个高分贝的叫声打扰了属于我的平静,我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火星正站在房子的大门处冲我招手。
我不太情愿地从秋千上下来,然后慢慢地走向房子。
刚刚不让我进去,现在又来打扰我,这个家伙还真是让人烦躁。
当我走近火星的时候,他伸手打开了那扇白色的大门。
那扇大门背后究竟有什么啊?刚开始为什么不让我直接进去呢?该不会我一进去就会被袭击吧?
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害怕了。
“嘭……嘭……嘭……”刚一进门,耳边就传来类似小型爆炸一般的连续声响。
伴随着那些声响而来的是一团一团的彩色碎片从天而降,然后如同飘零的雪花一般落了下来。
“这是什么啊?”我还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就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以免那些不明物体砸到我。
看来这个叫火星的家伙果然是要袭击我,可恶!
我真不应该相信他!说什么会给我一个家,骗子!大坏蛋!
“你在做什么啊?”一个略带笑意的低沉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这……这应该不是那个叫火星的声音,那是谁?
我转头看向那个声音的源头。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除了火星,居然不止一个人,是四个人。
我惊讶地看着大厅里站成一排的四个陌生男生,他们脸上的表情各异,穿着打扮也有很大的差别,唯一相同的就是他们的手里面都拿着一个类似于弹筒的东西。
我看了看他们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地上那些四散的彩色碎片。原来刚刚类似于小型爆炸一样的东西就是他们手里面的烟花筒。
这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哼,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成功了。
“什么我在做什么,是你们在做什么才对。”我不高兴地反问,勇敢抬头望着他们。
等等,刚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我才发觉这几个男生都很帅。
最靠近门口站着的那个男生,一头金色的头发,如同刚刚在花园里看到的太阳一般,耀眼且温暖。他的皮肤很白,双眸也是蜜金色的,明亮得让人无法直视。高挺的鼻梁,在左侧的鼻翼上带着一颗晶莹的宝石,丰润的唇上不知道涂了什么东西,显得格外丰润。
站在金发男旁边的是个半眯着眼睛,一副没睡醒样子的少年,他的那头微蓝的中长发十分凌乱,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他的皮肤虽然没有那个金发男生白皙,却比他更加红润,如同一个带着朝露的小苹果一般。高挺的鼻梁如同经过仔细雕琢一般,红唇微张,一颗小虎牙露在外面,可爱至极。
“看不出来吗?我们在欢迎你。”就在我仔细地观察着那个打瞌睡的少年时,站在他旁边的男生开了口,于是我将注意力转向了他。
这个男生留着栗色的短发,浓眉下的眼睛危险地眯成了一条缝,高挺的鼻子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看上去严肃且干练。他的唇角微微上挑,脸上带着浓浓的笑意。他的左耳上带着一颗暗黄色的耳钉,这颗耳钉好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不断地吸引我的注意力。
这个家伙,明明在笑,可我总有一种非常不寒而栗的感觉。我总觉得在他那张笑脸之下隐藏着某种非常可怕的东西。
他说,他们在欢迎我?
我有些怀疑地看着他们手里面的烟花筒。
“你看,我就说这种东西会吓到别人吧!一点儿都不像欢迎仪式。你们当初就应该听我的,我们可以一起到冰库里面,一边吃刨冰,一边聊人生理想。这样不但能够吃饱,还能彼此了解,多好啊!”眼镜男旁边,一个一头银发、穿着白背心白短裤,拼命流汗的男生凑到了我的身边。
这个男生真的好白好白,远远看去就像是冬天的雪地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我竟然看到他的眼睛也是白色的。不对,这么说也不准确,他的两只眼睛,一只是白色的,一只是黑色的。
“你的眼睛……”我不自觉地说。
正常人的眼睛是绝对不会长成那个样子的吧?难道这个家伙是白内障?
“啊!忘记说了,刚刚起床太匆忙,有一只美瞳镜片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哎呀!你就不要在意这种小事啦!我好热的,我们赶紧去冰窖里面坐一下吧!”那个男生毫无预兆地掀起了自己的白背心,露出了八块腹肌。
这……这……这家伙要做什么啊?
我忍不住后退了一大步,有些担忧地看着那个白得吓人的男生。
他脱下了白背心,拿在手里,两只手一前一后,使劲儿一用力,竟然拧出了不少水来。
这家伙怎么会出这么多汗啊?
这个房子也不算热啊,相反的还有一丝寒意。
“你先去冰窖里坐着等我们,一会儿我们就去。”眼镜男不冷不热地说。
冰窖?开玩笑的吧?
“好吧!那我不管你们了!”白发男一边说一边将拧干了的背心穿上了,转身准备往楼梯处走,可没走两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回来了。
他大步走到了我的面前,在我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情况下,一把抓住我的手:“不管怎么说,欢迎韩小雅你来这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他抓着我的手不安分地上下乱晃。我感觉他的手十分冰凉,完全不像是很热的样子啊!而且他的力气非常大,晃动我手臂的时候将我整个人带动得左右乱晃。
“啊!不行,一说到热,就觉得好热的!我先走了啊!一会儿你们一定要到冰窖找我,不准像上次那样骗我啊!”他说着,转身离开,一路小跑地跑到了房间尽头的楼梯那里,还没有走上楼梯,他突然再次转过身来,“说好了,一定要来啊!来的时候记得把草莓果酱带过来,吃刨冰的时候要用!”说完之后便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他真的去冰窖了?
虽然我没有去过冰窖这种地方,可是光听这两个字大概就能猜到,这种地方一般是在地下室的吧?为什么会在楼上呢?而且……冰窖那种地方应该不能待人吧?
“他……没事吧?”我郁闷地看着站在一边见怪不怪的那些人。
他们非常整齐地冲我耸了耸肩,然后摇了摇头,那整齐得夸张的程度好像是经过了千百次的排练一般。
“别管他啦!来来来,我给你介绍!这些都是你的亲戚哦!”火星拉着我,走到了金发男面前,“这个是我的三哥,也就是你的三表叔。”
三表叔?
这都是哪里冒出来的亲戚啊?还有……眼前的这两个人,怎么可能是兄弟?虽然都很帅,可是……长得还是差很多啊!
“我是何川海,你可以叫我阳叔叔。”金发男一边伸手拨动自己的金发,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呼呼……”就在我尴尬地不知道要怎么叫眼前的这个人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沉沉的呼吸声。
这种均匀的呼吸让我不禁屏住了呼吸,真害怕呼吸声太大了就会打断那阵沉沉的呼吸声。
“这个总是在睡的是我的二哥地场卫,也就是你的二叔。”火星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还有刚刚跑去冰窖的那个家伙,他是……”
火星说着说着,突然顿住了。
我看向他,他的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知所措,像是正在说什么东西的时候突然脑子卡住了一般。
火星支吾了一会儿,然后转头看向了站在一边的眼镜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