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南筱有一颗玻璃心
满天星星，璀璨闪耀。她微微仰着头，你装作不经意地看着她。她忽然回过头来看你，你心慌意乱地把头转开了，因为害怕她看见你微红的脸和深情的眸。
01
物理比赛还有十天就要到来了，三个年级一共三个参赛者在这十天内要进行密集的冲刺练习。因为比赛很重要，所以最后的十天学校直接给我们放了大假，让我们带上洗漱用品住到一个小镇的旅馆里去，依然是陈老师带队。
我收拾好东西，将家门锁好，然后下了楼乘公交车去往说好的旅馆会合。
我到得比较早，陈老师站在旅馆大门口等着我。我们住的这个地方，与其说是旅馆，不如说是农家小旅社，不过这里的确很安静，很适合学习。
“陈老师早。”我打了声招呼。
“南筱来啦，等会儿人到齐了我们先吃午饭，吃了午饭我再说一下我们的复习计划。”陈老师拍了拍我的肩膀，“要加油啊！”
“我会的，老师！”他每次见到我都要给我鼓励打气，我很受鼓舞。
“对了，老师，二年级和三年级分别是谁拿到了名额啊？”我想起自己还没有关心过这个问题，毕竟接下来的十天要待在一起，了解一下也是有必要的。
“三年级的已经来了。”说着，陈老师指了指大堂。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然后愣住了，因为坐在那里，耳朵里塞着耳塞，低头看书的人，怎么看都是顾城啊！
“那二年级的呢？”我装作没有看到他，回过头来。这可真是冤家路窄，这家伙竟然拿到了三年级的名额！
“二年级的啊……”陈老师忽然笑了起来，“二年级的也到了。你看，那儿呢。”
我一回头，就看到了江臣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什么情况，为什么江臣能拿到名额？虽然之前他也被选中去参加突击练习，但是我觉得他不算二年级里最厉害的。
“南筱，怎么样，见到我有没有很惊喜啊？”江臣笑得特别灿烂，然后扭头跟陈老师打招呼，“陈老师好。”
“你好。怎么，江臣同学认识我们南筱？”陈老师见江臣对我如此亲切，便顺口问了一句。
“不止认识，我们可是超级要好。”说着，江臣一把拎住我的衣领将我拽到了他的身边。
“要不是陈老师在这里，信不信我抽你！”我理了理被他抓皱的衣领，怒视他。
“哈哈哈，果然很要好。”陈老师笑得特别爽朗，“好了，人到齐了，先吃午饭。”
他一边说一边带我和江臣走了进去，招呼道：“顾城同学，来吃午饭。”
顾城合上书，默默地跟在了我们身后。
“我说，你真的是通过选拔考试来的？”我扯了扯江臣的手臂问，“你有这么厉害吗？”
“我说，好歹对我有点信心啊。”江臣低低笑了一声，“你觉得我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那倒不至于。”我说。
凭良心说，江臣是个品学兼优的大好青年，但因为他在我面前已经把自己的形象毁得差不多了，我才会对他能通过初赛拿到参赛名额表示惊讶。
“那你去年参加这个比赛了吗？”物理大赛是每年一次，如果江臣物理这么厉害，他应该去年就参赛了啊，但是我那八卦的同桌杜鹃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因为去年你不在啊。”江臣说得特别理所当然，“今年你参加了，我就稍微努力了一下。”
“我参加和你参加，这之间有什么必然的因果联系吗？”我被他逗笑了，“你这理由也太扯了吧。”
“有啊，你不参加，我一个人参加很无聊的。”他说。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快走了两步，不理他了。“小短腿，你要跑去哪里啊？”江臣迈开步子，立马追了上来。我顿时就怒了：“腿长了不起啊！”
“腿长可以追上你啊。”江臣走到我前面，炫耀似的转过身来倒退着走，“这好像的确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哦。”
“你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招人恨呢？”我恨得牙痒痒，直接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许笑！”
他的眼眸里藏着浓浓的笑意，温软的唇贴在我的掌心。那一瞬间，仿佛有一道电流穿过我的心，让我有一种触电般的感觉。我飞快地松开了手，愣愣地看着他。
“咦，南筱，你脸红了哦。”
我刚刚心里悸动了一下，热血上涌，自己都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偏偏这家伙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不要你管！”没由来的心慌让我连话都说不利索了。怎么回事，这种感觉很陌生，我这是怎么了？
“我说……”江臣脸上的笑意收敛了一些，他的眸子亮亮的，让我有些不敢直视，“南筱，怎么话也说不顺了啊？”
“你好烦哦！”我一把推开他，“不许看我的脸！”“好好好，不看不看。”
“也不许笑！”我怒道。
“好好好，不笑不笑。”
可他的声音里是怎么藏都藏不住的笑意。
我别扭地转过头去，视线却正好撞进了一双安静的眸子里。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正看着我的那个人是顾城，他的唇边挂着一抹笑意，整个人如同我初次遇见他时那般温柔。
我摇了摇头，将这个错觉晃出脑海。我亲眼见过他冷漠无情的样子，才不会被他的伪装欺骗到！
吃过午饭，陈老师让我们回房间睡个午觉，下午两点再在旅馆的小会议室集合。
我的房间是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江臣就住在我对面，我左边住着顾城，顾城的对面住着陈老师。
旅馆虽然小，但是收拾得十分干净雅致，让人有一种在家的舒适感。
我将带来的行李衣物整理好，跑到水池边好好洗了把脸，然后睡了个午觉。
睡完觉，我感觉整个人神清气爽。我下楼到达会议室的时候，顾城已经在那里了，他戴着耳机坐在角落里，还是像平常一样，极其没有存在感。
我坐在靠近门口的位子上等着其他人过来——就算同处一室，我也要和顾城保持距离，因为这家伙实在太可恶了。
02
因为我们三个人的年级不同，最后参赛时拿到的试卷也不同，所以尽管把我们集中在这里做最后的努力，也不过是发一些练习题，让我们待在小会议室里做题目。
陈老师拿着一本书坐在一边看，我咬着笔杆，看着窗外。
窗外有几个女生架着画架在写生，奶白色的画纸上已经勾勒出了大概的轮廓。
“喂。”江臣轻轻喊了我一声，“别发呆，快做题。”
“哦。”我收回视线，准备集中注意力做题，却发现习题册上面放着一张A4纸大小的海报。我回头看了江臣一眼，这家伙正冲我笑。
海报上面写着六月十八日，这座小镇上有庙会。
海报上画着一个少女，她手里拿着气球，身后是熙熙攘攘的人潮，看着特别热闹。
“明天？”我有些惊讶，“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刚刚来的时候，这儿的老板娘递给我的。”江臣压低声音，小声说，“怎么样，明晚我们溜出去玩吧？”
“好啊。”我对热闹的地方没有抵抗力，越是热闹，越是让我觉得心里暖暖的，感觉自己一点都不孤单。
做习题一直做到了下午五点钟，肚子咕噜噜叫了起来，用脑是相当耗费体力的，做了一下午的习题，我早就饥肠辘辘了。
晚饭陈老师还是安排在旅馆里面吃，老板娘有一手好厨艺，烧的饭菜非常可口。
吃完饭，继续做习题，我们来这里的唯一活动就是做习题。
“好了，时间不早了，都回去早点休息。”陈老师看了下时间，合上了书，“明天早上八点钟集合，这里有早饭供应，你们可以早点起来去吃早饭。”
“知道啦，陈老师。”我应了一声。
从小会议室出来之后，我们先经过了一条走廊，再拐个弯踏上了上楼的楼梯，然而才走到一半，四周忽然陷入了一片漆黑。
“啊！”我不受控制地惊叫了一声。这突如其来的黑暗让我站在那里动弹不得。我从小就特别怕黑，小时候停电了，妈妈会把我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抚我，让我不要害怕。后来长大了，停电了，妈妈会给我点一支蜡烛，不让四面八方都被黑暗吞噬。
我伸手在黑暗中摸索，试图摸到墙壁。我心里很慌，很害怕，总感觉黑暗的角落里有什么可怕的妖怪要来袭击我。
我摸索着，忽然摸到了一个温暖的东西。我再次惊叫了一声，一连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软软的，带着温度。我吓得又要叫，黑暗中，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别害怕，是我。”近在咫尺的是江臣的声音。
“江臣？”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胆怯，不想让任何人发现我怕黑这个弱点，“我，我不怕。”
“嗯，我知道，南筱不怕。”他轻声说，“不怕，来，跟我走。”
他牢牢握着我的手，牵着我一步一步往前走。黑暗中，我什么都看不见——其实应该是有微微的光亮的，但我太害怕，只觉眼前一片漆黑。
“不要紧的，我就在这里。南筱，你竟然还怕黑？”江臣笑着调侃我。
“我，我不怕！”我虚张声势，然而颤抖的声音和不利索的话语将我的虚张声势戳破了。
“真的吗？那你刚刚为什么要叫？我还以为黑暗中有鬼呢。”江臣忽然凑近我，他呼出的气息喷在了我的脸上。
我吓得差点又尖叫出声，但还是咬牙忍住了：“哪里有鬼，你不要瞎说！”
“真的有哦，就在你身后。啊，他伸出手了！”江臣忽然说。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一下我的后背。我再也绷不住了，顿时被吓哭了：“江臣，大浑蛋，你不要吓我啊！”
“对不起，对不起。”江臣见我哭了，顿时就慌了，“不要害怕，我错了，是我的手，刚刚是我拍的你。你不要害怕，我逗你玩的。”
“你干吗啊？好烦啊，我真的好讨厌你啊！你为什么要吓我？这样一点都不好玩！”被黑暗所困的胆怯化作泪水滚落，或许不只是因为恐惧，深藏在心里的那一丝委屈此时也彻底释放，我站在原地大声哭了起来，“我再也不理你了！”
“不要哭，是我不好。”我被拉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强有力的心跳声，江臣的声音贴着我的耳边响起来，“我坏，我讨厌。随便怎么样都好，不要哭。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怕。”他轻轻拍着我的后背，像在哄一个哭闹不止的小孩。
“不要哭。”他轻声安抚我。
在他的安抚下，我那股强烈的恐惧情绪慢慢地散去。
他用袖子替我擦眼泪，他的呼吸近在咫尺，他温暖的手捧着我的脸，然后在黑暗中，他柔软的唇印在了我的额头上：“别害怕，南筱，江臣在这里，你不要怕。”
我怔住了，这一瞬间，我感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脸上烧得厉害，我怀疑要着火了，心扑通扑通地跳，响如擂鼓。我这是怎么了？
“南筱。”江臣喊我的名字。
“嗯？”我的声音有些发哑，嗓子有点干。
“你看那边。”说着，他用手将我的头轻轻转向一个方向，“仔细看。”
“什么都没有啊。”那里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有的，你仔细看。不要害怕，南筱，相信我。”江臣把声音压得很轻，却能让我清晰地听到。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几口气，然后再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是黑漆漆一片。
但是江臣说那里有什么东西存在着。
他让我相信他，说得那么认真，我愿意相信他。我仔仔细细地盯着那里看。
终于，一点点微弱的光被我的眼睛捕捉到了，再然后，一颗、两颗、三颗……
我看到了，我看过去的方向，那里有一扇玻璃窗，窗外黑色的夜空里繁星遍布。
“看到了吗？”他低笑着说，“满天星星。”
“看到了。”这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在我心底悄然种下，迅速地扎下庞大的根系，汲取着我心里的养分，逐渐长大……
“好多星星。”我露出了一个微笑，此时此刻，我不再战栗也不再惧怕。
“南筱。”江臣唤我。
“嗯？”我回过头来看他。
这一瞬间，他正好低头，温软的唇轻轻落在了我的唇上：“我喜欢你。”
03
夏蝉吱吱，微风习习，星光闪耀。江臣说：我喜欢你。
你问我，我是怎么回答他的？
我没有回答他。我心烦意乱地推开了他，落荒而逃。是的，那一刻，我连黑暗都忘了惧怕，一口气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背抵在门上。我的脸在发烧，我整个思绪都是混乱的。
刚刚是我听错了吧，一定是我因为害怕而产生了幻觉吧。江臣喜欢我？
这怎么可能呢？这不可能的啊！
江臣那样的男生，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我们就像是飞鸟和海豚一样，一个属于天空，一个活在深海，根本是两个世界里的人。
他怎么会喜欢我呢？那么多优秀美丽的姑娘喜欢着他，就算是地球倒转，他也不会喜欢我的。
对，就是这样的，刚刚是我听错了，是我的幻觉。
我用手轻轻触了触嘴唇，温柔的触感仿佛还在，似乎那股灼热感也还残留在唇上。
如果那句“我喜欢你”是错觉，那么……那个吻呢？
是因为太黑，是因为我正好回头而他恰好低头……所以这也是个意外，不是有意的，那一定不是吻，一定不是！
眼前的世界陡然一亮，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一样，房间里的照明恢复了，来电了。
我整个人忽然放松下来，浑身有些无力，趴在床上好一会儿都不想动。
这一夜，我睡得极其不踏实，一直在做梦。可是做了一夜梦，第二天我却什么都记不起来，只是觉得疲惫极了，仿佛登了一座山。
早上七点，我准时醒来。我拿了干净衣服去洗了个澡——昨天晚上趴在床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着了，连澡都没有洗。
洗了澡，我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收拾完之后，我带着练习册和试卷下了楼。
老板娘笑着招呼我：“小姑娘起来啦，真早，快来吃早饭。”
“谢谢老板娘。”我在餐桌边坐下，看到老板娘准备了许多种早餐，有米粥、南瓜粥，还有皮蛋瘦肉粥。我选了一碗南瓜粥、一个煎蛋和一个奶黄包。吃到一半的时候，江臣下来了，我冲他挥了挥手，招呼道：“快来吃早饭！”
这是我昨晚纠结之后想好的，我一定不能在意，不然江臣肯定会尴尬的。就让昨天晚上的意外和幻觉全部消失吧，那一切就当作没有发生过，见到江臣，一定还要像之前那样，哪怕是勉强自己，也一定不能在意。
“为什么不喊我一起？”江臣一边说一边走到我的身边坐下来，“我就住在你对面，你起得早不会敲门喊我一下啊。”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快吃，老板娘做的煎蛋很好吃。”我热情地向他推荐。
“是吗？”他一把握住我的手腕，我手里的筷子上夹着的，是我还没有吃完的煎蛋，他握着我的手，直接低头含住了我筷子上的煎蛋。
“喂！”我的心轻轻颤抖了一下，“你不会自己去拿吗？为什么要吃我的！”
“我先尝尝好不好吃。”说着，江臣故意用舌头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这家伙！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做这样的动作实在太有诱惑力了吗？
“哈哈，你们感情真好。”老板娘在一边笑得开怀，“好吃就多吃点，不要客气，就和在家里一样。”
“老板娘的手艺果然挺好的。”江臣听到老板娘说我们关系好，笑得特别灿烂。
老板娘笑着说：“小伙子嘴巴可真甜，真是讨人喜欢。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
“老板娘现在就很年轻啊，不用再年轻了。”江臣说。
虽然他说的的确是实话，但我还是打了个寒战。江臣这家伙，夸起人来真是叫人受不了。
正说笑着，顾城和陈老师一起过来了。
“说什么这么开心啊？”陈老师笑嘻嘻地说，“说出来让我们也一起开心开心。”
“在说老板娘年轻漂亮厨艺好。”我抢在江臣和老板娘前面答道，不然万一他们胡说八道怎么办。
“这个是实话。”陈老师竖起大拇指给我点赞，“我的学生果然有眼光。”
我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顾城一言不发地取了早餐坐在角落里吃，随便我们怎么闹腾都一副局外人的样子。
我就是看不惯他这一点。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呢？虽然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但是他也太过我行我素了。而且，他还是个随便践踏别人感情的浑蛋！
就算他不喜欢郭婷婷，可是当一个女孩子放下身段和尊严去表白，无论如何也应该认真听对方说，认真面对这份感情，因为每一份感情都值得被善待。
吃完早饭，我们继续被陈老师关在小会议室里做习题。
一整天我都胆战心惊的，害怕江臣和我说起昨晚的话题。然而让我安心的是，江臣并没有提。
说起来，我对江臣是怎么想的呢？
他总是喜欢逗我，喜欢看我跳脚的样子，我原本应该是将他当作朋友的。可是昨天晚上，黑暗中，他抓住我的手时，我却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那么直接，那么明显。
我好像喜欢上江臣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我才会宁愿相信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幻觉，也不愿意相信那是真的吧。
因为我明白我和江臣之间的差距，那是天与地、白云与黑土的距离。
我本能地逃避任何一种会让自己受伤的可能。与其烦恼，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去想，什么都不想，也就没有烦恼了。
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或许只会喜欢一个人，然而我还是太天真。我甚至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女生，刚放弃喜欢顾城，竟然就被另一个人吸引。
我苦笑了一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吧，毕竟在那种情况下，会动心也是正常的吧……
“南筱。”江臣喊我。
“什么？”我的思绪一下子就被拉了回来。
“之前我们说好的，今晚一起去逛庙会。”江臣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你没忘记吧？”
“我当然没有忘。”事实上我已经忘记了，因为我一直在纠结昨晚停电之后发生的事。
“那吃完晚饭我们就开溜。”他冲我眨眨眼睛，“记住了吗？到时候就说你身体不舒服，要回去休息。”
“为什么不是你身体不舒服？”我不服。
“因为装病这种事，你比较方便啊。女孩子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你懂的。”江臣贼贼地说。
看着他这副表情，我特别想用手去拧他，让他那讨厌的笑容消失。不过，和他去看庙会，不就意味着我们要独处吗？
我顿时有些别扭。我现在其实有点害怕和他独处。人多的时候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会觉得手足无措。
这世上为什么没有后悔药？要是有，我一定会在他提议去看庙会的时候，直接说不去。
我开始祈祷时间走得慢一点，天不要这么快就黑。然而老天爷听不见我的祈祷，六点多的时候，天空开始变暗。
江臣冲我使眼色，暗示我可以实施装病计划了。
我极其不情愿地捂住了肚子。算了，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不就是个庙会吗？又不是刀山火海。
04
这是一条很古老的街巷，时光仿佛遗忘了这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古色古香。
成串的灯笼错落有致地挂着，此时全被点亮了，让这条街美得不可思议。置身其中，感觉就像是从现代社会不小心穿越到了古代一样。街边的小贩在吆喝着卖东西，行人笑着手挽手在街上行走。这真是一条快乐的街道。
“走吧。”说话间，江臣很自然地握住了我的手。我挣了一下却没挣开。
“别闹，人这么多，万一走丢了，我去哪里找你？”江臣握紧了我的手不肯松。
“怎么会丢，我又不傻！”我忍不住说，“我可以自己走的。”
然而江臣直接无视了我的话，他就这么拉着我的手，将我拽进了人潮之中。
琳琅满目的商铺看得人眼花缭乱，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些好玩的小东西吸引了，就这么任由江臣握着我的手。
我们走到了一个卖红豆手链的小摊前，那些红豆手链真是好看，一粒粒饱满的红豆在灯笼的映照下，显得异常美丽。
“咦，这个好看。”我从一堆手链中找出了一串特别的。那串手链和别的手链稍微有一点区别，但就是这一点区别，让这串手链显得与众不同。女孩子总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我也不例外。
“我也要。”江臣这个时候凑了过来。
“你是男生，男生怎么会对这个感兴趣。”我觉得江臣在开玩笑。
然而江臣竟慢悠悠地挑出了另一串和我刚刚拿的那串一模一样的手链，并且在我震惊的目光里，很快地付了钱。
“喂！我自己会买！”我忙说。
“不用给我钱，你请我吃一杯沙冰吧。”说着，江臣将那串手链戴在了我的手上，另一串则被他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都这么说了，我想就算我给他钱，他也不会要的。于是我真的给他买了一杯沙冰，就当作刚刚的手链是我自己付的钱，反正两者价格差不多。
从街头逛到街尾，我的手上多了好些东西，有冰糖葫芦，有可乐饼，有鱿鱼串，还有一些其他吃的。
“我们去那边歇一下。”我扫视了一圈，发现街尾不远处有一座小石桥。
江臣没有异议，我们就拿着一堆吃的走了过去。在石桥的台阶上坐下后，我走累的双腿终于得到了释放。
我咬着糖葫芦，看着天空绽放的烟花，觉得来庙会转转，真的挺好的。
“南筱。”江臣偏过头看着我，“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把你介绍给婷婷的妈妈是出于我的私心？”
我回想了一下，他好像的确这么说过。
“是啊，你还说，等到下次见面就告诉我答案，但你至今都没有告诉我。”
“那你想知道那个答案吗？”江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唇边带着一丝微笑。
“这个……”
如果换成是以前，我肯定会毫不犹豫地点头，然而现在我犹豫了，我有点害怕我们之间的气氛变得暧昧。
“南筱，你是不是还欠我一个答案？”他见我不说话，又问。“欠你回答？”我不解地看着他。
“对啊，我说了喜欢你，你还没有回答你也喜欢我啊。”他说得很自然，没有一丝犹豫和害羞。
我偏过头去，不想看着他。我之前一直说服自己，昨晚是我幻听了，因为害怕而产生了幻觉。可是现在，江臣却用这样的方式让我无法再自欺欺人。
“你不要逗我了。”我叹了一口气，说，“江臣，这种玩笑不是能随便开的，万一我当真了怎么办？”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逗你？”他反问我。
我那么问，只是想给彼此一个台阶下，我不相信江臣不明白，可是他不肯就着台阶往下走。
“因为，因为怎么看，你这样的男生都不会真的喜欢上我这样的女生吧。”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分儿上，那就索性说清楚比较好，“或许只是你的错觉，你把别的什么感情当作了喜欢。”
“我自认为不傻。”他淡淡地说，“我分辨得出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别的感情。”
“我的意思是，你可能只是觉得我有点特别，这种感情或许并不是喜欢。”我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将心底的想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其实我特别想说，或许他对我的这种喜欢，和我对顾城的喜欢是一样的，都是片面的，因为一时错觉，喜欢上某个时刻的温暖气氛，等到面对真正的对方时，就彻底幻灭了。
我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我对江臣的感情，总觉得那是和对顾城的喜欢完全不一样的感情。我和江臣相处这么久，我了解他。如今细细回想起来，他对我的那些好，都别有深意，只是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有这个想法。我和他注视着不一样的风景，所以我无法理解他对我的感情。
就如同最初他说，他将我介绍给郭婷婷的妈妈是有私心的，那个时候我不懂，可是现在我理解了。我并不笨，我只是没有觉察到罢了。
“是吗？那你觉得我会去吻一个我不喜欢的女生吗？”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我不知道。”提起那个吻，我的心狂跳起来。
“南筱。”他侧过头来看我，“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没有，那边风景挺好的。”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江臣，你看，那边河面上有盏河灯。还有那边，你看，荷花开得真好看。啊，水里有鱼，还是金色的！还有……”
我没能继续往下说，因为他用唇堵住了我的唇。
“砰——”
最大的烟花在天空绽放，天与地一下子被照亮了。我僵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
“南筱，我喜欢你，不是什么别的感情。我也不是笨蛋，我清清楚楚地明白，我喜欢你。”他放开我的唇，看着呆若木鸡的我，说，“如果你觉得昨晚那个吻是错觉，那么这一次你记好了。”
说完，他再次吻了我。
淡淡的草莓味气息萦绕在鼻端，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我听见心底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的声音，我知道我完了。
05
我喜欢江臣，不是什么别的感情，也不是对顾城的那种浮于表面的喜欢。
多么幸运，我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我，甚至在我觉察到这份喜欢之前就喜欢我。江臣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全都有了解释。我不明白的那些事，都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他喜欢我。
而在不知不觉中，他也走进了我的心里。
因为觉察到了对江臣的这份喜欢，我开始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我不知道见到他的时候应该要说些什么。明明之前我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会觉得尴尬，也不会有冷场的时候，可是现在，我总是不知道要说什么。
好在距离比赛的日子越来越近，陈老师布置的练习题也越来越多，忙忙碌碌的，我也没空去考虑如何和江臣相处的问题。
十天的冲刺练习很快就结束了，这十天里，顾城的存在感弱到我们常常忘记有这么一号人。不过，有几次，他似乎想要和我说话，只是我不想搭理他，在他开口之前就走开了。
我觉得我和顾城之间并没有什么好说的。我曾经在某个时刻对他有过心动的感觉，只可惜那感觉早就随风消散了。他那么恶劣的性格，我不喜欢。
十天没回家，家里落了一层浅浅的灰尘，我花半天的时间进行了大扫除。
周逸泽给我带来了他妈妈做的油焖茄子，我正好蒸了米饭，午饭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你有没有好好地帮婷婷补习啊？”我问。
周逸泽坐在沙发上，没有抬头看我，只淡淡地说：“有。”
“明天去学校，要是婷婷说你没有，你就死定了！”多少人渴望这种和女神亲密接触的机会，为什么周逸泽却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呢？
不过我更加好奇一件事，那就是为什么会有周逸泽喜欢郭婷婷这种流言蜚语，杜鹃是从哪里听来的呢？
我怀着这样的疑问进入梦乡，第二天准时起床。洗漱完毕后，我拿起书包出发去学校。
十天没来学校，我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我不是十天没来，而是十个月没来。
“二年级参赛的是江臣学长？你竟然和江臣学长一起度过了十天？天啊，你出门小心一点，我怕你会被女生们围殴。”杜鹃凑过来，羡慕地说，“三年级参赛的，据说是那个隐形人顾城？”
“是他。”我说，“杜鹃，我问你件事。”“什么？”杜鹃满怀期待地看着我。
“你之前不是和我说周逸泽喜欢郭婷婷吗，这个你是从哪里听来的啊？”我问。
杜鹃回忆了一下说：“是我们几个女生打赌，看你和隔壁班的班草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感情，然后我们就想用这个试试你，看看你会不会对此有反应。”
“什么？”我惊呆了。敢情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个乌龙，我还信以为真，一直以为周逸泽喜欢的是郭婷婷。
“这种事也能开玩笑打赌啊，你信不信我打断你的腿！”我气急败坏地吼道。
“哎哟，不要这么暴力嘛。你知不知道你有那么帅气的小竹马，班上很多女生都嫉妒得不得了啊！”杜鹃特别无辜地说。
我已经不想说话了。杜鹃这个家伙，简直坑人无极限。想起自己之前在周逸泽面前总是提郭婷婷的事，还表现出一副特别懂特别理解的样子，我就特别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和周逸泽走到学校餐厅门口，正好看到江臣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好巧啊。”我说。
江臣走到我面前站定，说：“不巧，我是在这里等你啊。”我的脸“噌”地一下红了。
“学长有事找南筱吗？”站在一边的周逸泽开了口。“没事啊。”江臣笑着说。
“那你为什么要特地等她？”周逸泽的语气稍微有些生硬，像是情绪不太好。明明他刚刚还和我有说有笑的，也不知道忽然之间吃错了什么药。
“因为我正在追她啊！”
江臣的一句话让我们三个人同时僵在了原地。
什么？我正在被江臣追？有这回事吗？为什么我自己都不知道啊！
周逸泽脸色铁青，他漆黑的眼眸里仿佛在酝酿一场特大风暴。他死死地看着我：“南筱，你可以解释一下吗？”
“我，我解释什么？”我此时也是震惊的，大脑被江臣的那句话炸得全是烟尘，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
“需要解释吗？”江臣缓缓地说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周同学，你有什么疑问，问我就可以了。”
“你说你在追南筱？”周逸泽看着江臣的眼睛问，“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江臣笑了笑，说，“不是从一开始就在追了吗?”“啊？”我和周逸泽又同时震惊了。
“还有疑问吗？”江臣问。
周逸泽的脸色变了好几次，最后他说：“暂时没有了，我先走了，你们聊。”说完，他径直走进了餐厅，留下我一个人面对江臣。
“我，我也要去吃饭了。”说完，我扭头就走。
“喂。”江臣却拽住了我的手臂，“为什么不敢面对我？这些天，你是不是在躲着我？”
“我没有啊，哈哈哈，我怎么会躲着你呢，江臣学长真会说笑。”心思被戳破，我觉得特别心虚。其实这些天我的确在躲着江臣，因为自从他和我表白，并且在我因为震惊而愣神的时候吻了我之后，我就无法再面对他了。
“你叫我江臣学长？”江臣的声音带着笑意，“南筱，你看着我。”我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暖阳下，他静静地站着，表情似笑非笑。他在看着我，眼神温柔而专注。
心跳漏了一拍，我飞快地又别过了头。
视线正好扫到那些围观的人，我猛地一惊，这才意识到我们还站在餐厅门口。
完了，不用多久，我和江臣亲密接触的流言蜚语肯定要传遍全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