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因为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守护我喜欢的人
隔天下午，欧家书房内。
“奶奶，我有话想跟您说。”站在办公桌前的欧星辰，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正戴着老花镜仔细审阅文件的奶奶，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欧老夫人抬头看他，用手扶了扶眼镜，才将文件放在桌面上，随后靠在办公椅的椅背上，皱着眉沉声说：“我也有话打算跟你说——我听说，你最近非但一直没有找丽莎约会，而且对她的态度还极为冷淡。前段时间丽莎跟我说过，你当着别人的面说你打算在这个月内跟她订婚，但是现在又冷落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这就是我正要和您说的事情。”欧星辰笃定地看着奶奶说道，“奶奶，我不会再和丽莎约会，更不会和她订婚，因为我喜欢的人是昕薇……”
他的话音未落，欧老夫人双眼中便已显露出一丝恼怒，嘴唇也紧紧地抿着。
而在他说完话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只是用凌厉的目光注视着他，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若是以前，欧星辰早已在自己奶奶那锐利的目光中退缩了，然而此时的他，内心只想着梁昕薇这些年来所受的委屈与痛苦，他犹如一棵屹立不倒的苍松般挺直了背脊，用坚定的眼神来表达他此时的决心。
知道他已然不会动摇，欧老夫人摘下老花镜，用沉着冷静的语气说：“在你来找我之前，我已经知道你和梁昕薇的关系，我以为你会冷静地想一想，为了梁昕薇头昏脑热地来和我说这一番话，到底值不值得，但是我没想到你最终还是和十年前一样，完全沉不住气。”
“奶奶，这不一样。”他拧眉说道，“十年前我是为了自己许下的承诺，为了让和我一样变成孤儿的女孩有一个家，才向您提出了要求。但是这一次，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我想要和昕薇在一起，想珍惜、保护她，才会向您坦白这一切。而且，我这次只是告知您这件事情，所以绝对不会要求您为我做什么，因为我会用自己的能力，去守护我喜欢的人。”
窗外的树木在风中摇曳，传来“沙沙”声，像是为他此时的决心而赞赏地鼓掌般。
而面对他的执着与勇气，欧老夫人不仅全然不为所动，甚至还认为他朽木不可雕般摇了摇头：“分明是一样的，因为不管是十年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被同一个人耍得团团转。星辰，你真的觉得相隔十年后的重遇是缘分吗？在我看来，这绝对是孽缘，所以如果你不想受伤，就要当机立断地放弃她！”
她的话让欧星辰察觉到一丝可疑，于是他试探地问：“您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欧老夫人沉声说道，“我知道梁昕薇其实就是我们当初决定领养的女孩，只是阴差阳错，我们最终领养的是瑞曼而不是她。”
欧星辰疑惑地注视着表情依然冷静的奶奶：“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还要阻止我和她在一起？”
“因为我担心你是因为同情与愧疚才和她在一起的，如果我同意并支持你们在一起，对你们有害无益。”
欧老夫人将双手放在桌子上，然后不容置疑地说道：“我已经替你想好了，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丽莎，那我也不会再勉强你。而你要是想补偿梁昕薇，我也可以安排她在欧家生活。但是我只能答应让她回到属于她的位置，当你的妹妹、我的孙女。至于瑞曼，我会让她继续留在我们身边，只不过她的身份，会从我的孙女变成孙媳妇——也就是说，近期之内，我会安排你和瑞曼订婚。”
“这不可能！”欧星辰难以置信地叫道，“我喜欢的人是昕薇，我会永远忠于她一个人。更何况我一直都把瑞曼当成自己的妹妹，根本不可能和她订婚！”
欧老夫人严肃地凝视了他半晌，才无奈地叹了口气：“星辰，你只要想一想就知道，奶奶绝不可能害你，所以我帮你做的这些决定，绝对是最好的。瑞曼一直在我们身边长大，脾气、个性互相都很了解，无论是哪方面的素养，都比那个女孩强多了！”
欧星辰摇了摇头，态度坚决地说：“奶奶，我知道您的本意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想成为一直生活在奶奶庇荫下的扯线木偶，我有自己的选择，不管未来是顺还是逆，是幸福还是悲痛，我都想去尝试，我也相信自己能够承担一切结果。”
“星辰，从你的话语中，我感受到了你的成长，我同意你去走自己选择的路。”在看到欧星辰露出惊喜的表情时，欧老夫人闭上双眼，重新靠在椅背上，继续说道，“但是，我同样会去做我已经决定好的事情。”
欧星辰脸上的笑容因她的话而稍纵即逝。
自小见识过奶奶纵横商界的强硬手段，他明白无法得到她的允许，他和梁昕薇在一起的那条路必然是充满坎坷与曲折的，虽然他不畏惧任何阻碍，但是他不希望梁昕薇因此受到任何伤害。
于是，他想要再一次开口请求奶奶改变初衷，但是他刚张开口，她便已经疲惫且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冷冷地说道：“你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这让欧星辰立即明白，已经无法让她改变主意。
“我知道了。”他的声音很轻，语气却是从未有过的郑重，“奶奶，最后我还是打算告诉您，无论如何，我都会守护昕薇，即便最终是要与您对抗，我依旧会站在她的身边。”
说罢，他毫不犹豫地转过身，迈着坚定的脚步走出了书房。
听见房门被关上的声音，欧老夫人才伸手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药油，打开瓶盖，用手指沾了药油，揉了揉一直隐隐发疼的太阳穴。
随后，她将药油放在桌面上，一手拿起话筒，一手在电话机的按键上按下几个数字，然后对着话筒说道：“李管家，你把梁昕薇带到书房里来……对了，别让星辰知道这件事情。”
放下话筒，她从开着的抽屉里拾起一张陈旧泛黄的照片。
她安静地盯着照片看了许久，手指轻轻滑过照片上与欧星辰面容相似的男人的脸，哑声说道：“看来，一切都是报应。但是你不需要担心，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星辰，不让他受伤害。”
按照李管家的指示，来到书房门口的梁昕薇思索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抬手敲了敲书房门。
得到应允后，她推开门缓缓走到办公桌前，看着欧老夫人礼貌地问道：“老夫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只是有事情想和你谈一谈罢了。”
欧老夫人的语气仿若是打算和她聊家长里短般轻松，然而打量着她的目光却凌厉且冷漠，像极了天空中准备猎食的雄鹰。
梁昕薇承受着那犹如剑芒一样的目光的注视，心中觉得有些畏惧，但是她又不想显得卑微，于是抬头挺胸回视欧老夫人，等待着。
气氛十分压抑，书房霎时变得很安静，安静得只能听见墙壁上的时钟指针不停走动时发出的“嘀嗒”声。
“为什么不说话？”欧老夫人冷冷地哼道，“你是在心虚吗？”
梁昕薇不卑不亢地回答：“我没有什么好心虚的，我只是在礼貌地等您先说话而已。”
“脸皮倒是挺厚的，难怪能够毫不脸红地对别人撒谎。”欧老夫人讽刺地笑道。
梁昕薇蹙眉看着她：“对不起，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既然你习惯装傻，那我就开门见山地跟你说吧。”
欧老夫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抿唇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才用带着怒意的声音斥责道：“我特别讨厌你这种不诚实的人，所以我希望你别再出现在我和星辰，还有瑞曼的面前。”
梁昕薇仔细思索了许久，却仍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欺骗您了，为什么您要这么说？”
欧老夫人冷冷地睨视着她，说：“要我把你做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就没意思了。总之你欠星辰的债务，我会帮你还清，只要你愿意离开这座城市，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去过更好的生活……”
听了她的话，梁昕薇再也忍耐不住，只能无礼地打断她：“您这是在轻视我吗？或者对于老夫人您来说，钱是万能的吗？”
她完全不能理解欧老夫人此时的行径，就如同她曾经无法理解欧瑞曼竟然会为了隐藏真相，用恶劣的手段对付她一样。
尽管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确实过着因为穷困而希望能够拥有公主一样生活的苦日子，但是她仍旧相信，有很多幸福是金钱买不到的，也有很多伤害是因为金钱造成的……
她不是圣人，所以她和世界上的很多人一样，也想拥有财富。因为财富能够让她为舅妈买一台按摩椅，能够让舅舅不必为了一家人的生计而奔波劳累，能够让美珍也过上好日子，甚至能够让她自己站在与欧星辰平等的位置，而不用遭受别人的怀疑与歧视。
但如果这些财富是被人践踏了自尊，出卖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得到的，那她宁愿不要！
面对梁昕薇的质问，欧老夫人有些恼羞成怒地拍了一下桌子，皱眉说道：“既然你一定要逼我撕破你的假面具，那么我也不必再和你客气了——还记得你上次和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自己来欧家，只是想还清债款而已，但在当时，你分明已经知道瑞曼的身份，知道她代替你成为了星辰的妹妹这件事情，可是之后你仍然留在这里，这很难让人不去怀疑你的居心。”
梁昕薇没有想到她竟然已经知道了欧瑞曼的谎言，于是惊讶地微张着嘴看着她，沉吟了许久才理直气壮地说：“瑞曼做的错事，应该由她自己承担，她是想要继续隐瞒也好，想要说出真相也好，我都不会干涉，但也不会为了帮她而隐瞒一切，去逃避我弄坏了星辰的摩托车帽而应该负的责任——这就是我当时的‘居心’。”
“撇开这件事不说，你一直脚踏两条船又是怎么回事？”说着，欧老夫人将一沓照片扔到她的面前。
她低头看去，只见散落在地上的照片上的人，分明是她与乾薰。其中有乾薰在欧家门口牵着她的手的照片，有乾薰为她披外套的照片，还有她因乾薰的笑话而展露笑容的照片……
她沉默地蹲下身将照片捡起来，拍了拍照片上的灰尘，然后将照片放在办公桌上。
“你觉得，我要是将这些照片给星辰看，他会有什么反应。”欧老夫人冷冷地说道。
“他会相信我。”她淡然地说，“星辰知道我对他的感情有多深，因此他很清楚我只是把乾薰当成朋友。而我想老夫人您也明白星辰不会为了这种照片而动摇，所以您才没有把照片直接交给他，而是用这些照片来试探我。”
被她揭穿了自己拿出这些照片的用意，欧老夫人的脸色有些难看，只能恼怒地说：“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希望你和星辰在一起，打乱我们的生活，所以从明天开始，你不需要再来这里了。”
然后，她抬手指着书房门，沉声说道：“出去，别让我再看到你。”
梁昕薇走到门口时，又回过头看着欧老夫人，诚恳地说：“老夫人，很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但是我想告诉您，您这样做，只会拉开您和星辰之间的距离。”
欧老夫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直到那扇厚重的房门重新闭紧，她才犹如被子弹击中了一样，双腿虚软地跌坐在身后的办公椅上。
十年前，她用缓兵之计阻止了星辰带这个女孩回家，可没想到三年后他依然牢牢记着自己的诺言，只是阴差阳错领养错了人，而她决定将错就错。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始终还是会来……
从书房中出来后，梁昕薇沿着走廊来到楼梯口，正打算走下楼梯，便看见欧瑞曼正缓步朝她走来。
她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往下走去。
在擦肩而过的瞬间，欧瑞曼忽然轻笑着问她：“你是打算回去了吗？”
梁昕薇转头瞥了她一眼，随即态度冷淡地回头，打算离开。
“要不要我送你出去？毕竟，这很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
听到欧瑞曼这么说，梁昕薇忍不住回头看她，并冷冷地说：“是你在背后搞的小动作吧？”
“咦？”她无辜且莫名地说道，“你在说什么啊？”
梁昕薇抬脚走到欧瑞曼所站着的那一级台阶，紧盯着她：“如果不是你自己，又有谁会告诉星辰的奶奶你的真实身份，而且以此作为证据，让星辰的奶奶误会我在知道了你的身份后，还选择留在欧家肯定是别有居心；还有拍下我和乾薰的照片，令星辰的奶奶觉得我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女生……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做的吗？”
欧瑞曼露出柔美的笑容，丝毫不觉得羞愧地回答：“是的，在你知道我的秘密后，我根本不相信你会为我保守秘密，所以我雇了私家侦探跟踪你。”说到这里，她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的光芒，“结果你还是让哥哥知道了这件事，所以我只能先下手为强。可即便我欺骗了所有人又怎么样，最终奶奶还是原谅了我，并且将你赶出欧家。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赢了。”
她语气中透出的得意，让梁昕薇那正努力压抑着的怒火终于喷涌而出。她按捺不住地扬起右手，狠狠地一巴掌甩在欧瑞曼的脸上。
“啪！”
清脆的巴掌声在楼梯上回荡。
欧瑞曼愣住了。半晌，她才用手捂住自己多了几条红色指痕的脸，转过头，瞪大了双眼，恼怒地看着梁昕薇。
而梁昕薇也不甘示弱地回瞪她，并缓缓地说道：“这一巴掌，是替时常会在夜里思念你、看着你的照片哭泣的舅妈，还有因为你的自私而愧疚了这么多年的舅舅打的。”
欧瑞曼用牙狠狠地咬住嘴唇，抬手反击。
而梁昕薇迅速地用左手抓住她的手腕，再次用右手甩了她一巴掌。
一连被打了两次，欧瑞曼的脸骤然红肿了起来，而她此时怒视着梁昕薇的双眼也似要渗出血般，红得吓人。
“这一巴掌，是替被盗用了身份、还被恶意陷害的我自己打的。觉得疼吗？”梁昕薇望着她的眼睛，然后用手按着自己的胸口，蹙眉告诉她，“但是我觉得我的心，比你更疼！”
欧瑞曼仍旧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她，然后嘲讽地笑了几声，才说：“我一开始也不想让一切演变成现在这样，但是事已至此，我绝对不能退让。不过我想你也应该明白，如果让事情再继续这么发展下去，我们都不会在这场争斗中得到任何好处。”
“所以，你是打算让我主动放弃星辰吗？”梁昕薇沉声说道，“瑞曼，作为你的表姐，我已经仁慈地没有揭穿你的错误行径，甚至还在无法隐瞒的情况下，请求星辰让一切保持原状。尽管你对我做了那么多让我寒心的事情，但是我仍可以在教训你一顿之后，选择原谅你，如果你遇到了任何困难，我也依旧会尽自己的能力帮助你，因为我始终记得，我们是姐妹……”
“既然这样，那你就放弃星辰哥啊！除了星辰哥，欧家根本没有人会欢迎你，你为什么还要死皮赖脸地留在星辰哥的身边？”欧瑞曼压低了声音，冲她吼道。
梁昕薇安静地看着她。
许久，梁昕薇才回答道：“因为星辰并不是任何人的所有物，他有自己的思想，他能选择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你和我都没有资格决定他属于谁。”说完，她不再搭理欧瑞曼，径直走下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