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生活在阳光里
洗手间内。
蓝若晴一手拉着校服裙，一手拧开水龙头盛了点儿水，小心翼翼地洒在裙子上，再仔细揉搓着。
校服裙上的墨渍渐渐被水稀释，然而校服裙还是无法恢复原本的洁净。
她望着那一块块擦洗不掉的痕迹，想起自己无论付出多少努力都无法被彻底拭去的过往，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落了下来。
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顺着白皙的脸颊滑落，坠在脏兮兮的校服裙上。
她捂住眼睛，似乎想要克制住眼泪，可结果还是让那温热的泪水沾湿了她青葱般的手指。
她重新回到教室时，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声响起了。
她试图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端正坐姿等待老师走进教室，可随后从教室门口走进来的人让她的心再也平静不下来。
只见班主任领着一个男生走进了教室，俊朗挺拔的少年在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点燃了教室里的气氛。
大家纷纷用好奇的眼神打量他，有些女生甚至如森林里的狼碰见了百年难得一见的猎物一般，眼里闪烁着灼灼的光芒。
“快看，是刚才那个男生。”
女生们开始兴奋地交头接耳起来。
“好像是新生！”
“他刚才一定还不知道关于‘噩梦小姐’的传言，所以才会主动和她说话。”
“是啊，他肯定以为那只是一个遭遇麻烦的普通女生，才会向她伸出援手。这正好说明他是个很善良的男生啊！”
……
班主任领着男生走上讲台，见讲台底下犹如炸开了锅一般，便故意咳嗽了两声。
大家立刻正襟危坐，班主任见状，便开始介绍道：“站在我身旁的这位是今天刚转学过来的凌星海同学，大家用热烈的掌声欢迎我们的新同学吧！”
班主任的话音还未落下，教室内已经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凌星海朝大家露出一个笑容，在大家停止鼓掌后，用温润如水的声音说道：“大家好，我叫凌星海，凌晨的凌，星辰的星，海洋的海。之前我一直在国外上学，最近因为家里的私事，所以回国念书……”他一边说，一边环视着坐在讲台底下的同学们，最后将视线落在孤独地坐在教室最后面的蓝若晴身上。
蓝若晴察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于是将面前的课本竖起，略微驼着背，尽力掩藏自己。她多希望能变成一只鸵鸟，埋首在自己刨的土坑里。虽然她知道，无论怎么逃避，凌星海成为同班同学这件意外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此时，坐在前排的某个女生忽然大叫道：“星海，你的眼睛好特别哦！”大家听到这句话后，都好奇地再一次仔细打量他，并发出一阵感叹：“我从来没见过浅灰色的眼眸，真的很漂亮呢！”
“谢谢。”他礼貌地点头道谢，并浅笑道，“这是我奶奶送给我的礼物。”
“星海的奶奶是外国人吗？”
“是的，我奶奶是葡萄牙人。”
教室里的气氛又一次沸腾起来——
“难怪星海的五官那么深邃，原来他有葡萄牙血统。”
“混血儿果然特别好看啊，而且他那么绅士，感觉就像白马王子一样……”
“就算星海是王子，你也不会是公主啊。”
“没错，我不可能是公主，因为我是灰姑娘嘛。”
“你脸皮好厚哦！”
……
“好了，安静一下！”班主任挥手制止大家的交谈，讲台底下稍稍安静了一些，然而大家仍旧克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教室里时不时还响起讨论声。
班主任不悦地说：“你们到底想谈论多久？难道想让我们的新同学在讲台上罚站，等你们把话说完了再下去吗？”
这一招果然奏效，教室内立即鸦雀无声。
班主任无奈地苦笑了一下，指着教室里仅剩的一个空位，对凌星海说：“你就坐在那个位置吧，那个位置旁边是上周刚来的新同学梁月蓉。”说着，班主任转过头看向梁月道，“梁月蓉，你找时间带凌星海熟悉一下学校吧。”
梁月蓉微笑着点了点头。
凌星海在班主任的指示下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将书包放在书桌上时，悄悄地看了蓝若晴一眼。
此时她正埋头看着书，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而“凌星海”这三个字也从未在她的生命中出现过一样。
他的眼中闪烁着疑惑的光芒。
为什么刚才蓝若晴会拒绝他的帮助，说不认识他呢？
为什么现在她要用课本遮住自己，躲避他的视线呢？
为什么她会孤单地坐在角落里呢？
她的心中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而这个秘密就是令她不时露出悲伤表情的罪魁祸首吗？
他凝视着她，却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入了坐在他旁边的女生眼里。
梁月蓉眯起双眼，看了看凌星海，又瞥了一眼蓝若晴，然后用甜美的声音落落大方地冲他笑道：“嗨，星海。虽然我只比你早一个星期来到这里，但是我对圣辉学院的熟悉程度不亚于在座的任何一个同学。如果你在生活上、学习上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找我哦。为了方便联系，我想和你交换一下电话号码，可以吗？”
“月蓉，你好狡猾哦！”坐在前排的女生转过身，低声抱怨了一句，然后朝凌星海眨了眨眼睛，“星海，你这么迟才转学过来，也许会跟不上大家的进度。不过没关系，我愿意每天放学后帮你补习！”
周围的女生闻言，纷纷看过来，并热切地介绍自己的才能，希望能博得凌星海的青睐。
凌星海没有插话，只是微笑地看着大家，用轻柔的声音对她们说：“我身为男生，就应该有所担当，所以我会自己解决生活和学习上的琐碎事。不过还是谢谢你们，正是因为你们的热情，才让我消除了来到新学校的忐忑。如果大家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事情，都可以告诉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说着，他又善意地提醒道，“今天是要上新课吧？大家如果再不仔细听，等会儿可能会被班主任请去喝茶哦。”
听了他的话，大家都笑了，并停止了议论，开始认真听课。
凌星海随即转过头望了蓝若晴一眼，见她还是假装没看见他，便偷偷地叹了一口气。
梁月蓉将一切看在眼里，皱眉思索了一阵，嘴角悄然勾起一道诡异的弧度。
45分钟过去后，下课铃声响起了。
目送班主任离开教室后，凌星海转过身看向蓝若晴。
就在他准备迈步朝她走去时，班上的女生纷纷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说：“星海，你是从国外回来的，口语一定很棒，你能不能陪我练习一下？”
“星海，这本练习题里有一道题我没弄懂，你可以教教我吗？”
“星海，这篇课外阅读有好多生词，你能帮我翻译吗？”
……
被十几个女生围在中间，凌星海只觉得各种声音混合着传入耳中，令他辨别不出谁说了什么话。女生们争抢着把手中的书本塞进他的怀里，这混乱的场面让他缓不过气来。
面对女生们过分的热情，凌星海只能哭笑不得地挤出笑容，请求道：“大家先冷静一下，一个个和我说清楚你们需要我怎么帮助你们，像这样子一拥而上，我不知道应该先帮哪一个哦。”
听了他的话，女生们立刻大叫着“我先我先”，然后拼命往他的面前聚拢。
这时，有人大声打断了大家的争吵：“你们不需要这么着急吧？”
大家都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原来说话的人是坐在凌星海旁边的梁月蓉。
她站起身，看了看眼前一群如狼似虎的女生，笑道：“星海又不是只来一天，你们干吗都抢着今天问他问题？人家毕竟是新生，你们要是太热情把他吓跑了，可是你们的损失哦。”
女生们听到她的话，立刻后退了几步。
“星海，你还好吧？”梁月蓉面露担忧地看了看他，然后指着他的校服衬衫对她们说，“瞧，你们把人家的衣服弄皱了。”
顺着梁月蓉手指的方向看去，凌星海原本干净平整的衬衫果然变得皱巴巴的，女生们纷纷红了脸颊，不好意思地看着他。
梁月蓉见状，便继续对她们说：“口语需要长时间的积累，着急也没用，星海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同学了，以后和他练习口语的机会多的是，所以想要练习口语的同学可以改天再找星海。其实我们英语科代表的英语也很棒，学习上的难题请班长帮忙解决也是可以的啊。另外，你们拿翻译词语和句子这种简单的问题来问星海，也太看不起人家了吧。总之，星海是我们的同学，不是人肉学习机，大家应该热心帮助同学，而不是给同学找麻烦。”
听了她的话，大家都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抢着和凌星海道歉。
“没有关系。”凌星海整了整衬衫，大度地微笑道，“不过是一件衣服，不算什么大事，我只是怕听不清大家的话，没办法及时帮大家解决问题。”
听他这么说，女生们都觉得很感动。
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温柔，被她们“围攻”之后，不但没有生气，还处处为她们着想。面对这样的人，她们怎么还忍心拿那些随口说出来的问题让他费心呢？
这么想着，女生们不再纠缠凌星海，都带着自己的课本走回自己的座位。
尽管刚才对同学们的热情并不反感，但凌星海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冲梁月蓉笑道：“谢谢你帮我解围。”
“不用这么客气，同学之间要互相帮忙嘛。”说到这里，她挑了挑眉毛，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以后能够近水楼台先得月才这么做的。我可不想有问题需要请教你的时候，得排长队才能问到。”
“不至于这么夸张吧。”凌星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这是很有可能的哦！”梁月蓉认真地点头说道，“因为你很受欢迎嘛。”
凌星海再次道谢后，便把视线投向正在收拾笔盒的蓝若晴，对梁月蓉说：“不好意思，我有点儿事要做，等会儿再和你聊。”
梁月蓉不动声色地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佯装惊讶地说道：“星海，你说的‘事情’，不会是去和蓝若晴说话吧？”
她的话如一块石头投入海中，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凌星海发现，教室里的同学都放下了手中的事情，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是来自某个星球的外星人一般。
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蓝若晴，在听到梁月蓉的惊呼后忍不住浑身颤抖了一下。
该来的最终还是躲不过。
她的秘密最终还是会被大家剖开，并将它血淋淋地扔在他的面前。
果然如她所想，梁月蓉开始向凌星海述说起来：“你今天才来到圣辉学院，所以刚才会对她伸出援手。你一定不知道，蓝若晴不仅是个孤僻冷漠的人，而且她还会给人带来噩运。”
她的话音刚落，同学们便七嘴八舌地抢着说道：“她的父亲是杀人犯，现在还在监狱里蹲着呢。”
“她身上流着杀人犯的血，所以她也是一个很危险的人。听说只要她在的地方就会噩运不断，所以大家都叫她‘噩梦小姐’。”
“不要以为我们是开玩笑的哦，我们班上有个女生之前和她太接近，就被她害得进了医院。”
“星海，虽然我们知道你很善良，但是对‘噩梦小姐’，你最好离她远一点儿，不然会被噩运缠身的！”
……
周围的同学们说个不停，可是凌星海再也听不进半句话。
他看着坐在角落里的蓝若晴，脸上写满了震惊。
事情似乎正如蓝若晴想的那样，凌星海和她的关系变得疏远了。
上课时，他偶尔回过头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即使到了下课，她为了收作业本走到他面前，他也只是看她一眼，将自己的作业本放在她的手中，并没有和她说一句话。
只是，她说服不了自己真的从心里将他当成陌生人。
她会在上课的时候偷偷看他的背影，回想着他的笑容；她会在接过他的作业本时，仔细看作业本上的署名，然后心里赞叹他的字原来这么好看，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不但受到女生们的欢迎，还迅速地和男生们打成了一片。
他整个人就像是带着光和热的太阳，叫人不得不喜欢他。
而她，就像潮湿角落里的青苔，人们一见她便想绕道而行。
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他们本不应该有所交集，但是上帝和她开了一个玩笑。
幸亏她幡然醒悟，在危急关头亲手将这个玩笑了结，让他不至于陷入水深火热中。
虽然当秘密像伤疤一样被揭开时，她的心里难过不已，但是她仍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他曾经带给她无数温暖，所以这一次轮到她来守护他。
不过几日时间，校园内的树木如同迟暮的老人，被瑟瑟的秋风染黄了满树的叶子。枯叶从树枝上脱落，铺满了地面。
秋日下午的阳光如水晶般透明，洒在校园四处，为花草树木和建筑镀上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这天下午，A班第一节课是户外体育课。
体育老师带领大家做了几分钟的热身运动，然后安排大家前往足球场，准备开展一场半个小时的足球比赛。
绿茵场上，手腕上系着黄色丝带的十一个男生和系着红色丝带的十一个男生面对面站着，向站在自己对面的另一队成员致意。
站在中间的老师向大家讲解了几点注意事项后，便从口袋里拿出一枚硬币放在自己的食指上，用拇指用力往上一弹。硬币被抛上天空，在半空中旋转着，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老师接住落下来的硬币，将硬币呈现在大家面前，接着大声宣布道：“花在上面，由黄队开球。”
球员们在老师的示意下回到自己的阵营，分散在球场上的各个位置。
“星海！”
站在球场外的女生们将双手做喇叭状，冲着球场上系着红色丝带的俊朗男生大声喊道。
“加油！”
凌星海侧过头，向女生们露出带着谢意的笑容，引来了更多的尖叫。
不一会儿，体育老师吹哨开始比赛。
黄队负责开球的男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出一脚，似乎想通过这一脚将球从中场踢进球门内。
红队的球员们纷纷上前，想要在球没有飞得太高前挡住对方的攻势。然而就在红队的球员们集中在一处时，开球员突然做出一个假动作，用脚尖轻轻地将足球踢开。与此同时，在他左后方不远处的队员如一道闪电般冲上前来，带着球绕到无人防守的球场一侧，径直朝红队球门方向跑去。
“糟了！红队中了章呈明的计！”球场外的一个女生满脸焦虑地喊了一声，“看来红队今天又要输了。”
梁月蓉问：“章呈明很厉害吗？”
那个女生点头说道：“我们班可不是今天才开展足球赛的，所以我们都很清楚章呈明的实力。月蓉，你上个星期刚来，一定还不清楚，这家伙以前就是校足球队成员了，很有实力。”
“没错，我们班之前举行过几次足球比赛，因为章呈明实力强，又有谋略，所以他带领的黄队从来没有输过。”另一个女生插话道，“虽然平时觉得没什么，但现在星海是红队的球员，如果红队输了，我一定会为他难过的！”
蓝若晴在一旁听到女生们的话，也不由得担忧起来。正当她在心里默默为他打气时，前面突然传来了女生们欣喜的尖叫声。
“天啊！你们看，他不仅识破了章呈明的计谋，还漂亮地截住了球！”
蓝若晴闻言，立即朝球场望去。
只见凌星海已经绕过章呈明，带着球如矫健的豹子般跑进了黄队的领地。
手上系着黄色丝带的男生们纷纷冲过去，想要拦住他。他却总能在第一时间洞察别人的心思，还轻松地用假动作骗过别人，敏捷地闪过一个又一个拦截。
不到一分钟，他已经冲到黄队的球门前，利落地抬起右脚踢在足球上，足球在这股力道下向前射去。
黄队的守门员跳起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最终，足球从守门员的手指上方掠过，“嗖”的一声飞入了球门。
球场上一片安静，大家都停下脚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射入黄队球门内还在打着转的足球。
老师鸣哨，大声宣布道：“红队一分！”
红队的球员们这才大笑着冲到凌星海的面前，兴奋地抱成一团，并欢呼道：“星海，你真是我们红队的幸运星，有你在，我们一定能够反败为胜！”
场外的女生们也都松了口气，高兴地大叫道：“星海，你真厉害！一定要继续加油哦！”
蓝若晴望着被大家围在中间笑得无比开心的凌星海，嘴角忍不住勾起，眼里透出愉悦的神情。
只有黄队的队员们都垂头丧气的，但他们还是发自内心地称赞着凌星海的球技，并开始担心他们会输了这场比赛：“看来，就算是呈明也不会是星海的对手，这次我们可能会输。”
“那可不一定。”章呈明皱着眉头，看向不远处的凌星海，“刚才只不过是我大意，才会让他截住我的球。下一次，我可不会让他再那么嚣张进球了。”他的眼神里透着一丝狠毒。
五分钟的休息之后，老师再次吹响了比赛开始的哨声。
球员们在足球场上快速地跑动起来。
足球在红队的球员间来回传了几次之后，又一次来到了凌星海的脚下。
球场外的女生们立即大叫着“加油”，而蓝若晴的心也随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声而快速地跳动起来。
球场上的凌星海依然不负众望，带着仿若与他已经融为一体的足球，轻松地穿越了红队为他设下的几道防线。然而在他准备射门的那一刻，章呈明突然朝他迎面冲来，与他在原地纠缠了几秒钟，就是这几秒钟令凌星海错过了最佳的射门时机。
很快，黄队的球员就将他包围起来。
凌星海一边防止脚下的足球被截走，一边认真地观察四周，努力寻找突破口。
电光石火间，章呈明猛地飞起一脚往凌星海的脚上踢去。
凌星海猝不及防，腿被踢了一下，疼得顺势单膝跪倒在地上。
大家见状，赶忙围上去询问他的情况。
蓝若晴的心顿时像被无数根绳子勒住了一般，几乎无法呼吸。
她下意识地看向章呈明，此时，他正露出万分歉意的表情，蹲下身不停地向凌星海道歉，并询问他受伤是否严重。
凌星海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应他，只是勉强笑着对周围关心他的同学们说：“我没事，大家不用担心。”
章呈明从人群中退出来，看着被大家围在中间、因为疼痛额头上已经冒出几颗豆大的冷汗却还在尽力安抚大家情绪的凌星海，嘴角勾起一抹诡计得逞的笑容。
蓝若晴看到这一幕，心里明白了，他是故意踢伤凌星海的腿，不由得气愤不已。
她弯腰捡起掉落在球场边的足球，怒气冲冲地快步走到章呈明的面前，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章呈明见她皱起眉头，黑色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两簇火苗，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不由得害怕地咽了一下口水，后退了一步，然后转身就跑。
蓝若晴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想看看凌星海的伤势，才发现几个男生正扶着他朝医务室走去。
她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想要跟上去。不一会儿，她又停下了脚步。
最终，她只是站在球场上，远远地望着他的背影，不敢再跨出一步。
这一天，凌星海都没有再在教室里出现过。
下午，去医务室探望了凌星海的同学一边走进教室，一边讨论着他的伤势。
蓝若晴竖起耳朵，想从同学们的交谈中了解一下情况。
当她听见大家说凌星海的伤势并不严重时，她偷偷地松了一口气。然而在得知他被医生要求留在医务室休息并接受观察时，她便觉得惶恐不安，一心期盼自己能隐身飞到医务室，亲自确认他的身体确实没什么大碍。
她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熬到了放学，等同学们全部离校之后，才抓起背包朝医务室跑去。
放学后，医务室外面的走廊上没有半个人影。
尽管如此，蓝若晴仍旧小心翼翼地推开医务室的门，透过门缝观察医务室内的情况。
此时，里面静悄悄的。
她环视了一周，都没有看到凌星海的身影，最后才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医务室内的桌子上摆放着水果和卡片，而一侧的窗户上挂着十几串千纸鹤和幸运星。晚霞透过窗户在白色的病床上映出美丽的色彩，而那些千纸鹤和幸运星也在风中轻轻地飘荡着。
蓝若晴伸手探了一下病床上的枕头，发现上面还留着一丝温度，于是揣测凌星海应该在她来医务室之前离开了。
了解到他确实伤得不严重，她便觉得压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终于可以放下了。
就在她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咔嗒”一声，似乎是医务室的门被关上的声音。
她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看到站在门后的少年时，她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少年的神色有些疲惫，他的一只脚受了伤，缠上了白色的绷带，所以全身的重量只能依靠另一只脚支撑。
他倚靠在门上，安静地看着蓝若晴。
蓝若晴却显得紧张无措，她不敢与少年浅灰色的双眸对视，只好垂下头，躲避对方的视线。
窗外的树木不断摇曳，从窗户落入室内的树影忽隐忽现。
蓝若晴硬着头皮走上前，伸出手握住少年身侧的门把手。
她拉了拉门把手，却发现他依旧靠在门上，执意不让她离开。
担心会因此伤到他，她最终只好停下动作，轻声说道：“我好像走错地方了，麻烦你让一下，凌星海同学。”
凌星海皱着眉头说道：“现在医务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还要假装不认识我吗？”
她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才勉强抑制住心里的酸楚，淡淡地说道：“认识我对你来说一点儿好处都没有，甚至还有可能会给你带来噩运。但是只要我们像陌生人一样保持距离，你就不会被大家疏远。因为像你这样的人，就应该生活在阳光里……”
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听着从他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她惊讶地张了张嘴，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她挣扎着说道：“你干什么？放开我！”然而还是要顾忌他受伤的脚，不敢太用力。
凌星海用有力的双臂拥住她，在她耳边怜惜地说道：“若晴，你那天推开我，说不认识我的时候，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吗？可是当我知道了你的故事之后，我才明白你一定是不想连累我才故意漠视我的。其实我根本不像你说的那么好，因为在你最无助的时候，我无法给予你帮助。你在这一刻还为我着想，相比之下，你才更应该生活在阳光里。”
他的话像涓涓细流，淌入蓝若晴的心中。
她的心像浸泡在被阳光晒过的温暖泉水中。
那股暖意驱赶了她心里的酸楚，让那些一直埋藏在她心中的委屈化成泪水落在凌星海胸口上。
晶莹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衣服，像在他的衣服上画出一朵浅灰色的花。
“若晴，让我在你的身边帮助你，好吗？”他轻声说道。
蓝若晴的心微微一动，最后摇了摇头，挣开他的怀抱说道：“不可以！”
“为什么？”他拉住她的手，正色道，“我不介意任何人的看法，也不怕被大家疏远……”
“但是我介意！”她打断他，并将手从他的掌心中抽出，后退几步，“如果你真心为我好，就请你不要接近我。如果你因为我而受苦，那么我会埋怨自己，会背负更沉重的包袱。”
凌星海静静地凝视着他，眼里有一丝哀伤漫过。
他不明白，命运为什么要捉弄一个如此善良的女生。
明明是花样的年华，她却无法像普通女生那样结交朋友，毫无顾忌地大笑；明明是那样善良的人，却被人误会是会带来噩运的“噩梦小姐”，被疏离、被伤害，每天生活在孤立中……
一想到这些，他便觉得心脏宛如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一般疼痛。
可是她说的对，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给她带来压力。
思考了片刻后，凌星海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那么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蓝若晴抬头望着他。
凌星海微微一笑，浅灰色的眼眸里散发出柔柔的光芒。
“我们做秘密朋友，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朋友。”
刹那间，夹杂着桂花香气的秋风吹入医务室内，撩起她额前细软的头发。
在这阵温暖甜腻的香气中，她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