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们的生活看起来好像都不顺利
九秋是个行动派。
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淘来许多女装堆积在家里。每一件服装她都穿在自己身上，让江瀚给她拍下照片，贴在QQ空间以及微信朋友圈。
凉夏看到九秋发布的图文信息，立马给她打电话询问情况。
“没错！姐姐我要创业了！”九秋在电话里意气风发地说，随后，又故意含混不清地道，“凉夏，买衣服吗？给你打折哦！”
“挣我的钱你有成就感吗？”凉夏撇嘴。
“没有。”九秋诚实地说，旋即又道，“要不你在学校帮我宣传宣传？反正你们学校那些女大学生都要买衣服吧……”
“我试试看吧。”凉夏说完挂上电话，头疼地捂住了额头。
凉夏在A大任职教书。A大是简映飞曾经就读的大学，简映飞的爸爸是这所学校的股东。
为了帮九秋，凉夏在每个班上课前都会先在黑板上写上九秋的QQ和微信号，说：“这是我朋友，卖女装的，女生们和有女朋友的男生们有兴趣都可以了解一下。我身上这套就是在我朋友那里买的。”
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套搭配得体的服装，大一的女生们初次接触大学生活，对一切都保持着好奇感。更何况，爱美是女生的天性，她们的老师又这么漂亮，自然而然也想让自己变得更漂亮。
凉夏每次帮九秋宣传的时候，底下都会有男生打趣地问：“林老师，你朋友跟你一样美吗？”
“你林老师是静如处子，她是动若脱兔，你说美不美？”凉夏现在，也习惯了与更年轻的群体相处，所以说话的时候，总会带一点幽默的味道。此话一出，全班哄堂大笑，男生拍着桌子，兴奋地道：“那好！喜欢，我喜欢！”
其实，客户本身就是最有效的广告。凉夏的学生在九秋那里买了衣服后，一传十、十传百，九秋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为了犒劳凉夏这个大恩人，九秋做东，请大家去吃火锅。
火锅沸腾着，热气滚滚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江瀚一边把菜下到火锅里，一边把煮好的肉夹到九秋的碗里。凉夏侧头看了一眼吃得正香的许青彦，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察觉到凉夏在看自己，许青彦抬起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江瀚，默默地端起凉夏的碗给她夹肉。
九秋在对座看着，哈哈地笑了出来。
“笑什么笑？不是说赚钱了吗？结果请我们来这么一破地方吃火锅。”凉夏不客气地说。
许青彦把碗放在凉夏面前，不明就里地说：“味道挺好的。”
凉夏语塞，九秋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故意说：“不得了，现在有的人生活变好了，看不起这破地方的火锅了。”
“鹿九秋，你说谁呢。”凉夏不悦。
“哎呀，我好怕，凉夏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了。”九秋故意拍拍胸脯，假装被吓到。
凉夏懒得跟她说话，低着头吃着碗里烫好的食物。
一顿火锅，充斥着奇怪的氛围。
吃完后，凉夏和许青彦一起回家。南市的秋天像是一个阴晴不定的小孩，昨天最高气温有30℃，今天就只有20℃了。
“呼，这鬼天气。”凉夏挽着许青彦的胳膊，将身体更靠近他一点，好暖和一些。
许青彦今天也穿得少，没法把外套脱下来给凉夏。他把凉夏拉近一点，然后握住她的手想给她暖和暖和。
凉夏靠着许青彦，心里有些温暖。
“如果很冷，咱们就坐出租车回去吧。”走了片刻，许青彦停下来，侧头对凉夏说。
凉夏靠着他，说：“不用了，就这样走走吧。”
对凉夏而言，谈恋爱最好的状态就是两个人过细水长流的日子，能有机会一起散散步，一起泡个茶，一起去看这个世界的风景。
许青彦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但是凉夏怕他以后不是这样的人，怕他们两个都会被现实打败。所以，她很珍惜现在两人在一起的每一刻。
“凉夏。”许青彦想了想，还是决定将心里的话说出来，“我想带你回去见我父母。”
凉夏闻言，忽然驻足，缓缓地将手从许青彦的胳膊里抽出来，说：“我没有准备好。”
许青彦安慰凉夏：“不用准备，一切有我在，你平时是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好了。”
“我不是说那个，我是说我心里还没有做好以你女朋友的身份去见你父母的准备。”对凉夏而言，她虽然喜欢许青彦，喜欢和他在一起，但是还没到心里十分肯定要跟他结婚的地步。
说白了，就只是喜欢而已，算不上爱。
“凉夏，我们在一起有一年多了。”
一年很长吗？不长，凉夏用了十年才看清唐澄的内心，她和许青彦在一起才一年而已。
“许青彦，我跟你讲个故事吧。”凉夏转身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她打算把自己那段算得上是耻辱的感情跟许青彦坦白，“你知道我曾经跟九秋冷战过两年，跟你认识的那一天刚刚和好吗？”
“你们……”许青彦只知道凉夏和九秋从小一起长大，是彼此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凉夏回忆过往时，内心仍有感触，即便很细微。她说：“我跟九秋喜欢过同一个人，那个人叫唐澄，现在他大概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了。”说着，凉夏抬起头，看着夜空沉思。
许青彦一怔，在凉夏身边坐下，他想起前段时间，自己去云城接她，她从墓地回来的情景。
凉夏继续说：“八岁那年，我和九秋第一次见到唐澄，我们都对唐澄有些动心，但是唐澄一开始喜欢的就是九秋。然而，自那之后的十年，九秋为了完成我的心愿，为了让我和唐澄在一起，对她喜欢唐澄这件事闭口不提，还一直撮合我们。唐澄呢……就更可笑了，他为了有机会和九秋说话、接触，于是一直假装喜欢我，在九秋最好的朋友——我的身边待了整整十年。十年后，我向唐澄表白，他的隐忍与耐心终于消耗殆尽，叫我认清事实，说他从始至终喜欢的都不是我。他说他对不起我，可是这十年的欺骗，一句对不起就能解决吗？不能。阿彦，一年很长吗？不长，十年呢……十年就很长了。”
“所以，你到现在内心深处没有完全接受我，跟这件事有关？”许青彦问。
凉夏笑了笑，神色黯然地说：“虽然听起来很可笑，但确实就是这样。我们都是成年人，不是小孩子了，应该知道，再感人的海誓山盟也有破灭的一天，再深的感情也有缘尽的一天。很多事情不是说好怎样，就能怎样的。阿彦，我在努力，我不知道还要努力多久。如果你等不到那一天就离开了，我一定不会怪你。因为我知道，我没有任何权利将你绑在我身边，我会真心祝福你的。”
“可你这么说，我会难过的。”许青彦抓着凉夏的手，凉夏偏过头来看他，清秀的脸庞滑过一滴眼泪。
许青彦说：“你对我说这些，我很感动，我也理解你。凉夏，我也不知道我们的未来会怎么样，但是我会做好当下，你不愿意的事情我一定不会勉强你，只要你偶尔给我一点甜蜜，我就觉得此生满足了。我们都还年轻对不对？什么见父母啊，什么结婚啊，以后再说吧。不过，只要你某一天忽然告诉我，你想见我父母了，或者你想带我回去见你父母了，或者……你想结婚了，只要你上一秒说，下一秒，我就把一切办好。”
许青彦总是这样，永远都会包容她和体谅她。
凉夏有时候脑袋发热想跟许青彦吵吵架，许青彦都不给她机会。可是，他这么好，会让她自责的……
凉夏擦了擦泪，靠在许青彦的怀里，喃喃道：“别对我太好，不然如果哪一天我们分开了，我一定活不成了……”
许青彦揉了揉凉夏的头发，将她抱得紧紧的：“我那样喜欢你，怎么会让你活不成呢？”
你是我的全部啊。
许青彦上门去找九秋。之前许青彦与凉夏的恋爱都太生活化了，一点刺激、情趣、浪漫都没有。
九秋给许青彦开门的时候，乱糟糟的头发上插着圆珠笔，她身后的地板上铺满了翻出来的衣服。
“怎么了？”许青彦吃惊地看着一地狼藉。
九秋似乎遇到了困难，她皱着眉招招手道：“你先进来随便找个地方坐吧。”
然后，她又跑到电脑前，一边敲击电脑键盘一边打电话：“喂？美女啊，这事我一定给你处理好成吗？你、你先把你朋友圈那条信息删了，我答应给你退款。”
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九秋尖着嗓子道：“不是，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故意的是吧！我……我发错货了是我的失误，我道歉了，也承诺退款并赔偿了，你怎么还咄咄逼人啊！哪个做生意的没失误过，大家互相体谅一下不好吗？”
听着九秋接电话，许青彦瞪大眼睛。下一刻，九秋怒火攻心，大吼一声：“去死吧！”然后“啪”地将手机摔在地上。
许青彦帮九秋把手机捡起来，发现手机屏幕都摔裂了。
“发生什么事了？”许青彦问。
“不要脸！就是想讹我！”九秋抓着头发，愤愤地坐在凳子上，气得吭哧吭哧直喘气。
看来，九秋暂时是顾及不到他了。许青彦找了个地方坐下，给凉夏和江瀚各发了消息：“来九秋这里吧，出事了。”
“许青彦，你找我有啥事吗？”愠怒中，九秋抬头问。
“小事，看你这么忙，我觉得没必要说了。”
闻言，九秋走向他，浑身像在冒火：“这是我二十多年来遇到的最奇葩的人！她说她在我这里买到了滑了线的衣服，要求退货！我不仅答应退了，还诚恳地跟她道歉并进行赔偿，谁知道，她嘴上说好，背地里却发了诋毁我家衣服的信息到朋友圈，最后还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家衣服质量差，说我骗人还态度不好！拜托！我卖了这么多衣服，我们家衣服怎么样，我态度怎么样，我要她来告诉我啊？”
“看起来，真是对方故意找碴。”许青彦附和道。
“什么‘真是’？分明就是！”九秋气呼呼地在衣服堆里坐下。看样子，要让她平息怒气，只能等凉夏和江瀚来了。
“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你赶紧说吧，别吊我胃口，我还能因为这件事迁怒你不成？”九秋又问许青彦的来意。
许青彦想了想，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只是觉得，自从凉夏跟着我，从来没给过她什么比较有情趣和浪漫的东西，所以想来你这里讨教讨教，毕竟你最了解她。”
“真是让人羡慕。”九秋的话有点讽刺，却是善意的。她眉毛一挑，说，“凉夏是个很容易讨好的人，哪怕你俗不可耐地买一束玫瑰花，来一份烛光晚餐，她都能感动得稀里哗啦。拜托，许青彦，凉夏只要喜欢你，对你来说她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容易讨好的女人，只要你稍微动点心思，就可以了。”
“看来我还真是该多学学。”许青彦摸着下巴，认真思考的样子既可爱又搞笑。
九秋眼珠一转，八卦地打探：“喂，我一直没问，你们住在一起，是不是已经……”九秋挑眉，一脸不怀好意地笑着，“生米煮成熟饭了？”
许青彦摇了摇头，说：“我们分开睡的。”
九秋无言以对，半晌，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们分开睡跟分居有什么不一样？”
许青彦又说：“我不会强迫凉夏的。”
“榆木脑袋！”九秋抓起包装好的衣服朝许青彦砸过去，说，“主动点啊！相信我！凉夏绝对不会拒绝的！她只是脸皮薄，只要你主动一点，她会喜欢的。”
这次换许青彦无言以对了。
“反正你们都是男女朋友了对不对？要注意增进感情嘛。”九秋笑得颇有深意，许青彦的脸颊微微发烫，正当他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敲门声忽然响起。
“凉夏和江瀚来了。”许青彦连忙转移话题。
“你把他们叫来了？”九秋惊讶地站起来，忙去开了门。
果然是那两个人。
一见到九秋，凉夏就着急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看到房间里的一片狼藉，凉夏心里大概猜到了，试探地看向许青彦：“工作？”
许青彦默默地点头。
“我不想干了。”九秋仍旧坐在衣服堆里，赌气地说，“那些姑奶奶太难伺候了。”
江瀚踮起脚尖穿过满地的衣物，熟稔地在饮水机前接水喝。凉夏走到九秋面前，安慰道：“九秋啊，别赌气了，做生意总会遇到让你不愉快的事，熬过去不就好了吗？”
九秋看着凌乱的房间，对凉夏说：“这要做生意的人的性格吧，我觉得以我的性格做不来这些。”
“九秋！”凉夏皱了皱眉，“就会胡说，遇到点挫折就撂挑子不干了？你以后做什么事遇到困难是不是都要放弃啊？鹿九秋，你怎么变得这么没用了？”
“连你也这么说我？”九秋气得瞪着凉夏。
“她这么说有什么错吗？”江瀚在一旁接过话，“以前的鹿九秋能因为朋友的一句话而挑灯夜读，最终考上心仪的高中。如今只是工作上遇到一点困难，就这么怨天尤人，想着逃避，我看你就是胆小，无才无能。”
九秋“腾”地站起来，杀气腾腾地叉着腰，指着江瀚：“你懂什么！你知道那个人怎么骂我的吗？”
江瀚却冷笑一声，说：“哦，原来是你遇到了对手。我们的鹿九秋大小姐竟然骂不过别人？”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凉夏与许青彦面面相觑，都不敢作声。
“你那么有能耐，你去骂啊，我卖衣服我不要口碑啊。”九秋继续朝江瀚“开火”。哪知江瀚朝九秋伸出手，说：“电话号码给我。”
九秋眼睛动了动，她不知道江瀚要干什么，但源于看好戏的心理，还是把手机递给了他。江瀚看着九秋手机上的通话记录，用自己的手机把那串号码拨了出去。
在场三人屏息以待，只见江瀚开启扩音功能，默默地等待电话接通。
只那么一瞬间，听到女人的“喂”声后，江瀚的面部表情狰狞起来，骂人的话语像断线的珠子咕噜噜不停：“喂，有能耐了是吧？怎么着，寻思着给你一双翅膀要上天？竟然敢在外面给我胡来！”
电话那边的女人愣了好久，忽然嚷起来：“你是谁啊？莫名其妙！”
江瀚声色俱厉地说：“我是谁？我是你大爷！”
说完，江瀚将电话挂上，朝鹿九秋看去。
现场一片安静，每个人都被江瀚镇住了。这个在他们当中最冷静最冷淡最明事理的江瀚，骂起人来居然这么厉害！
愣神的九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抓着江瀚的手，笑得一抽一抽的，捂着肚子断断续续地说：“天啊……哈哈哈！江瀚你……哈哈哈！”
凉夏与许青彦对视一眼，心里都明白了什么，无奈一笑。
这世上，最懂九秋的恐怕就是江瀚吧，江瀚知道九秋在什么时候需要朋友如何帮助她。在这个时候，九秋需要的不是讲道理，而是有人能和她站在一起，同仇敌忾。
江瀚深知这一点，并且，不顾形象地去做了。
九秋曾对凉夏说：“我总觉得江瀚是个神人，他能猜透我内心想的是什么。”
如此看来，确实是这样。
但是遇到江瀚，对九秋来说，是喜是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