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调查（二）
我们本来是打算再坐城乡公交车原路返回的，可我突然接到了刘磊儿子刘小峰的电话，他是想问问我们有没有需要什么东西带回老家的，他准备回老家看看，听说我们来了殡仪馆，又没有开车，他便让我们在原地等着，他开车过来接我们。
刘小峰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老练圆滑、心机很深，他带着无框眼镜，个子不高，非常瘦，穿着一身运动品牌，看起来干净利索，一看就是个精明干练的生意人。
我之所以评价他心机深，是因为他那双眼睛很特别，他的眼窝内陷，看人的时候有一种一眼要把人看透的感觉——可能是我俩太过年轻的缘故，我和柳如玉对他那如刀子一般的目光都感到很不舒服，仿佛第一眼就想把我们手拿把掐，作为年轻人，对这种具有侵略性和掌控性的目光很是排斥。
但是，刘小峰与我对视不超过一秒钟就很快败下了阵去，他不自主地往后收了一下下巴，就算是对我这副恶相的最大尊重了，难得有人在第一次看我的时候还能保持镇定，仅从这点上看，刘小峰这个人就不简单。
作为一个成功的生意人，他还是很会做功夫的，来之前就给我们买好了两瓶饮料和两盒烟，放在了后座中央的杯架中。
刘小峰下车接了个电话，柳如玉抬手摸了摸座椅，低声对我道：“你看，奔驰也就那么回事，后排才只能坐俩人，不及我的小面包，拉七个人都能起飞。”
我说：“大奔换你的面包，你换不换？”
“废话，那当然不换。”
“真的？”
“是啊，我柳公子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么？我的面包车跟我已久，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它是我的亲朋，是我的战友，是我的青春，是我生命的重要组成部分……”
“小玉，我采访你一下，你是怎么做到装起逼来面不改色心不跳的？”
“你竟然认为我是在装逼，明明我是那么一个重感情、玩情怀的男人。”
这时候刘小峰打完电话回到车里，跟我们打招呼的时候，我一抬头才发现前面副驾驶上还坐了一个与刘小峰年龄相仿的女人，她一言不发，目视前方，对我们没有任何态度，仿佛我们是个路人一样，这场面让我觉得很是诡异，这要不是我没开天眼，我都要以为那是个女鬼了。
我们俩人二逼兮兮的对话肯定也都被他听到了……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整体气质。
刘小峰寒暄过后，开着车就直入正题了，他笑着说：“两位大师，实话实说，我本来是不打算回去看的，因为我这几个月见过了太多大师了，有本事的没本事的都那样……唯独你们有所不同，我才要回去看看。”
我问：“怎么个不同？”
刘小峰道：“之前的大师，来我家里都是直接烧纸烧香、开坛做法，只有你们不同，说起来，你们更像是警查一样，先去调查打探，再来干活，我喜欢你们这道流程，显得更合理，也更专业。”
我立刻明白了，刘小峰肯定是跟家里人通过电话了，听说我们俩跑到殡仪馆里调查，他才给我们打电话，凑巧我们还没回去，他便一道捎着我们。
我说：“刘总，我们可没有权利调查，也称不上调查，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下你爸，对自己的客户不了解，那肯定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客户？哈哈哈，好，烈火大师不仅天生异相，脑回路也与常人不同，我这是第一次从大师口中听到客户的称谓。”
我说：“那让你不舒服的话，我可以换个说辞。”
“没有没有，我很喜欢，烈火大师很实诚，你们干这行，有时候也是要挣点生活费，我们本来就是你们的客户，我觉得这样定位会更清晰，也更透彻，大家都是生意人，我喜欢这个称呼。”
“那就好，我这人肠子比电线杆还直，不懂得拐弯，要是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可以直接说明，我能改就改，改不了就走人。”
刘小峰通过后视镜又看了我一眼，笑道：“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不过咱们还是要谈一下业务了，两位在殡仪馆里调查的如何了？对我爸了解的怎么样？”
我也没有将那火化工的话全盘托出，只简单说了下刘磊工作很努力的事情，同时我也问刘小峰，听听刘磊在家是什么样的。
刘小峰正要跟我交流，坐在副驾驶上的女人却突然冷冰冰地说：“驱鬼就驱鬼，别整得像是警查查户口一样，说这么多没用的话干什么？”
刘小峰欲言又止，看起来他对女人还是有所忌惮的，他看了女人一眼，对我说：“烈火大师，有什么话，到了我家再说吧，我媳妇儿是个无神论者，所以对这些事儿有些……反感，还望理解。”
“没关系，能理解，那咱回去你家再说。”
自那时起，我们就没再聊关于刘磊的话题，转而聊起了其他内容。大概是刘小峰觉得我们的确有些与众不同，语气也就温和了许多，话也多了。
但凡是白手起家的人，都喜欢跟人讲自己的创业史，刘小峰也不例外，他从自己大学摆摊卖袜子开始，到自己毕业后卑躬屈膝做销售，一步步将自己的视野拓展开来，直到现如今在临风市那个不小的车行，说起这些的时候，他没有丝毫停顿，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一看就是说过不止十遍八遍了。
刘小峰旁边的女人似乎也早已听麻木了，她全程都将头微微转向窗外，没有任何互动，这种人，比鬼还像鬼。
大奔就是要快一些，没多会儿的功夫，我们就到了他的老家。
走进院子，我们先和叶小炮碰了个头儿，将他们所调查的内容了解了一下。
村里人说刘磊本来就是个内向老实的人，很早就离开村里了，一直在市里殡仪馆里工作，当时村里人知道刘磊是殡仪馆的火化工之后，都看不上他，认为他工作不吉利，过年过节回来，都没有人愿意去串门儿，说是怕沾惹晦气。
在刘磊的父母相继离世之后，刘磊就干脆不回老家了，反正回去也不招待见，专心在市里培养孩子。
刘小峰也没让他爹失望，若干年后刘小峰横空出世，在市里混出了名堂，买车买房，又在老家社区里买了这么一套别墅，众人才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刘磊身上。
刘磊家里没钱的时候，他是个无人问津而且晦气的火化工。
当刘磊家里有钱的时候，他就成了一个有着铁饭碗的、令人羡慕的在编人员。
在乔迁新居之后，村里几乎都来刘磊的将军楼里拜访了，有些人甚至直接对刘磊说现在小峰混的这么好，能不能让小丰给帮忙介绍个工作啥的。
总之，这人没钱时，他浑身上下便都是毛病；这人有钱时，那些毛病便都成了亮点。
综合村里人和那火化工的评价来看，刘磊绝对是个忠厚老实、勤恳努力的人，否则的话，他不可能在殡仪馆里一干就是二三十年，而且最近几年还是主动加班、任劳任怨。
说到最后，叶小炮望着大门口处对我说道：“阿火，记不记得那个大门上的五不像的东西。”
我点点头，道：“那不是集合了四灵和一只看不清脸的神兽的东西么，咋了？”
叶小炮道：“那个图案，在村里其他人家里也发现了几个，我问他们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他们都表示不清楚，是跟着刘磊家里的大门学的，他们听刘磊说，那好像是一个镇宅避邪保平安的神兽，所以才都纷纷效仿。”
我点点头：“中国神兽异兽千千万，有这么几个你不认识的也正常吧？”
叶小炮道：“废话，要单纯都是这样，当然正常，关键是我发现了一个更为奇怪的场面……刘磊的家里，单独有一个供台，那供台之上的铜像，就是这么个东西。”
“走，带我去看看，搞清楚那是什么玩意，对着件事应该有帮助。”
叶小炮摇头道：“不行，我刚才是偷偷利用法术潜进一个屋里才发现的，表面上谁都不知道，那扇门是锁死的。”
“那或许是人家以前的供台呢？”
“没有的事儿，那供台上的水果点心都是新鲜的，绝对是今天才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