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们的最初与最后
“啾啾——”
鸟儿在窗外欢快地叫唤，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透明的玻璃洒进了屋子里，在树枝的遮挡下形成了形态不一的光斑，稀稀拉拉地落在房间的木质地板上。
我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镜子，认真地穿好一条粉色连衣裙，又摸了摸手上的那条紫水晶手链。
今天，左澄的第N次病假终于结束，要回学校上课了。想到上次已经和左澄解开了误会，我的心里就泛起一股甜蜜来。
我和左澄已经确定了彼此的心意，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比这件事还要让人开心的呢？
我哼着歌，从桌上拿走了妈妈烤好的吐司面包，胡乱咬了几口，就急匆匆地赶去学校。
这几天，左澄因为上次为我跳进湖里捞手链而感冒，一直在家里养病，今天终于完全好了。
我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他了，想起左澄帅气的脸庞，我的两颊顿时烧了起来。
他现在是我名副其实的男朋友了，真想快点儿看到他啊！
我兴冲冲地来到学校，一走进教室，顿时感觉教室里的气氛有些古怪。同学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见我进来，还有几个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的头上冒出大大的问号，伸长了脖子去听，只听到一些什么“冷冽同学好可惜”“左澄会去吗”“机会很难得”的话。
“到底什么事啊？”
我放下书包，正想凑上去问个清楚，一转头，却看见左澄坐在座位上，正好朝我的方向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时候，我的心里忽然不像平时一样镇定，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
虽然已经在一起了，可是……
每次看到他，我的心跳还是会乱了节奏。
真没用！我暗自鄙视了自己一番，忽然看到左澄抬起尖尖的下巴指了指我，然后将头向外一转，似乎是叫我出去的意思。
“发生什么事了？”我嘀咕一句，但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然后走出了教室。
左澄也从座位上站起来，几步就追上了我。今天的左澄和往常不太一样，看起来心事重重的，眉头皱成了“川”字。他看着我，红润的唇瓣几次张开又合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啦？”看到左澄的样子，我再傻也知道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顿时悬在半空中。
左澄的目光移向了别处，语气不太自然地说道：“学校已经定下了出国留学的名额，是冷冽……”
“哦！”我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因为这件事情。
其实我能明白啦！左澄的成绩那么优秀，可是偏偏出国留学这件事情输给了冷冽，他心里肯定不甘心。
不过……我在心里偷笑一声，左澄不能出国留学，正中我的心思。这样，我们不是有更多时间相处了吗？想到左澄将来还会陪我很久很久，我顿时心花怒放，拍了拍左澄的肩膀，兴奋地说道：“没关系啦！还有我陪你！”
可是我刚说完，左澄就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呃，怎么了？”我的头上冒出一个问号来，难道我说错什么了吗？左澄看着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轻声说道：“但是冷冽放弃了这个机会……”
什么？冷冽放弃了出国留学的名额？明明是那么难得的机会！
我顿时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左澄。冷冽和左澄本来是出国名额里竞争最厉害的两个人……
但是现在，如果冷冽主动放弃了，那这个出国留学的名额岂不是落在……
左澄轻轻地顺了顺我的头发，说道：“学校把这个名额给了我……”轰隆！
我被这个消息震惊得整个人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怎么会这样……
以前我和左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误会，但是现在，我们好不容易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所有的误会，好不容易才能有更多的时间在一起……
可是……可是如果左澄出国……
我想到也许以后要一年，甚至好几年才能见左澄一面，心里就像倒进了一瓶苦瓜水难受起来。
只有真正敞开心扉，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我才体会到爱情的滋味。左澄生病的那几天，我见不到他，心里已经无比想念他的样子，如果真的要那么久……
我一定会难过死的！
我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出国留学的名额这么难得，整个年级也只有一个人能获得这样的机会，如果只是因为我“想和左澄多一点儿时间在一起”这样的原因阻挠他出国，不要说别人，就连我自己都会瞧不起自己的。
可是……
我是真的不舍得他走啊……
我越想越难过，就连鼻头也变得酸酸的。“傻。”
我的鼻子被人捏了一下，左澄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
我捂着鼻子抬起头来，一眼就看见左澄那双充满了宠溺的眼睛。
他眼里的温柔像流水一样弥漫开来，把小小的我淹没了。他静静地看着我，薄薄的红唇一张一合，说出了我最想听到的那句话。
“小汐，我不会去。”
“真的吗……”我哽咽起来，分明是我太任性了，我内心深处并不想他为我做这么巨大的牺牲。
“可是……”我看向左澄的眼睛，“这样的机会很难得……”
如果不好好把握的话，以后可能……
“再难得我也不会去。”左澄注视着我的眼睛，“我们去找冷冽，劝他不要放弃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
我望着他，心里已经明白他为我下了多大的决心，不由得感动起来。左澄，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
我主动挽起他的手，和他一起朝音乐教室走去。
冷冽正在音乐教室练琴，我和左澄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
我们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起推开了音乐教室的大门，冷冽正站在一排椅子前闭着眼睛拉琴。
一曲终了，左澄牵着我的手，大步走上前。
看到我和左澄，冷冽并没有感到意外，他不动声色地收起自己的小提琴，耐心地等我们开口。
“我希望你不要放弃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左澄和我十指紧扣，开门见山地对冷冽说道。
冷冽冷漠地瞥了一眼我和左澄牵着的手，周围的空气忽然变得冰冷起来。我望着冷冽，发现他经常挂在脸上的微笑已经消失了。看着和左澄对视的冷冽，我终于明白，为什么马丽优她们曾经把冷冽称为冰山王子。
原来冷冽不笑的样子看起来竟然这样冰冷……
“出国留学的名额我已经放弃了，而且我也不打算再要回来。”冷冽一手抓着小提琴，淡金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冷漠。
左澄的目光也冷了下来。
我有些紧张地看着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准备随时跳出来调解。
“能告诉我原因吗？”过了一会儿，还是左澄先开了口，他的眉头皱得紧紧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
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问出这句话时，左澄牵着我的那只手握紧了一些。
他还记得那天在游乐场发生的事，虽然我们都刻意遗忘，但它确确实实发生过……
我沉默地低下了头。
冷冽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正欲答话，安静的音乐教室里忽然响起了一阵手机铃声。
这个铃声……
是左澄的！
我转过头看着左澄，他紧紧地牵着我，用另外一只手从裤袋里掏出一部黑色的手机，竟然和送我的那部粉色手机同款。我的眼睛亮了亮，但左澄看到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时，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迟疑了一会儿，手指滑过手机的屏幕，接听了那通电话。
“小澄。”一个冷漠的中年女人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
接下来，左澄的回答让我十分惊讶，他说：“嗯，妈妈。”电话那头的女人是左澄的妈妈！
我吞了吞口水，压抑着心里的激动，继续听着。
“嗯。”左澄的妈妈淡淡地应了一声，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今天你们学校给我打了电话，说那个出国留学的名额给了你，你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我和你父亲已经决定了，让你出国学金融，等你回来，也好继承我们的家族企业……”
家族企业……我被这四个字震得脑袋嗡嗡直响。
当马丽优说起同学家世背景的时候，我只大致听了听，虽然一直知道左澄家的背景有些吓人，但没想到居然还有家族企业。
而且左澄的妈妈好像很重视这次留学的机会……
我的心悬了起来，侧过头，紧张地观察左澄的表情。
“妈妈。”左澄听了他妈妈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他顿了一下，接着轻轻地吐出了四个字，“我不想去。”
“什么？”电话那头一直保持贵妇仪态的左妈妈顿时提高了音量，“你不想去？你知道这个机会有多难得吗？你虽然还在读高中，但以你的水平可以直接去国外念金融，你居然想放弃这个机会？”
“是的。”左澄不卑不亢地说道，握紧了我的手，“我不想去，我在这里还有更重要的事。”
“还能有什么事情比留学更重要？”
左妈妈的声音更加尖锐了，刺痛了我的耳膜，长辈带来的压力让左澄也低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妈妈，请理解我。”左澄下定了决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了这句话。
“你要做什么我不管！”左妈妈的声音依旧很激动，“这次的机会千载难逢，你要是不好好把握，你以后别对外说你是我儿子！我以后也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电话里传来了“嘟嘟”的忙音，那一头的左妈妈已经把电话挂掉了。我紧张地握住左澄宽厚的手，抬起头来，看到左澄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浓浓的愧疚，心里顿时也难过起来。
那个人毕竟是左澄的妈妈……
这样对妈妈说话，左澄的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看到左澄愧疚的眼神，我的心里顿时空落落的。左妈妈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左澄要是再不答应，左妈妈一定会很伤心的。
可是他如果答应了……我将来……
也许真的很难再看到他了，一想到这两个痛苦的结果，我的心就像被小竹签扎了一样刺痛不已。我既不想左澄这样为难，但也不想今后见不到他。
左澄接了他妈妈的电话之后，什么都没说，带着我离开了音乐教室。上课的时候，我不安地偷偷看他，发现他一直低着头，心情无比沉重。
如果不是为了我……
这样想着，我的心情也同样沉重起来。
午休过后，左澄的座位就一直是空的，我想他大概是因为出国的事情烦心，逃课散心去了，但心里总是不安。
直到上完下午的第一节课后，温柔社长出现在了我们班的教室门口。“顾惜汐，你出来一下，我有事找你！”
“来了！”
我急忙答应了一声，立刻跑到教室门口，谁知道温柔社长开口第一句话就让我目瞪口呆。
“顾惜汐，你有没有看到左澄？我来找他敲定校园祭的细节，可是我找遍了整个学校也找不到他在哪里，电话也打不通……”
“啊？”我瞪大眼睛问道，“完全联系不上吗？”
“要是联系得上我还找你干吗？”温柔社长白了我一眼，“你要是知道就快告诉我，不然校园祭的事情只能由我们社团活动部决定了。”
“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听到温柔社长这么问，我顿时有些着急，温柔社长在工作上向来都是严谨认真的。她说把学校找遍了，那肯定就是已经到处找过，但一直联系不上左澄，不得已才问我的。
正当我和温柔社长说话的时候，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听到了关键词，激动地凑到了我们面前。
“你们找左澄吗？”
“是啊！”我和温柔社长异口同声地回答，“你知道他在哪里吗？”“我午休的时候看到他被一辆黑色的车子带走了……”
什么？
黑色的车子！被绑架了吗？也许是我看多了电视剧，立马想到了这个可能，心顿时狂跳起来。倒是温柔社长细心一点儿，追问道：“是什么样子的车，你看清楚了吗？”
“嗯！”那个女生点头如捣蒜，“是左氏企业的车子，他应该是被家里带回去了……”
被家里带回去了……
听到这个回答，我胡乱揣测的心情好不容易才平静了一些。还好还好，左澄只是被带回家里了，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可是，想到今天左妈妈的态度，我的心又高高地悬了起来。左妈妈真的很重视这次出国留学的机会呢，现在这样把左澄强行带回家，难道是想逼左澄同意吗？
难道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要失去他了吗？
一想到将来也许再也看不到他，我的生活里再也不会有那个人。我的心就像被浇了盆冷水，骤然凉了下来。心依然有节奏地跳动着，可是每一跳都像是扯到了神经，痛得要命。
原来心痛是这样的感觉……不……
我想左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我想亲耳听到他的选择。只要是他的选择，我无论如何都会尊重。
想到这里，我推开了面前的女生，找马丽优要了左家的地址，脚步不停地朝他家跑去。
刚跑到校门口，我就看到了背着琴盒的冷冽。“顾惜汐！”冷冽远远地叫了我一声。
“冷冽同学……”我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艰难地回应了一下他的招呼。
“你怎么了？”冷冽走到我面前，淡金色的眼眸温柔似水，顺手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背。
“左澄……”我气喘吁吁地说出两个字，就看到冷冽的眼神发生了变化，但只有一刹那，很快就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我没有时间再去想这些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
“左澄他……被家里人关起来了，我得去看看他！”我绕过他，准备朝校外跑去。
“你别急。”冷冽拉住我，将琴盒寄放在学校门口的保卫处，温柔地看着我，“如果你担心的话，我陪你去好了。”
山上的空气很清新，树林里不时有小鸟飞来飞去。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蜿蜒地在山中盘旋，要不是冷冽及时在市区找到了车，我就算爬山爬到顶，恐怕也到不了左澄家的门口。
而此时的我，正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那栋华丽的三层别墅。这这这……
左澄这家伙，家里何止是有钱啊！在这种环境清幽的地方盖这么大一栋别墅，得花多少钱啊！
和我震惊的表情相比，冷冽面对这样大的别墅却是神情自若，没有半点儿惊讶的样子。我暗自感叹了一下，伸手按下了门铃。
门铃一响，一个老管家就不急不缓地走出来，带着询问的表情看着我。
“请问你们是……”
“我们是左澄的同学！”我急忙露出一个自认为和善的微笑，争取得到左澄家人的好印象。
“哦，原来是少爷的同学啊！”老管家露出一副了然的样子，说道，“少爷在家里呢，快请进来吧！”
“谢谢爷爷！”我甜甜地叫了一声，和冷冽一起走进了那栋别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偌大的欧式客厅，旁边的旋转楼梯通向二楼。老管家向我们做了个手势，示意我们在这里等待。
“夫人让少爷待在二楼书房，请稍等，我去为你们准备一些点心。”“麻烦爷爷了！”我一边道谢，一边把目光投向了二楼。
左澄就在楼上，我忍不住想马上去找他，可是冷冽轻轻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怎么了？”我回过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冷冽看到我的疑惑，轻声说道：“别急，待会儿管家过来了没看到人，会显得我们很不礼貌。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帮你上去找他。”
“对哦！”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还是冷冽同学考虑周到。”
冷冽对我笑了笑，转身走向了楼梯，直到冷冽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我才将目光收回来。
我赶紧在沙发上端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好，可是等了一会儿，冷冽没有回来，管家也没有出现。
他们不会把我忘了吧？
我四处乱瞄，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迹，心里又确实放心不下，犹豫了半晌，我终于下定决心，亲自去二楼找左澄好了。
我摸了摸怦怦直跳的胸口，蹑手蹑脚地朝楼梯走去二楼的格局有些大，我顺着房间一间间看过去，在走廊的尽头，终于发现有一个房间的门没有关好，留出了一条小缝。
这里是书房吗？我摸到门口，准备探头进去查看，忽然，里面传出了对话的声音。
这个声音是冷冽！
冷冽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我竖起了耳朵，只听见他说：“或许你不知道，我也喜欢顾惜汐很久了……”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一片红云骤然浮上我的脸颊，脑袋也眩晕了一下。那天，冷冽在游乐园里的表白，我已经尽力让自己遗忘了，谁知道他居然会在左澄面前提出来。
左澄会怎么说？我顿时紧张起来。
左澄咳嗽了一声，似乎也没有从冷冽的坦白中反应过来。
冷冽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以前用过很多方法赶走顾惜汐身边的男生，也都成功了，而且一直没有人发现过我的秘密，谁知道你竟然成功追到了她……”
“所以？”左澄清冷的声音从书房传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没打算对你怎么样。”冷冽的声音不像以往温和，反而带了些冷意，“我只是主动放弃了出国留学的名额，这一次不用我动手，命运自然会逼走你，让你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身边。”
“呵呵……”左澄淡漠的笑声轻轻地飘了出来，“不管你用什么手段，我都不会离开她。”
听到左澄的回答，我的鼻尖一酸，再也顾不得偷听接下来的对话了。我一把推开面前虚掩着的门，冲进了书房。左澄和冷冽看到我，两个人眼里都是一惊。
我走到左澄面前，一把抓住他的手，然后看向了旁边的冷冽。
“冷冽同学……”我深吸一口气，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很感谢你这么喜欢我，可是……”
我紧紧地握住了左澄的手，心中升起一股勇气来，我抬起头，大声说道：“冷冽同学，对不起！我喜欢的人是左澄，而你……你是我非常好的朋友，出于一个朋友的角度，我希望……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将来！”
冷冽看着我，仿佛永远不会融化的温柔笑容终于渐渐消失，他的视线移到我和左澄交握的手上，看了很久，终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长长地叹了口气。
“既然你这么坚持……好吧，期末考试马上就要到了，我和左澄来一场实力的对决，看看到底谁才是被命运带走的人。”
我察觉到左澄握着我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然后握得更紧了。“没问题。”
左澄的声音传来，我一直空落落的心忽然回到了它应有的位置，再次充满活力地跳动起来。
冷冽看到我的样子，唇角一勾，冷冷地说道：“先说好，不管怎样，我可不希望有人交白卷。”
“自然不会。”左澄信心十足。
听到他的话，我和他对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我们都看到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对彼此的信任。
期末考试很快就结束了。
放榜的那天，公告栏前人山人海，我奋力挤进去，拼命用5.3的视力查找榜单的第一名。
左澄的成绩一直遥遥领先，可是这一次，我却暗暗希望他发挥得没有以前那么好。
我看了一眼榜单，排列在榜首的那个名字是——冷冽！
左澄难得考了第二名，名字紧紧排在冷冽的后面。
看榜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
“左澄竟然第二名！”
“不过，冷冽的成绩也一直很好呢！”
“也是！”
得到了我想要的结果，我心满意足地从人群里退了出来，这一次，不管如何，左澄不用出国留学了，而我的心愿也算是圆满了。
考试过后，大家期待已久的校园祭终于开始了，我们社团的节目——大型COSPLAY舞台剧《黑执事》是这次活动的压轴大戏。
这段时间里，不论是左澄，还是温柔社长、我，还有社团里的其他同学，都把精力投入在这次活动中。到了表演的那一天，我忙前忙后，负责给每一个上台的同学检查妆容，拿道具，递水瓶……
终于，舞台剧临近尾声，冷冽和扮演夏尔的同学上台后，我终于闲了下来。我抱着一大堆道具站在舞台下，默默地看着台上的每一个人、每一个道具，心里忽然无限唏嘘。
直到观众的掌声响起，我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台下的女生已经沸腾了，不时有人站起来，挥舞着手中的花束，大声喊着冷冽的名字。
“冷冽！冷冽！冷冽……”“啊啊啊，好帅！”
“夏尔的身高好萌！”“哪个班的？”
“快拍照！快拍照！”
抬背景板的人已经退下了舞台，空旷的舞台上多出了六盆大型盆栽桃花。长长的枝丫上，粉色的桃花细密地开着，有花瓣从天花板上纷纷扬扬飘落下来，一时之间，舞台上花雨漫天。
在纷飞的桃花中，一身黑色燕尾服的冷冽手执小提琴，一步步迈上了台阶，走进了那个桃花掩映的场景里。扮演夏尔的同学蒙着一只眼睛，斜靠在一张长椅上，看样子像是永久地沉睡了。冷冽的视线缓缓地扫过台下的观众，将小提琴架在了肩上，弓弦轻划，悠扬的琴声如流水般倾泻出来……
细密的桃花不时落在他的发间和衣服上，白皙的脸映衬着粉红的桃花，显得无比凄美。台下的女生已经被冷冽的帅气迷得尖叫起来，随着琴弦的颤动，悲伤的音符一点点被吹散在风中……
是那首曲子！
无比熟悉的旋律，却有着从未想象过的悲伤。这首曲子像是经过了重新编排，娓娓诉说着最后的别离。
我闭上眼睛，在舞台下静静聆听，刚才那几个激动的女生也被这深情感人的音乐声所感染，现场安静下来。
冷冽闭上眼睛，全心全意演绎这支曲子，不知是在向故事中的夏尔进行永久的告别，还是和他心里的故事说再见……
一曲终了，冷冽优雅地向大家鞠了个躬，转身走下了舞台。我回头的时候，发现身边好几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泪水。
我捂着自己发红的眼眶，忍了好久，才没有让泪水流出来。平复了情绪，我抬起头，看见校园祭的总负责人——本班班长左澄大人正倚在我对面的墙上，静静地凝视着我。感觉到他的目光，我窘迫地想转移视线，没想到他对我露出了微笑。
他理解我的心情，我也感动于他的理解。
这首曲子真的非常感人。
冷冽同学，请你一定要幸福啊！
冷冽出国的时候，我和左澄去了机场送行。过安检之前，冷冽把左澄叫到一边，不知道两个人说了什么。过了一会儿，冷冽独自一人朝我走过来。
“冷冽同学……”
看到冷冽那双淡金色的眼眸，我忽然很难过，鼻子也酸涩起来。
以前我伤心难过的时候，都是这个温柔的人陪在我的身边开导我、安抚我。
但从现在起，也许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见不到这个温柔的人了……
“小汐。”冷冽打断了我的话，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发，“不要难过，总有一天我会回来看你的。”
“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
我忐忑地望着眼前的冷冽，生怕他会给我一个否定的答案。
冷冽静静地看着我，许久，对我绽放出一个温柔如初的笑容。“当然，你一直是我的好朋友。”
说完，冷冽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盒子。
“小汐，这个送给你，就当是临别的礼物。”“啊！礼物……”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盒子。
冷冽真细心，相比之下，我什么都没准备，不禁尴尬起来。我皱起眉头，盯着眼前的盒子，不断在脑海里搜索着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冷冽。冷冽看到我苦恼的样子，顿时笑出声来。
“小汐。”冷冽伸出手指抚平我皱着的眉头，“你不适合苦恼，最适合你的表情是微笑才对。如果想送我礼物的话，就对我笑一笑吧！”
“嗯！”
我用力地对冷冽点了点头，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各位旅客，您乘坐的航班即将起飞……”机场提示登机的电子音已经响了起来，冷冽摸了摸我的头，定定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伸出手来，抱紧了我。
我急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左澄，他微笑着站在原地，好像并没有吃醋。冷冽并没有抱很久，只过了一会儿，他就松开了手，拖着行李登上了前往异国的飞机。
我站在原地目送冷冽过了安检，低下头，有些好奇地拆开了冷冽送我的礼物。
这个小盒子非常精致，上面有一个小提琴的图案，就连顶部打结的花朵用的都是像钢琴键一样的黑白色缎带。我轻轻地将上面的缎带拉开，打开盒子。
一张CD静静地躺在盒子底部，上面并没有任何装饰，只在碟片上写了四个字——致顾惜汐。
左澄走上前来，看了我手里的东西一眼，自顾自地拉着我去买了一个CD机。
我感激地看了左澄一眼，将CD放了进去，插好耳机，默默地听了起来。
是那首冷冽为我演奏过好几遍的曲子，但这一次，在这首曲子的开头多了一句冷冽自己录好的话——
“你好，顾惜汐，我的名字叫冷冽。”
这句话好像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我迷茫地抬起头，看向机场金属交错的白色屋顶，认真思考起这句话来……
一朵云遮住了刺目的太阳，那一刻，我记忆中的迷雾仿佛被闪电劈中，而后慢慢地散开。
冷冽！
我陷入了回忆——
那一年，我因为淘气摔断了腿，被妈妈送进了医院。在医院的心理科，我遇到了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小男孩。
“喂！你怎么不说话？”小小的我戳了戳面前的小男生。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你是不是也受伤了，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其实做手术也不是很痛啦！”我自顾自地托着腮，像个大人一样给小男孩传授经验。
可是他连看都不看我。
我执着地伸出手，试图抚摸他柔软的头发。啊！被躲开了。
我噘了噘嘴，依旧不放弃地把裹着石膏的腿伸到他面前。
“你看，虽然医生说我不能再上舞蹈班了，可我还是很开心啊！你不要每天都那么难过，就算生病了，就算身体很难受，也要每天都高高兴兴的，因为难过是没有用的！”
小男生依旧躲在墙角里，对我的话没有半点儿反应。两个月后——
“我要出院了！”我笑眯眯地单脚跳到小男孩面前。他终于有了一点儿反应，抬起头瞥了我一眼。
我很高兴，连忙把身后藏着的大盒子交给他。
“我不能再跳舞了，所以，我把我攒来买舞鞋的钱给你买了一把小提琴，要是你以后觉得难过，就拉小提琴吧！”
小男生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望着我手上的盒子。
我只好把盒子放在他面前，俯下身，大声说道：“喂，我叫顾惜汐，你叫什么名字啊？”
……
“那这样，我说什么你也跟着说！”……
“你好，顾惜汐，我的名字叫……”我一个字一个字地诱导他。
“你……你好……”小男孩终于张开了嘴巴，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正在这时，妈妈在远处喊了我一声。
“啊！我要走了！”我匆忙站起来，看见了小男孩的那双淡金色眼眸，原来他一直在看着我呢。
“再见啦！”我朝他挥了挥手，一跳一跳地回到了妈妈身边。
“原来当年那个患了自闭症的小男孩就是冷冽……”我从尘封多年的回忆里走出来，不禁喃喃自语，“怪不得他会这样对我……”
走在我身边的左澄听到我喃喃自语，转过头来，轻轻地捏了捏我的鼻子，看着我，轻声问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是怎么摔断腿的？”
“我小时候那么淘气，怎么记得……”
我揉了揉脑袋，皱起眉头，努力回忆着，可是记忆深处那层浓浓的雾霾无论如何都消散不去，只能勉强回忆起一个淡淡的轮廓来。
“好像是为了帮邻居家的小孩救一只爬到房顶上的猫……然后不小心摔下来了……哎呀，真惨……”
我隐约记得那是个夏天，我在屋檐上踩空了，摔得很惨，可是具体的情况我实在想不起来了。
至于那个小男生的长相，更是在我的记忆里模糊成了一片云雾，怎么都无法清晰起来。他似乎在我受伤之后就搬走了，从此再也没有见过。
“你问这个做什么？”我转过头，看到左澄的茶色眸子里映出了我小小的影子，而他的嘴边挂着一抹醉人的微笑。
“没什么。”左澄凑过来，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然后紧紧地牵住了我的手，低声说道，“从你因为我不能再跳舞的那一刻起，我就决定守护你一辈子……”
“什么？你说什么？”
飞机起飞的轰鸣声骤然淹没了左澄的话，我只能看到他薄薄的唇动了动，却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
我揉了揉那只被噪音弄得有点儿痒的耳朵，执拗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次！”
“没什么啦！”
左澄摸了摸我的头，眼里的宠溺像无边无际的海洋，把我完全笼罩住了，而他唇边的笑容就像阳光一样，灿烂又温暖。
关于过去，关于未来，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了解，重要的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