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魔王不可爱
“我已经不需要你做我的厨师了，所以你可以走了。”后藤熏冷冷地对我说。
“为……为什么？”我震惊地看着他，拼命地想从他冷峻的脸上看出一丝端倪。
我见过后藤熏发怒的样子、傲娇的样子、各种自然或者不自然的样子，但是唯独没见过他此时脸上这种连水都能被冻结的表情。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熏有我了。”一个女声插入，然后我看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苏彩音妖娆地攀上了后藤熏的肩膀，而后藤熏并没有因此而不悦，反而一脸温柔地抱住了苏彩音的腰。
远远望过去，一个俊美无双，一个美艳动人，这样一对完美耀眼的璧人，实在是般配极了。
“熏呀，他说现在只吃得下我做的菜呢……”苏彩音小鸟依人地靠在后藤熏的怀里，甜蜜地笑着。
“小橙，恭喜你啊！”学长从我身后拉着我的手，脸上还是招牌式的微笑，但是此刻我觉得莫名的害怕。
“学长，你在说什么？”
“小橙，你不是从一开始就不想为熏做饭吗？现在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哦。”
“我……我没有……”
“哼，说到底，你也只是因为钱才来我家的，所以，我对你这种虚伪的充满铜臭味的料理觉得恶心透顶。”满脸嫌恶地看着我的后藤熏，令我犹坠冰窟。
“就是哦，能满足熏挑剔味觉的，果然还是我亲手做的充满爱意的的料理吧。”苏彩音娇笑着端出一盘蛋包饭，然后亲手喂进了后藤熏的嘴里，我紧紧地盯着后藤熏的脸。那种表情我曾经见过，在他吃到美味食物时，就会露出那种幸福的表情。
原来，不是我也可以呢，不是我为他做的料理，他也能露出这种幸福的表情……
我以为只有我才可以给你这样幸福的表情，果然还是太过狂妄自大了……
看着沉浸在爱意中的两个人，我突然觉得眼睛酸酸的，眼泪就止不住地往下掉。
为什么会这样？
我呆呆地看着两个离我越来越远的人，心里焦急得不得了。
后藤熏，你不能走，不管你怎么看我，我还有好多话要和你说！
刚想去追，却发现我的手被人牢牢地拉住了。
学长就这样抓着我的手，一脸的悲伤。
“学长，请放手好吗？我要去和后藤熏说……”声音戛然而止。
说什么呢？就算追上了后藤熏我要和他说些什么？
伊茉橙，你太卑鄙了！
悲伤弥漫在我心头，学长拉近我，轻轻地将我抱在他怀中。
感受到学长的体温，我由轻声啜泣渐渐变成了号啕大哭，至于哭些什么，我自己也不知道。
学长一手搂着我，一手轻拍我的头。
“学长……对不起……”我靠在学长怀中，轻声地道歉。
醒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的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枕头上一片冰凉，摸摸脸上还有没来得及风干的泪痕。
原来是梦……真是太好了！
从法国赢得大奖回国后，本应该开心享受胜利喜悦的我却因为学长意外的告白而心烦意乱，特别是那天后藤熏脸上的表情，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浮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对他的神情，他说的话，他的动作……他的一切都越来越在乎了。
想起刚刚那个让我心痛的噩梦，我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我现在就想见到后藤熏，跟他说出我心里真实的想法……
找到那个让我一整夜都没睡好觉的人名字，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怎么会这样？他居然关机呢？应该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我越想越担心，根本坐不住了。
再看看自己住的豪华酒店，我想起之前学长对我说的那些话：“小橙，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名人了哦，你的一举一动都被人关注，所以一定不能住在自己家，更不能住在熏的家里，现在你先委屈一下住酒店吧。不过别担心，这处酒店也是后藤家的产业，不用担心住宿费的问题。”
如果是之前，我一定会很高兴能住在这么高档的酒店，但是这一刻我无比讨厌！我想去后藤家，我想看到后藤熏的身影，听到他的声音，我想知道他一切都好……
我随便收拾了一下，便从床上起来，准备出去。
门刚打开，我却看见学长抬起手，惊讶地看着我。
“原来你已经起床了啊，我刚想叫你呢。”学长露出一个清爽的笑容。
“学长，你知道后藤……”
“小橙，你今天有很多采访预约哦。”学长径直走进房间，然后掏出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行程，“可能会很辛苦，不过你放心，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学长轻轻地拉着我的手，然后温柔地看着我。
我默默地垂下眼帘，不敢去看学长的眼睛。
“学长……我……并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的……”
“傻丫头，你是我女朋友，对你好是应该的啊！”学长看着我，笑了起来，“这样没有自信，可不像我认识的小橙啊。你要知道，你值得别人对你好。”
听了学长的话，一股浓浓的苦涩在我心头弥漫开来。
这样温柔的学长，我真的可以拥有吗？
伊茉橙，你真是太卑鄙了！明明已经有了像学长这样完美的男朋友，心里面为什么还要想其他的人呢？你绝对不可以伤害学长！
我在心中暗暗发誓，要把那个不应该出现在我心中的影子远远地丢开。
像是为了给自己打气一般，我挤出一个笑脸，大声说：“没错！我是学长的女朋友！我最喜欢学长了！”
来不及看清学长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学长将我拉近，然后在我额头上印上了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
“还有一点时间，你再休息一下，我再去确认一下行程。”学长说完这句话，就匆匆地离开了。
学长刚才……
我傻傻地站在房间里捂着额头，脑子里全是学长临走前的轻吻。
“只是亲吻一下额头而已，你还要回味多久？”
就在我还沉浸在惊讶当中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这个声音是……后藤熏！
我立刻转过身，看见后藤熏双手抱怀，斜斜地靠在门框边，脸上挂着讽刺的笑。
“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怎么？怕被我看到你和欧阳的好事？其实我也没看到多少，就从你说‘最喜欢学长’那里开始的。”后藤熏怪声怪调地学着我说话的声音。
此时我满脑子想的都是昨晚做的梦，一肚子的话想跟后藤熏说。
“后藤熏，我……”话到了嘴边，我却发现脑海中一片空白。
我想和他说什么？
“我……真的成了学长的女朋友了呢……”我看着后藤熏，强迫自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真是的，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为什么到头来只说出了这一句？你应该有很多想问的吧？为什么当初不是你先表白，为什么你没有表现出哪怕一点喜欢我的样子，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为什么……我要答应学长做他女朋友……
后藤熏一直看着我，一开始眼中似乎有着期待，可是在听我说出那句话后，他眼中期待的光陡然间暗淡下去。
“原来，你就是想和我说这些……我以为你会变聪明一点，没想到你还是这么傻，不过，有欧阳在你身边，至少你不会受欺负。”
“我来是想告诉你，你这个史上最年轻的国际烹饪比赛冠军，回国以后还会有很多通告，所以我的管家就暂时借你用了，再见。”
说完，后藤熏转身就走。
不行，我不能让他走！
心里有个声音大声告诉我。
渐渐走远的后藤熏让我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距离感，总觉得就这样让他走掉，我以后会很难再见到他。
“后藤熏！”我在他身后大喊，然后冲上前去抓住他的手。
后藤熏像是被电触到一般，飞快地甩开我的手。
他转过身，直直地看着我，然后脸上泛出嫌恶的表情，像是触摸到什么脏东西似的，甩了甩手，一句话也不说。
看着他厌恶的表情，我的心里一阵难受。
为什么要这样看我……
“后藤熏……”
满心满脑子都是这个名字，没有别的发泄口，我只能轻声地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又一遍，之后看着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视线。
“学长，我的外套好像落在房间里了……”
由于我要接受电视台访问，所以学长现在正要送我去那边。
路过酒店大厅的时候，我一眼就看到了即使站在角落，也那么吸引人注目的后藤熏。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就是想和他单独在一起，哪怕不说话，哪怕只是待在同一个空间。
于是我满怀罪恶感地找了一个理由，将学长支开了。
后藤熏就站在酒店大厅的墙边，他背后的墙上是一幅六翼天使的画像。离得太远，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见他站在那副画的前面，刚好遮挡住了画上的天使。远远望去，天使的翅膀就在他的背后展开，就像他马上要飞走一样。
我加快脚步向他走了过去。
“伊茉橙小姐，请问你身为国际烹饪比赛史上最年轻的厨师，心里有什么感想？”
“伊茉橙小姐，请问你回国以后会有什么打算……”
“伊茉橙小姐……”
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好多记者，先是对我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通，然后用话筒对着我，问着我各种问题。
我手足无措地面对着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虽然回国以后接受过很多访问，但是像这次这样被堵在大厅还是第一次，因为我既不是什么大明星也不是社交名人，而且，即使是遇到这种状况，还有学长帮我挡着。
我下意识地看向后藤熏所站的地方，但是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他就走开了。鎏金的画框里，天使流着泪，一手拿着玫瑰，一手用剑刺穿了心爱的人的胸膛，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地上的白玫瑰花瓣。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幅画我居然有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就在这时，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了，我下意识地想甩开手，回过头却看见后藤熏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我身边。
我悄悄地反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稍稍僵硬了一会儿，然后用一股更大的力道握住了我的手。
“等一下我会带着你跑，你千万要抓紧我。”后藤熏小声地在我耳边说。
我看着他，点了点头。
一股巨大的力量牵引着我往人群包围圈外跑，而那些记者都一窝蜂地想跟上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记者一边追一边大声问我：“请问您这次获奖的动力是什么？”
这个问题……
我放慢脚步望向他：“我只是想给喜欢的人做一盘最简单的蛋炒饭，然后看到他吃饭时幸福的笑脸。”
说完，我偷偷望向后藤熏，看到那张英俊的脸上划过一丝阴霾，然后，他拉着我，加快了速度，把那群记者远远地甩在了后面。
“真是的，酒店那边到底在搞些什么！居然在大厅里都能出现这么多记者！”好不容易跑出包围圈后，后藤熏愤愤地说。
“该死的！你不是应该和欧阳在一起吗？他怎么能放你一个人在外面！”后藤熏烦躁地走了几步，却忘了我们牵着的手还没有松开。
我沉默地看着我们交缠的手指，它们是那么亲密……
后藤熏回过神来，像是甩开一块烧红的铁块一般甩开我的手，然后转身背对着我。
“后藤熏，我……”就在我刚想说点儿什么打破这个奇怪的气氛的时候，手机铃声在这时候响起。
“嗤，你还是快接电话吧，不然你的男朋友可是会着急的。”后藤熏用他那种特殊的嘲讽的语气说着，在‘男朋友’三个字上音咬得特别重。
我只好接通电话，果然是欧阳学长打来的。
在详细询问了我所在的地方以后，他便焦急地赶了过来。
后藤熏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们，我完全不知道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只是，我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吧……
电视台演播厅后台。
“小橙，接下来你可不能再这样发呆下去了哦。”学长轻轻地揉了揉我的头发，将我从沉思中唤醒。
“抱歉，学长……我……”我不好意思地望向学长。
“不用道歉，我的小橙啊，一直是最棒的。”学长微笑着安慰我，“我知道你也很累了，回国后你就一直在接受访问，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这个呀，身为你代理人的我是最清楚不过了，不过没能替你拦下更多的采访让你好好休息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看着学长眼睛下的黑眼圈，不用想我也知道学长是多用心地在帮助我。
“谢谢你，学长……”我诚心地向学长道谢。
“要是真的想谢我，等你有空的时候给我炒一份蛋炒饭吧？”学长调皮地冲我眨了眨眼睛。
“啊？为什么是蛋炒饭？”我不解地望着学长。
“因为呀，我想知道你这个最年轻的大奖获得者做的炒饭到底有多美味啊，居然虏获了那么挑剔的评委的心。”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小橙，等你比赛之后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了，我们一起去旅行吧？去迪斯尼，去看薰衣草花田，去吃世界上最好吃的料理，去找最神奇的食材，我一直陪着你，然后你把这些都做成好吃的菜，我们一起品尝？”学长的额头轻触着我的额头，温柔地说着。
我从来都没从这个角度看过学长，我们额头接触的地方投下一块阴影，刚好在他眼睛下方，即使这样，我还是看到了他眼中的殷殷期盼。
不敢注视那双专情的眼睛，我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然后身体僵硬地躲开了学长的触碰。
“请问您这次获奖的动力是什么？”
“我只是想给喜欢的人做一盘最简单的蛋炒饭，然后看到他吃饭时幸福的笑脸。”
……
我脑子里一直想着这两句话，学长，不知道这种状态的我，能不能做出令你幸福的蛋炒饭呢？
“哎哟，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吧？对你还真是体贴啊！”
趁着学长给我买饮料的时间，化妆师姐姐羡慕地对我说。
“是啊，他是我男朋友。”我微笑着回答她，闭上眼睛，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化妆师姐姐手足无措地看着我。
睁开眼，我看到学长手里拿着我最爱的橙汁，正一脸忧伤地看着我。
学长，为什么你也有了这种表情呢？
“我的眼里好像进了沙子呢，不管怎么流泪都出不来。”我笑着望向学长，忍住心里的酸涩。
我一手接过饮料，任由学长帮我擦去眼泪。
“小橙，这里有你一封法国来的信。”
在结束一天的采访之后，学长将一封信递给我。
“法国？我的？”我惊讶地望着学长，学长无辜地向我摊手表示他也不知道。
我看着手中洁白的信封满头雾水。
“也许是你的粉丝寄过来的吧？”学长开玩笑地说着。
拆开信封，一张鹅黄色的羊皮纸被我展开，上面纤细优雅的花体字晃瞎了我的眼睛。
好歹在法国呆了几十天，我一看就知道，那华丽得不像话的手写体就是法语啦，至少‘伊茉橙’三个字我还是认识的，至于下面嘛……
“写了什么？”学长问我。
我张大眼睛，摇摇头，然后把纸上的内容展示给学长看。
“法语……我不是很懂呢，不如我们先去找熏吧，他应该知道，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先去超市买点吃的吧？”学长体贴地提议。
在超市买了很多食材后，我和学长拎着大包小包赶到了后藤熏家。
臭着一张脸的后藤熏跟学长下棋，我则回到了我最熟悉的厨房准备晚餐。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但是这间厨房还保持着我走之前的状态，干净而整洁。
“对了，熏，小橙收到一封法国来的信，你能帮她看看吗？”在我端上饭后水果之后，学长问后藤熏。
我转过身，从包包里掏出那封信，然后递给了后藤熏。
后藤熏轻轻展开信纸，上下扫视了几眼，然后表情从满不在乎转换成了不可思议。我看着他，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在变。
“怎么样？在说些什么？”我好奇地问。
后藤熏将信纸叠好，然后装进信封一起递给我：“这封信是法国蓝带学院的校长亲自写给你的，他在信里说你是难得一见的料理天才，问你愿不愿意去法国念书，他将担任你的老师亲自指点你，并且为你提供最高奖学金。”
蓝带学院！
这四个字如同一道响雷在我脑海里不停地滚动着。
我……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
世界顶级的料理学院邀请我入学！
我从小的梦想就是进入蓝带学院学习，没有想到，这么快，我的梦想就实现了！
可是，为什么梦想实现的这一刻，我心中的震惊和紧张反而强过美梦成真的喜悦呢？
我傻傻地看向学长，学长一脸宠溺地看着我微笑，然后我又把视线转向了后藤熏。后藤熏皱着眉头，似乎在苦恼着什么，然后脸上阴晴不定地换了好多种我看不懂的表情。
“后藤熏，我又要去法国了呢……”我口中喃喃自语道。
学长起身走到我身边，然后拉住我的手：“怎么了？你是高兴坏了呢，还是不想去呀？”
我摇摇头：“怎么可能……”
收到蓝带学院的邀请我真的很惊喜，但是，心底那阵浓浓的忧虑又是因何而来呢？
如果是在以前，我看到这个消息一定会很高兴得跳起来吧，可是现在，我更在意的竟然是后藤熏的态度。一想到要去蓝带学院学习，就有可能很长时间见不到后藤熏，一股失落感就悄悄地爬上了我的心头。
对于这件事，他会是什么态度呢？
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后腾熏，发现他也在看我，在我们视线交汇之后，他又假装不屑地转移了视线。
我也有点伤心地移开了视线。
“学长，如果我走了，后藤熏吃饭的问题怎么办？”我努力找着不去学院的借口，问学长。
没错啊，我不能走，我要是走了，后藤熏应该会饿晕过去的吧？
我在心里给自己找着借口，同时用眼神向后藤熏求助。
拜托了，说你需要我，只要你一开口，我马上就会留下啊！
后藤熏看了我一眼，然后懒懒地说了一句：“时间不早了，我要休息了。”
失望还是伤心，我早已经分不清楚了。
我果然还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吧，世界上还真没有谁离开了谁就过不下去呢……
低声地向他道了句晚安，我便任由学长牵着我的手，一起回到了酒店。
“小橙，我知道你在犹豫，不过，我认为蓝带学院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希望你不要因为一时的犹豫而后悔终生。”
进门前学长叫住了我，然后用一种仿佛洞察一切的语气跟我说。
我轻轻地点了点头：“学长，我会的，对不起，每次都要你这么操心。”
学长没说话，只是轻轻地笑着，然后帮我推开门，示意我进去好好休息。
拜托了，学长，不要对我这么好，否则我会在这种状态下窒息的……
去，不去，去，不去，去，不去……
我颓废地瘫倒在床上，脚边是被我揪得一地的花瓣。
因为我未来的人生需要好好地规划一下，所以学长帮我推掉了一切采访任务，让我在这几天时间里好好地整理一下思绪。
所以现在，我极其无聊地用茶几上的新鲜玫瑰来做着占卜——关于我到底要不要去法国的事情。
啊啊啊！好烦啊！这个时候要是能有个毫无顾虑又可以谈心的人就好了——
“呜呜呜，裕美——我现在极度需要你啦，你快点过来拯救我吧！”拨通了裕美的电话，我毫无形象地冲她哀号着。
不愧是裕美，在接到我电话30分钟之内就马上就赶到了我所在的酒店。
“哇！这里好高级啊！住一晚得多少钱啊……”一进门的裕美马上毫不留情地推开了我，开始大肆参观起来。
“不知道啊，是学长安排我住的，好像是后藤熏家的产业，所以……我也不知道要多少钱呢……”我摇摇头表示并不知道这里的价格，曾经我也试图拒绝过，但是遭到了后藤熏和学长的强烈反对。
“你以为是要你来白住啊？白痴！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法国得奖归来的天才厨师入住的是我们家的酒店，每张报纸的头条拍的一定是你和我家的酒店招牌的合影，再加上你随时在厨房里指点那些厨师做菜，光是这样就不知道能省多少广告费呢，就你那点房钱还不止你给我家带来的经济效益的万分之一呢！”后藤熏那时是这么劝说我安心住下的。
“而且酒店的环境比较好，保安设施也比较齐全，你住这里我也比较放心你的安全问题，至少不用担心会有记者半夜翻你家的窗户……”学长当时是这么说的。
“小橙！”在听我转述完两人的话后，裕美激动地向我扑了过来，“这么说，你果然成功了！”
“什么成功了？”我不解地望着她。
“那个计划啊！你搞定了哪一个？”裕美一脸八卦地凑向我。
“什么啊……”我惊慌失措地避开了她的追问。
“来嘛来嘛，说给姐姐听啊，你今天叫我过来不会是要带我参观后藤熏学长的家族产业吧？”裕美一脸狡猾地逼问。
我像掩饰心虚一般地给裕美倒了一杯自制的杏仁茶。
“其实……我现在正和学长交往……”我小声地说。
学长在法国比赛现场向我求婚的事情虽然是公开的，但是那个会场的比赛视频不会向公众开放，所以这件事即使是国内的媒体也不知道。
听完我的话，裕美‘噗’地一下把嘴里的杏仁茶全都喷了出来。
“小心点啦，会很脏啊……”我不高兴地扯了几张纸擦掉她喷在桌子上和地上的水渍。
“你是说你和欧阳学长在交往？”裕美一脸惊讶地掐着我的脖子用力摇晃：“你为什么是和欧阳学长啊？为什么啊！按照少女漫画的发展过程，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和后藤学长恩恩爱爱地互诉衷肠了吗？为什么啊！你赔我500块啦！”
“什么500块啊？裕美你到底又和人家打了什么赌啊……”我艰难地扯开裕美的手问道。
“我跟人家赌你会和谁在一起啦……不对，这个不重要！”裕美松开手，往口中灌了一口茶，“你为什么会和欧阳学长在一起啊？”
“学长人那么好，为什么我不能和他在一起啊？”我奇怪地看着她。
“学长人是很好，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学长为什么会没有绯闻，没有女朋友呢？连后藤熏学长在学校都有大把女生倒追，但是偏偏欧阳学长周围干净得连雌性苍蝇都没有一只啊！”
“有吗？我没觉得啊？”
“你真是笨蛋啦！”裕美用力敲打着我的头：“学长人虽然很好，但是对谁都彬彬有礼，仿佛树立了一条无形的隔离带，用礼貌将你阻隔在安全范围之外，相反，后藤学长虽然老是板着一张脸，而且也很毒舌，但是因为他这样反而给人一种真实的存在感。”
真实的存在感吗……
我的脑海里不期然地想起第一次见到后藤熏的场景，还有第二次，第三次……
每一次我们似乎都在吵架，虽然他每次都说要赶我走之类的话，但到最后还是会别扭地向我道歉，还有那拙劣的表达关心的方式……
“裕美，你说，要是一个人每天心里都想着另一个人，会担心他吃得好不好，会和谁在一起做着什么事，哪怕做梦梦见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心都会痛得要命，想和他说话，想触碰他，想和他时刻在一起，他的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都能轻易挑起内心的情绪……”
右手轻轻按住胸口，我把最近心里的感受全都说给了裕美听。
裕美怜悯地看着我：“那她一定是爱上那个人了。”
爱上他？怎么可能！
我惶恐地睁大了眼睛。
这一定有哪里不对！
失魂落魄地送走裕美，我呆坐在床上
“那个毒舌有自大的家伙……怎么可能……”我自言自语地摇着头否认。
“欧阳，我不要这个家伙做我的厨师！”
“嗤，像你这种穷人买得起珍贵的食材嘛？”
“我不要吃苦瓜……”
“本少爷亲自给你试菜，还不赶快谢恩？”
……
脑子里全是后藤熏和我相处的画面，他生气的神态，他趾高气昂的神态，他别扭的神态……他的每一个表情都像刻进了我的脑海中一样。
我这是生病了吗？
不对！
我用力地摇着头：“我喜欢的是欧阳学长，我喜欢的是欧阳学长，我喜欢的是欧阳学长……我喜欢的是……后藤熏……”
我无力地垂下头。
我喜欢的，果然是后藤熏。
所以我才不想去法国，不想和他分开，一想到他，彷佛和全世界为敌都不那么可怕了。
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只要他的一句话，不管是法国还是蓝带学院，我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飞快地冲向房门，因为我现在急切地想见到后藤熏。
然而我刚把门打开，就看见后藤熏站在门口。
我惊讶地看着他，问：“后藤熏，你怎么……”
后藤熏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我脸红了一下，心里闪过一丝窃喜，难道，你和我心中的想法一样？
“我……我也有事想和你说……”我手足无措地让后藤熏进房间后，突然有点不记得我以前和他相处的模式了。
早知道他回来，我今天应该换上那件新买的衣服，顺便再画个妆的……
我有点懊恼地偷偷把身上的小熊衬衫扯得平整一些。
“你不是说有事找我？”我低着头跟在后藤熏身后，紧张地绞着手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后藤熏转身，一脸纠结地看着我。
“结束吧。”
“啊？”我惊讶地抬起头，“结束什么？”
“我们的雇佣关系到此结束吧。”后藤熏冷静地说道，“解约合同我待会儿会叫人送到你手上，违约金的部分我也会按照原来的规定再增加百分之十，全部打到你的账户上。”
“为什么？”我深吸一口气，艰难地问道，“是因为我最近没给你做菜还是有其他原因？”
后藤熏轻笑一声，然后坐在沙发上，轻松地把长腿交叠在一起，然后捻起一块我做的小圆饼在手上把玩着。
“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厨艺界新星啊，我可不敢把你带在身边，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籍籍无名的伊茉橙了。”
好看的嘴唇，优雅带磁性的声音，却毫不留情地说出一句句令我心寒的话。
“其实你做的菜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少了你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啊！”
“对了，我已经找到能做出更适合我口味的菜的厨师了，有时间你们可以互相交流一下。更棒的是那个厨师做的可乐鸡翅和泡菜饼真的超级好吃的！”
后藤熏一脸陶醉，滔滔不绝地向我说着，我看着他愉悦的表情，心慢慢地冻结。
后藤熏，你——你到底有没有一点喜欢过我？我在心里轻声地问。
“……因为欧阳找到你做女朋友，所以啊，我最近超级寂寞的，不过还好本少爷魅力大，你看——”像小孩炫耀心爱的玩具一般，后藤熏小心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然后打开盖子向我炫耀，“你看这是我女朋友哦，怎么样，超级可爱的吧？”
怀表盖子上是一个女孩的头像，长什么样我已经看不清了，因为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我低着头不去看后藤熏，我怕我一看见他，就会止不住泪水。
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你把怀表放在胸口，这表示你真的很爱她吧？
真的好难过，我的心像是被石块压住一样，连呼吸都很困难。
“对了，你说要和我说事情，是什么事？”
“我想告诉你……我决定要去法国进修。”我调整好呼吸，用最正常的口气说出这句话。只是，在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快要撕裂了一般的疼痛。明明都已经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这种疼痛痛到让我呼吸都变得好困难？
眼眶一点一点地在发热，我用力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不能哭，哭了，你就输了。
后藤熏怔怔地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了。
忽然，他的嘴角扯了扯，对我露出了一个笑容。
“哦，那你要好好学习啊，对了，我女朋友约我去爬山，如果你跟欧阳有时间，可以一起过来哦。”
他的声音听起来好像比平时要更加低沉一点，但是我却并没有办法去思考为什么，因为在听到他的话的那是瞬间，我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投入到了深冬的湖水之中。我的灵魂在一点一点下沉，冻得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我低着头，死死地看着地面。
后藤熏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忽然一个转身，径直地离开了。
恐怕，他是觉得跟我已经无话可说了吧。
听到关门声后，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我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虚弱地跪倒在地上。
眼泪终于像绝堤的洪水一般倾涌而出。
伊茉橙，你果然因为你那不值一文的自私和自尊受到了惩罚。
刚才被后藤熏拿在手上把玩的小圆饼，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地上，并在他离开的时候被踩得粉碎。
看着那一堆碎成粉末的残渣，就像看到了我的心一样。
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一般，我一边用纸巾清理着碎渣，一边号啕大哭起来。
“呜呜呜，小橙，我舍不得你走，可不可以不走啊……”裕美哭得满脸泪水，两只手勒住我的肩膀死不松手。
“好啦，裕美，我只是去法国三年而已啊，再说了我又不是三年都不回来，听说法国人超级喜欢休假的，他们一年有100天的假期呢……”我拍着裕美的肩膀安慰她。
“呜呜呜，你说的都是真的？”裕美怀疑地看着我。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瞎说的……
我无奈地向站在一帮给我拎行李的学长使眼色求助。
“裕美，你要是觉得寂寞，可以跟小橙打电话啊，要不然每天发邮件也一样哦。”收到我的求助信号，学长善解人意地替我拉开了裕美。
“那你要把假期都给我攒着，然后回来看我，还要给我发邮件、寄手信，听说法国的香水超级有名的，你要给我买最贵的！”用纸巾擦了一把脸，裕美红着眼睛哽咽着说。
“法国最著名的还有帅哥呢，要不要我给你打包一个回来？”看着裕美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我取笑着她。
裕美吸了吸鼻子，轻轻地在我头上弹了一下，像我们以前玩闹一样。
我这就要离开了呢，离开我熟悉的地方，熟悉的语言，还有——熟悉的人。
一股背井离乡的忧伤笼罩着我。
裕美悄悄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偷偷地指着学长：“好啦，我要闪了，你还是多跟学长说说话吧……”
正忙着给我换登机牌的学长看见裕美跟他打招呼，便飞快地走了过来。
裕美笑嘻嘻地把我推到了学长的怀里：“学长，小橙说有好多话想跟你单独说，所以我不打搅你们说话咯。”说完，她便自认为很上道地掏出耳机坐在一边听音乐了。
我尴尬地离开了学长的怀抱，自从知道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是后藤熏后，跟学长这种有意无意的接触让我相当难受。
“学长，对不起，我……”
我下定决心要在出国之前把一切事情都解决掉，于是鼓起勇气想向学长提出分手。
像是洞察了一切，学长脸上流露出悲伤的表情，他用手指轻轻地按在了我张开的唇上：“嘘，这句话能不能晚点而说，给你一点时间，也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我看着这个从一开始就温柔地守护在我身边的人，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绝他，沉默良久，忍住泪水，我慢慢地点头。
学长，对不起……
“女士们，先生们，飞往……”
登机的广播响起，学长牵起我的手，把我送到了登机口：“在法国要好好照顾自己。”
眼泪在这一刻止不住地往下掉。
进安检通道之前，我再一次转身想看看我最想看到的人是不是也在，可惜，却只有裕美哭得一脸惨兮兮的向我挥手，学长带着温柔的笑朝我点头。
我最想看到的那个人，他没有来。
回过头，我吞下了满满的失落和苦涩。
后藤熏，再见，虽然我一点儿都不想跟你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