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明明如川
来找二师父讨要灵符丹药的时候，二师父正在镜子前摆弄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人活得久了，成长的时候，难免就要丢掉一些东西，二十多岁的人逐渐丢下了稚嫩和童心，捡起了城府，中年人也忘记了所谓的梦想，多了追名逐利，到了老年，大概又都觉的兴致索然，没得什么意思，就有洗去铅华，重新拾起了丢下的爱好童心，所以老年人1大多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而中年人又大多像是黄土埋半截心急火燎的老人。
二师父活了不下千年，丢下的东西自然就更多，其中就包括头发和牙齿，吃个藕都能塞牙，明川一度怀疑二师父没收了自己烤好的牛肉到底能对他做点什么……
明川自顾自的找了蒲团坐下，开口道：“二师父，剑九入五层了。”
二师父却丝毫不感兴趣，继续用手指扣自己的牙，良久，扣完咂么砸么嘴，道：“门后边的罐子里有一打惊雷符，就算是具灵圆满也可一雷击死，十二张符咒若是在契合神煌天雷大阵，便是镇灵入门的强者不死也要重伤，把剑九绑回来足够了。实在不行，我老人家就陪你走一趟，龙泉宗主一日拔不出那柄轩辕，那他就得多给我老人家当一天的小辈。”
明川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道：“师傅，你知道我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就是想问问……”
明川后半句话还未说完后脑勺上就重重的挨了一巴掌。明川也不回头，一猜就猜的出是谁，破口就大骂：“狗日的姜子牙，姜大牙，你活该你上不了封神榜你！你活该你找不找媳妇！”
身后大师傅姜子牙却不搭理明川，伸手拉了一个蒲团，就坐在了明川身边，伸手一指，禁言咒。明川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成了一个只能张牙舞爪却不能咆哮的小狮子。
可是姜子牙却不满足于此，顺手又拍了拍明川的肩膀，定身咒，好了，现在连嘴都张不开，手都抬不起来了。
大师傅姜子牙与二师父老子默契的对视一眼，眼神示意了一番，又都扭头看向了明川。姜子牙这才开口道：“剑九二十岁之前登上五层早已在我预料之中，想当初龙泉宗的第一任宗主白长歌也是在刚满二十岁便踏入了镇灵的门槛，却不料这剑九的天赋竟不在那天下第一剑仙之下。先天之姿可见一斑。这样看来，明川你就不要再想着什么有朝一日踏平龙泉宗，抢回剑九的无聊事了。剑九这孩子的性格自我见她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命数虽缥缈，而且又有先天的剑罡保护，看的不是太清楚，但未来前途注定是不可限量的。”
明川当然不做声，也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姜子牙抬眼望了望明川，便又张口说道：“我知道说的这些话你也不爱听，可是看你不反驳我也就当你心里边默认了，我们几个老头早就商量过，关于你修炼这件事，相信你也知道，你自己的天赋，门口的迷踪大阵破了几个不用数了，你也别藏着噎着，我现在用的禁声咒定身咒怕是也奈何不了你分钟，就要被你破解了。因为你的天赋如此，我们几个老头子这才商量，等你哪一天找到了自己的道心，哪一天我们再教你修炼。你也别顾着反驳，才能多高无所谓，我们几个老头子在意的还真是一个人的德行，而这修道之人的德行就是看道心，心术若是不正，修道再高也是枉然。要不是看你和你三师傅关系不错，这灵符怕是也不敢让你多摸几下的。”
姜子牙话毕，手一指明川默念了几个咒语，咒语一解除，姜子牙便全然不顾刚刚的沉稳劲，抬腿就跑到了门边，可是预料之中的咒骂和追打却没有出现，明川还是坐在那里，只是往日里活泼坐不住的明川，现在却有些兴致索然。
叹了口气，姜子牙终于鼓起勇气走到了明川身边，轻轻的拍了拍明川的肩膀，安慰着明川。
明川依旧低着头，只是开口道：“那驴操的，你说，剑九的道心和她的命数是什么？”
姜子牙闻言，仿佛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一般，松了口气，没有挨打就已经非常不错了，挨骂就挨骂吧。笑脸接过明川的话，道：“剑九这孩子的道心倒是不用多说，先天的剑心早就不用像你这般的考验考虑了，龙泉宗可不管你是不是正道，那些修剑的疯子，只要你一心修剑就好，可在依我看来，剑九这孩子就算摒除了先天的剑心，本质也坏不到哪里去，至于这命理嘛……”
姜子牙习惯性的捋了捋胡子，本想装一装世外高人，可是瞥眼一看，明川看自己的眼光已经不再那么友善。忙的又开口道：“剑九的命理啊，我跟你说，是离不开剑这一字的。”不待明川变脸，又急忙说道：“剑嘛，不光是兵器的剑啊，其一，剑九出生时先天的剑心剑胎，之后成长时又被父母嫌弃所贱卖，此又为命贱，去了龙泉宗又修剑，此又为鸣剑，其后又改名叫了剑九，名字里也有了剑，再加上好死不死的遇上了你，又多了一次命中注定的遇见。其后的路，最少也可冲出剑冢的五层，怎么着也摸着了剑仙的门槛，这可不是一生都逃不开剑这一字嘛。”
明川听完话后，起身没有像往常一样暴打身后的老师傅，却走到了门口边，二师父的道观在半山腰上，依着峭壁而建，开门可见即是翻腾的云海，一览而望皆是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明川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依靠在了门框边。低声道：“那我的道是什么？”
明川没有等到大师傅回答，大师傅也知道明川此时并非在等一个确切的回复，就连二师父，也继续转了身，又对着镜子摆弄起了自己的几根头发。
这一夜无眠，三个人都是，亦或者十个人都是，明川在门口靠了一夜，无为观里的两位师傅在蒲团上做了一夜，李子树下的孔子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教导完学生就回到自己的草庐继续写那所谓的圣贤书，干将莫邪连带着抽着烟的欧冶子，一同坐在一块铁毡上随着烟火的一明一暗呼吸等待，孙膑看了一夜书，荆轲则练了一夜剑，就连远在龙泉宗的剑九也都出了剑冢，坐在海边，看了一夜月亮。
每个城市的夜晚都是这么的多姿迷人，白日里的日球落山之后光芒便散进了万家灯火，融入了月亮的冷冽银光，只不过山下的人们都是点灯，此时的几个人却都秉烛。无聊的人们终于陷入了梦乡，不再无病呻1吟矫揉做作，山风凌冽的道观里，此时此刻的几个人，心中的都是傲骨寒。
第二天如期而至，明川依旧在思考，大师傅却起身，来到明川身边，问道：“想明白了吗？”
明川道：“没有。”
“那想了吗？”
“没有。”
“那就成了，这不争便是争，不寻道道自来了。”
“……”明川不再言语。只是面上的平静慢慢敛去，回首之时，已是满脸狰狞。
姜子牙一看不好，转身刚要逃，就被明川一把捞住了衣领。几度求饶无果，身上不知多了多少个鞋印，最终还是落得个飞下悬崖峭壁，让明川追不上才停止。看着大师傅脸上一副“傻了吧，爷会飞。”的得意表情，明川刚要伸手入裤1裆，大师傅忙不迭的开口：“好徒儿！好徒儿！有句话我忘记和你说了，你要是想找到自己的道心，不妨去找你荆轲师傅问问。定是会有结果的。”
明川却不理，手一翻，十二张惊雷符已在手，挥手一撒，即是那神煌天雷大阵，电光一闪而逝，远处踏云飞行的姜子牙脸上连带着胡子却都焦糊的不成样子了。
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今日的好徒儿明川不打鸟居然改成了打脸。
轰走了大师傅，明川又回头望了一眼还在镜子前努力的二师傅，即使是背对着自己，明川还是感觉到了当自己的视线看向二师傅时，二师傅身体明显的一颤。
不欢而散，不欢而散。一脚踢飞了门后边的瓦罐，俯身捡起灵符装进裤1裆的空间，明川一步三晃的走出了二师傅的无为观。
身后老子一阵牙痛，明川看着自己的时候，自己手放在头发上就没敢下来，谁料之后明川一脚踢翻了罐子，一惊一乍，头上本就不多的头发就又被无情的拽掉了几根。
明川大步离开逍遥峰，顺着小路一直走，看那方向，正是往荆轲师傅的住处去了。
此时阳光正好，风景微妙。
世人皆言大道如天上星辰，遥远只可远观，唯有天资傲人之辈才可采撷。明明如月。
我之大道却如水中鱼，纷繁众多，细细揣摩方可选择最适合的。我不问道，道自来。明明如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