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分了新房子

“大哥？你……你怎么来了？”

赵建军知道齐丽丽不是个能蹬三轮的人，就算是蹬一次三轮给她一百块钱她也不可能干，她要的是面子。再说她也不会蹬三轮，要是她骑，三轮一准撞墙。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齐丽丽居然会把大哥给叫来。做小买卖的事哪能让大哥知道？大哥知道就等于自己的父亲知道，让父亲知道自己做小买卖，还不得挑了房盖？

“这事你别怪人家，是我找的她，问你去哪了。你这不言不语的出门，也不说个去向不着家，家里能不着急啊？再说家里现在有大事，你不在家能行啊？”

“咱家的大事跟我有关系么？”

“废话！咱家不是你家啊？能跟你没关系啊？”赵建国瞪了弟弟一眼，但是随后又露出笑脸：“我跟你说，这回咱家有喜事，大喜事！”

“乔小河跟你结婚了？”

“边待着去！那是我们两的喜事，跟你没关系。我告诉你吧，咱家搬家了！”

“搬家？”这回轮到赵建军惊讶了。

赵建国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一边用袖子擦脸上的汗一边说道：“你当我和爸这些日子说什么呢？不就是说这事么？咱家现在住这房是工厂临时给咱住的，虽说是组织的关怀，可是这条件实在是差点。我和爸两人住还凑合，你回来了就有点挤，等过两年建民回来，就更挤了。再说建民那么喜欢学习个孩子，等他回来以后晚上要是读个书，画个图纸的，也不方便不是？自打去年就开始交报告写申请，希望厂里能给解决住房，这回真就解决了。”

“这就是你前面跟我说得那个好事？”

“对啊！打你回来我就想跟你说，可是爸不让。你也知道，现在多少人要房子，万一分不到咱头上，不就空欢喜一场么。还得说单位领导通情达理，也知道咱家的困难，特批给我解决了。向阳里独门独院，里外屋带个小厨房。我去看了，我跟你说，别提多棒了。”

看得出来，赵建国是真的兴奋了。这么个老实忠厚少言寡语的人，突然打开了话匣子，把赵建军吓了一大跳。如果不是看大哥神采奕奕条理清晰，还以为他中暑说胡话。

“虽然这新房也是里外屋，可是它有个小厨房啊。我跟几个同事都商量好了，把小厨房拆了，翻盖成个小平房，条件差点，可是能住人。你住里间，咱爸住外间，老爷子早晨好起早，睡里间他一动你就得动，影响你睡觉。我呢就住小厨房，夏天凉快。等到冬天再说。建民回来之后，我们再想辙。多少困难都能解决，面包会有的，牛奶也会有的。”

“不是，你这找我就跟我说这个啊？”

“这好事我能不告诉你么？”赵建国对弟弟的反应有点难以理解，自己高兴的都要上天了，他怎么还能那么平静？“再说我得带你回家看看啊。得亏你是今天回来，要是明天还麻烦了。咱家今天搬家，你这平板算是有用，咱一块拉东西。”

“丽丽呢？”

“丽丽啊，刚才和这个长途汽车站的调度员说话去了。也得亏是她能说会道，要不然咱这三轮人家不见得让进。你看，人不来了么？”

说话的工夫，就看一身崭新衣裳的齐丽丽向这边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边走边用一份报纸挡在头上遮阳光，似乎是怕被晒黑了。等来到两兄弟面前，她先围那些麻袋转了两圈，随后兴奋地说道：“行啊建军，这事真让你办成了！咱的好日子就快来了！大哥这不也来了么，咱一块吧，先把东西拉我叔家去。我跟他们说好了，借房子用几天，放这些东西。给他们来点吃的就完，就当是交了保管费了。不过那家人矫情，你放长了他们肯定得闹腾。赶紧把东西卖出去，把钱给乡亲们结了。”

“咱想一块去了。”

“那买卖什么时候做啊？”

赵建国打断两人交谈：“建军，我不说了么，咱家今天搬家。你要做买卖我不拦你，等明天再说。今个咱得忙正事。”

赵建军摇摇头：“大哥，这个才是正事。你是个好人，小时候还懂得说假话，长大了反倒是不会骗人，所以你的心思瞒不了我。今天先把我弄家去，等到搬家搬完了，再让爸把我扣下，这买卖也就做不成了。我长大了，这办法瞒不了我了。”

“不是我说，你这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我能用这办法骗自己亲弟弟？”

“你是不能，可是咱爸呢？他什么意思你还不知道么？他就想让我进厂当工人，绝不会让我做买卖。”

“当工人怎么了？”

“当工人不怎么。工人老大哥光荣，挣得也多，这都是好事，可我不喜欢。我不是你，受不了工厂的约束，你就发发慈悲让我当个小商贩，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你是我弟弟，我能不管你么？别的别说，今个怎么办？咱家搬家那么大的事你也不去啊？”

赵建军摇摇头：“我这买卖开张也是大事，我回不去。”

眼看两兄弟闹起来，齐丽丽终于开口：“建国哥，您也别为难建军了。他什么意思我知道，今个您家里肯定不是爷仨对么？您的师父、同事还有领导都可能去，到时候一大帮工人，就建军一个没工作的，他脸上臊得慌。这还是小事，我们这帮回来的知青基本都没工作，也就豁出去了。可是大伙你一句我一句，万一有个好管闲事的出头怎么办？他要是一说，给建军解决个工作，您说建军是去是不去？当工人挺好的，我叔做梦都想让我跟个工人结婚，可我们都不喜欢。”

赵建国看看她，“那你们喜欢什么啊？就是这些个麻袋，你们就能养活自己？”

“我们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等将来挣了钱，您就知道我们能不能养活自己了。现在你要愣把建军拉回去，第一个他不高兴，第二个也是人回去心没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家里搬家事挺多的吧，建国哥总在这也不像话不是？听我一句劝，您先回去跟家里忙活，我们两外面练摊去。等到晚上收摊，我负责把建军送回家去。客人也走了，就你们爷三个，想聊什么都方便。他要是敢不去，我第一个收拾他，您看这么办成不成？”

赵建国被齐丽丽说得哑口无言。他的沟通能力仅限于家庭内部，一旦有了外人，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话。齐丽丽这么个牙尖嘴利说话像机关枪的女人不是他能对付的，虽然不认可对方的方法却想不出话来反对，吭哧了半天，只好看向赵建军。

“建军，你真不回去？咱爸那可等着你呢。”

听大哥提起父亲，赵建军心里越发决定不能回去。这个新家是父亲和大哥的，最多还有老三，惟独没有自己的份儿。自己回去把大哥赶去小厨房？那和睡院子里有多大区别？再说住在小厨房的大哥是没法结婚的，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大哥的婚姻。哪怕暂时被他们误会，也好过影响大哥终身大事。这个家跟自己无关，搬不搬都不该自己操心。做买卖挣钱，才是自己头等大事。

他看看大哥满头大汗心里觉得有点不落忍，但还是狠心说道：“丽丽说得挺对的，就按她说的办吧。”

赵建国的目光在兄弟脸上停留了半分钟，随后慢慢从平板车上下来，“你既然这么说，我也就不勉强了。晚上记得回家啊，咱家今天吃捞面，我给你留点面条等你回来再煮。”

说完这句话的赵建国不再回头，向着长途汽车站外面走去。看着大哥那被汗湿透的后背，赵建军心里有点不舒服，觉得自己对待大哥有些不对。齐丽丽反倒是很洒脱，在赵建军背后一推：“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呢？赶紧着，咱也走吧。”

“去市场？”

“去什么市场啊？这大热天的你这趟也不容易，我请客咱们先搓一顿，下午再去市场也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