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认尸
在余开颜意识渐渐苏醒之际，她感觉自己被一种可怕的力量拉入了梦魇中。
梦中，她被置身于一个冰河中，刺骨的寒意，似要封住她的灵魂一般，令她四肢百骸都跟着发麻，仿佛身体里的细胞都被毁掉了。
她想要挣脱出这种束缚，可周边的水似乎有了生命力一般，突然沸腾起来，烫的她想要尖叫。
“妈妈！你做噩梦了，你快醒过来呀！”
“妈妈你额头好热，呜呜呜，别吓我，怎么办呀，护士阿姨……”
耳边的声音有些焦急，急的余开颜想要开口安慰。
但张开的是她的眼睛。
“哇，妈妈你终于醒啦？”
一张稚嫩的小脸儿凑过来，欣喜地注视着她。
“你怎么在这儿？”余开颜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她蹙着眉，慢慢的撑着手肘坐起来，打量一番后发现自己正在医院的病房里。
“你不记得啦？是我爸爸把你抱过来哒，我们在这边陪了你一晚上呢。”小男孩儿一脸邀功的开口。
“哦哦，谢谢你们了。”余开颜对上他那双皎洁的眼睛，忍不住问道：“小朋友，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妈妈？”
小男孩儿蹭到她的身侧，羞答答的说道：“我爸爸昨天晚上把我从床上揪起来，说去海边找妈妈，那我看到你了，你就是我的妈妈。”
小家伙说的一本正经，惹得余开颜噗呲一声笑了起来。
“小朋友，谢谢你们救了我，我叫余开颜，以后你可以喊我余阿姨，或者开颜阿姨，或者喊我大名都可以。”就是不要喊我妈妈！！
“好的妈妈，我叫厉子翼，你阔以叫我翼翼！”
余开颜：“……子翼，你爸爸还有昨天晚上那两个人呢？”
“妈妈，我爸爸有事儿出门了，那两个大坏蛋被我爸爸的人送去警察局啦，不会再来找你麻烦，不要怕哦，我和爸爸保护你。”
听着小翼说起她晕倒后又发生过的事情，余开颜心有余悸的找出了手机。
她在网上搜了一圈，确实看到了卓越在建大楼突然坍塌的话题，就又想给父亲打电话。
正拨号的时候，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
短暂的犹豫后她接通了电话，父亲余建宏的声音当即传了进来。
“爸。”开口的瞬间，余开颜就红了眼圈。
“开颜，公司有些事情爸要处理，短时间内不会联系你，你老老实实在美国工作，以后就在那里成家不要回来了……”
余建宏的声音沙哑粗噶，像是锉刀打磨皮革发出的劣质声响，令余开颜的心中深感不安。
她有些害怕的哭了起来，“爸，我已经回来了，公司出这么大事儿您怎么不告诉我呀，您在哪里？我这就去找您！”
“谁框你回来的，姓韩那小子？你，你给我滚回美国去，别再跟他交往，我这儿不需要你……咳咳……”
余建宏被气得不轻，他恨铁不成钢的喊了两句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再开口，声音中是掩饰不掉的绝望，“开颜啊，你赶紧离开津阳，是爸对不起你啊……”
“爸，爸，您别吓我，爸……”余开颜突然意识到了父亲要做什么，她内心无比恐慌，喉头都在发抖：“爸，我已经没了妈，我不能失去您的，您在哪儿，我，我现在就去接您好不好？”
可余建宏却突然哽咽道，“已经晚了开颜，你立刻离开津阳，永远别回来……答应我！答应我……开颜，答应爸爸，求你了……”
“爸……我……”
“开颜，我的女儿一定要幸福，过最快乐的日子，爸会永远守着你的……”
通话突然被中断了。
余开颜急着下床，但是腿一软，直接扑在了地上，吓的身旁的小翼哇哇大叫，把护士引了进来。
余开颜顾不得别的，她挣脱了护士的帮助，就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去。
她崩溃的往回拨号，却没人再接了。
她疯了似地去找遍了所有父亲可能会去的地方，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
直到太阳落山，警方突然打来电话，她才满怀希冀的赶过去。
路上她已经想好了，等见到父亲，她一定好好的安慰他，告诉他公司的事儿她会跟着一起扛下来。
可警察却领着她进了停尸间。
看着地上那具被蒙了白单子的尸体，余开颜大脑一片空白。
身旁的警察怜悯的说道，“余小姐，根据您提供的号码，我们定位到了畅春园别墅区，调查了录像……在人工湖里打捞了三个多小时……”
她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就连身体里的血液都静止住了。
随即，眼泪像暴雨中的冰雹似的，一颗一颗不断地往下掉。
“爸？”
她捂着嘴，艰难的挪着步子走过去，抖着手掀开了白布。
前一秒还希望眼前的一切都是假象，可父亲苍老的脸和斑白的头发，还是展露在她面前。
是那么的真切，那么的令人绝望。
“爸……”余开颜打量着父亲被湖水泡的发白的皮肤，泣不成声，“您就这么狠心抛下我不管了吗？”
她握住父亲冰凉的手，悔恨交加地说到，“您怎么就不等等我……您说过要看着我嫁人，等我生了孩子您就可以退休含饴弄孙了……呜呜呜，爸，您怎么说话不算数！”
余开颜悲痛万分的伏在父亲的胸前，哭的肝肠寸断，不能自已。
父亲最见不得她哭了，往日只要她稍稍觉得委屈，他就赶紧过来哄了。
现在，她哭的这么难受，父亲却再也不能给她擦眼泪了。
余开颜一直在哭，哭的额头的纱布又浸出了血，哭的眼睛肿的睁不开，哭到昏厥，才被女警察扶到休息室。
没多会儿，她就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她意识有些恍惚，只觉得此刻还在梦魇中。
但警方却提醒了她一件事实，“处理卓越建筑工人六死八重伤的事儿落在了她肩上。”
她有些迷茫，没有了父亲，她真的能扛得起所有的责任吗？
但父亲已经不在了，她必须要为父亲扛起所有的事情啊！
她心里很乱，想着先回公司一趟仔细的了解下情况，没想到出了警察局的门，刚到街边，就被闻讯赶来的媒体记者和工人家属围住了。
“父债子偿，死了老的，不能把小的放跑了。”人群中，传来了一声怒吼，大家的情绪变的无比激动。
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像极了受到了挑衅的野兽，正张开锋利无比的爪子，冲她狂奔过来，一副随时要将她撕碎的样子。
余开颜退无可退躲无可躲，看着那一张张怒不可遏的面孔，内心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突然明白，这件事儿根本无从辩解。
突然，有人扯住了她的头发，一只手猛的向她的脸颊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