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一章 同桌

书名:你的微笑,我的心药本章字数:6498

【一】

炎炎夏日落寞地缀在西天,不堪重负似的往下耷拉。河岸边满是野草和灌木丛,浓郁的绿色镀了层金,随着河道一起蜿蜒。

顾唯笑背上的大提琴也跟落日一样沉,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条路偏偏又这样长,长得看不到尽头。

从桥头下来沿着河岸走10分钟,有一座家属院,每天有各种颜色的轿车出出进进,尾气中甚至卷着各个季节的花香。清晨和黄昏有悠扬的琴声飘扬,有时是钢琴,有时是提琴,有时是二胡或者笛子。

从家属院再往里走500米,一溜窄窄的街道,一片破旧的商品房,吵吵嚷嚷的是自行车和电动车喇叭“滴滴嘟嘟”的响声。邻居们每天早晨都是在菜市场小贩的叫卖声中醒过来。

这个点,空气中飘着饭菜香味,温泉身上穿着一件洗褪了色的蓝衬衣,背着墨绿色的画板往家走。自从前几年他爸爸下岗之后,他们全家就搬到这里来了。

整个暑假,他在兴趣班课后都能看到那个背着大提琴的女孩。大提琴对于她来说实在太大了。

听说住那个家属院里的都是当官的,很有钱,他经常想那个女孩的父母为什么不去接她下课?为什么让她瘦瘦小小的一个人背着大提琴走半个小时回来?

可是他也没有很多精力去琢磨这件事,因为上高中需要很多学费,这个暑假之后他不能学画画了。

在家门口,陷入沉思的温泉被一个矮小的身影挡了一下视线,定睛一看,赶紧张口喊了声:“杜叔叔好。”

姓杜的男人有侏儒症,身体也虚弱,脸色永远是灰白的。

他笑起来才有点儿精神,搭着温泉的肩膀,说:“温泉,要开学了哦,你以后跟我们家心遥在一个学校,要互相帮助啊!”

“嗯,会的。”

“我们家心遥这个暑假把高一的课程都预习完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仿佛是天底下最值得炫耀的事情。

温泉点头附和了几句,他明白的,一对侏儒夫妇生下健康聪明的孩子自然会把这个孩子当成一辈子的骄傲。可惜,他是无法成为父母的骄傲了,他就是平凡到极点的存在,没有任何光芒。

楼道里又传来一轻一重的脚步声,一听就知道是杜心遥的妈妈。

温泉礼貌地问:“叔叔阿姨这么早就出去摆摊吗?真辛苦。”

“是啊,希望今天生意会好点儿。”男人拖着身后的小车,艰难地往前走去。

温泉刚到家,母亲就从厨房出来,摸着他的头略显尴尬地笑着说:“小泉,妈妈想跟你说件事。”

他抬头望着母亲的眼睛说:“我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去上兴趣班了。”

“你怎么知道的?”温妈妈吃惊的表情在脸上停顿了一秒钟。

“就是知道了。”温泉觉得很多事情都能猜透,不需要大人刻意说出来。

温妈妈内疚地低了低头:“等家里条件好一些再去学吧。”

“我不学了,我又不喜欢画画。”温泉认真地盯着母亲,补了一句,“真的,当时是你们逼我去学画画的,其实我自己并不喜欢。”

说完这句话,他扭头就回了自己的小卧室。

他觉得自己的确不喜欢画画,因为他满脑子都是那把大提琴。

【二】

家属院里有座花圃,顾唯笑的家就在正对着花圃的那栋楼里。

高高的玉兰树正好在她卧室的窗户旁。树上有一个唧唧喳喳的麻雀窝,她经常盯着那些其乐融融的小麻雀发呆。

“唯笑!吃饭了!唯笑,听见没有?”从客厅里传来富有穿透力的喊声,甚至能传遍整座楼。

顾唯笑皱着眉头,慢吞吞地站起来,看了一眼摆在书桌旁边的崭新画板,心情复杂地拉开门走出去。

扎着马尾的魏兰平动作干练,把热腾腾的菜摆在女儿面前,笑着说:“唯笑,看见妈妈送你什么入学礼物了吗?”

顾唯笑抓起筷子拨弄了一下摆在自己面前的菜,低声答:“嗯,看见了。”

魏兰平一边给女儿夹菜,一边说:“开学以后,周六上午去学画画,下午学舞蹈,周日全天练大提琴。上高中了,要更加努力,知道了吗?”

“知道。”顾唯笑低头吃饭,好像味蕾失去了知觉,吃什么都索然无味。

一想到高中整整三年,每天都要不分昼夜地面对自己的妈妈,她就觉得恐惧。那种恐惧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把她往前推,前面是偌大的舞台,台下有数以万计的观众,他们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想看她出丑。

魏兰平一边吃饭一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这次妈妈带的还是重点班,学生都特别优秀,不过也有走后门进来的。那些家长有钱,就想方设法把孩子往重点班送,其实我不赞同,怕他们把好学生给带坏了。我会告诉你哪几个是走后门进来的,你千万别跟他们来往。对了,班上有个非常优秀的女生叫杜心遥,入学考试全市第一,我会安排她跟你坐同桌,你以后多跟人家学习。”

“嗯,好。”顾唯笑乖顺地点头,不急不缓地吃着饭。

魏兰平露出满意的笑容,仿佛看一件作品一样看着自己女儿,说:“你爸爸最希望你成为出色的音乐家,等你考上大学,爸爸的大提琴就属于你了。”

“爸爸”这个词仿佛成了顾唯笑的过敏源,她突然觉得喉中的食物难以下咽,赶紧灌了一大口水。

在她上一年级的时候爸爸因为车祸离开了他们,她年纪小,记忆很浅,爸爸在她的回忆里就是一双手,左手按弦,右手拉弓。

她曾经羡慕得要命,想要拥有那样一双手,可是那种羡慕逐年减淡。如今她一听见“你爸爸希望你……”这个句式就开始胆怯、恐慌。

魏兰平继续自说自话,完全没在意女儿是否听进去了。因为顾唯笑时不时“嗯”一声,或者点点头。她是个安静的、听话的孩子,大人都这样觉得。

七点半,顾唯笑开始练琴。魏兰平坐在沙发上看报,偶尔听见出错的地方就皱眉头抬头瞟一眼,直到曲子拉顺畅了又低下头看报。

顾唯笑一个人练琴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出错,可只要在魏兰平面前,她的手和大脑就变得不协调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沿河的小路上,几个孩子正在追着一条瘸腿的流浪狗大喊大叫,表情动作像是在模仿电视里的黑社会,透露着不合年龄的凶残霸道。

温泉出来帮爸爸买烟,看见这一幕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脚步。他静静地待在一旁看着,幻想自己化身成为正义战士,跳出去维护可怜的小狗。可惜他只是个怯懦的少年,终究没有勇气去跟那些顽劣的孩子对抗。

这时,大提琴幽怨低沉的曲调从围墙里面的窗户飘出来,他抬头望了一眼,怔怔地站在那里站成了雕塑。夜风吹动纱帘,像邻家女孩的裙摆张扬着青涩。

【三】

开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天,魏兰平带着顾唯笑走进略显空荡的教室里。因为有的学生还在家长的陪同下排队缴费领教材,此时教室里的人不是很多。

当魏兰平出现在门口时,教室里聊天玩闹的声音也仿佛瞬间被黑洞吸走了一样,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她和她身后表情漠然的女孩。

沾了很多灰尘的白色吊扇在头顶呼呼地转着,顾唯笑低着头走过讲台,魏兰平伸手指了一下,说道:“你就坐在三组二桌吧。”

顾唯笑顺着妈妈的指尖看过去,那个座位上已经坐了人,是个看上去机灵调皮的男生,个子比其他同学要高出一大截。

“你叫什么名字?”魏兰平一边问一边打开花名册。

男生耸了耸肩膀,有些玩世不恭地回答道:“蔺成诺。”

魏兰平的视线在花名册上搜了一圈,嘴角向上翘了翘,看也不看地说:“你这么高,坐在这里会挡住后面同学的视线,往后面坐吧。”

那个叫蔺成诺的男生撇了一下嘴,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站起来慢吞吞坐在第三桌。教室里的不同角落都发出了“嗤嗤”的笑声。魏兰平保持嘴角上翘的表情,眼角周围却没有任何笑容的痕迹,很客气地说:“再往后。”

蔺成诺故作无奈地站起来,挪动两步,坐在了第四桌。

这次教室里传出了哄堂大笑,连顾唯笑都忍不住咧开了嘴。

她觉得好笑的不是蔺成诺,而是魏兰平的表情——那是种遭遇挑衅而无法马上应战的忍耐表情。在她的记忆里,这种情况是极少的。

魏兰平很快忽视掉蔺成诺,张望了一圈,问:“杜心遥在哪里?”

“到。”一个微弱的声音从靠窗户的位置发出来,站起来的女生有张白皙而略显营养不良的脸,跟顾唯笑一样瘦小的身躯,看上去也是一样文静温和。

魏兰平脸上绽放出和蔼可亲的笑容,朝她点头说:“你也坐到三组二桌来。”

就这样,顾唯笑和杜心遥从两个不同的方向走到一起,并排坐下。她们只对视一眼就立即错开了视线。

顾唯笑在十分钟前刚听完魏兰平夸赞杜心遥,说她自己一个人拿着暑期卖冰糕赚的钱来报到,全校只有她是没有家长陪同的,要多向她学习。

顾唯笑听了之后,觉得很没意思。被妈妈夸赞的学生大体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她厌烦了。而杜心遥在触及顾唯笑眼神的那一刻,突然脸红得厉害。

她好像在惧怕什么,小心谨慎地摆放自己的课本。

这之后的一个星期,她们的对话不超过十句。

顾唯笑发现杜心遥不管干什么都动作很小,说话时声音也很小,整个人都只能用“小”来形容,小得让人几乎忽略她的存在。而且,她是那种如果没有人找她,她就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的人。

九月的阳光仍然很毒辣,对面窗户上的玻璃反光,似乎把整个太阳的热量都反射到了蒸笼一般的教室里。天花板上四台吊扇转得很快,“呜呜”地叫唤着,书本被吹得哗啦作响。

中午踢了球的男生们满头大汗地回到教室,瞬间就打破了原有的静谧,整个教室闹哄哄一片。脚下还在颠球的蔺成诺光着膀子耍帅,无疑成了众人的焦点。一时间,女生骂,男生笑,所有人的瞌睡虫一下子就被驱散了。

顾唯笑中午是在妈妈的办公室休息的,一推开教室门就看见蔺成诺还在淌汗的后背,上面湿漉漉的好像淋过雨,肩胛骨因为瘦而突兀起来。

这个年纪的女生异常敏感,顾唯笑出于本能地涌起一股戒备的心理,从他身前走过去时故意冷冷瞥他一眼表示反感。

蔺成诺却抱起了球追着她问:“听说你是魏老师的女儿?”

顾唯笑最讨厌这个问题,可是又不能否认,所以选择不回答。

蔺成诺毫不掩饰自己的桀骜,昂着头说:“哼!偏心,让自己女儿坐在第二桌,把我赶到最后一桌去……有什么了不起!”

顾唯笑早就被魏兰平叮嘱过,蔺成诺是关系户,是坏学生,不要跟他说话。所以她此时此刻只能选择充耳不闻,这种本事她练就很多年了。随便蔺成诺在旁边说什么,她只管摊开书来看,虽然心里很烦,但尽量装得若无其事。

就这样,蔺成诺很快败下阵去,鸣金收兵。

顾唯笑嘴角浮现一抹浅浅的笑,那是对失败者的蔑视。杜心遥用眼角余光瞥见了,自始至终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不存在一样。

蔺成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后排几个男生悄悄地说:“真是班主任的女儿,嘿嘿,挺好看的,眼睛很大。”

“很大吗?我也去看看。”另一个无聊的男生故意跑到讲台上盯着顾唯笑看了几眼,还假装若无其事地从她身边走过,然后回到自己的阵营里侃侃而谈,“眼睛是很大,不过太瘦了,我还是喜欢邓丹韵那样的。”

蔺成诺举着球朝那个男生脑门上弹了一下,嘲笑他:“谁不知道你喜欢邓丹韵啊!”

“哈哈哈……”其他人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刚才隐约听见了他们在谈论自己,因此这笑声在顾唯笑听起来极为刺耳。她像受了莫大的羞辱一样生气地憋红了脸,却又只能忍耐着不发作,于是只好用自动铅笔的笔尖在新买的一块半透明的粉红色橡皮上使劲戳着,等上面戳满了密密麻麻的小黑孔,顾唯笑便随手将它丢进挂在抽屉旁边的垃圾袋里。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杜心遥居然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这块橡皮还可以用呢。”

声音细微,像蚊子叫。

顾唯笑愣了一下,歪头看着她:“啊?”

杜心遥声音越来越小,语气里全是犹疑:“反正你不要了,能不能给我?”

顾唯笑伸手在垃圾袋里掏了掏,把那块已经相当丑陋的橡皮放在杜心遥桌子上,说:“给。”

“谢谢。”杜心遥嘴角牵开一缕微笑,可是满脸羞得通红。

顾唯笑倒也没当回事,正好自己的气也消了一大半,便低头预习功课去了。

【四】

夕阳把房屋和树木的影子都拖曳得很长很长。宽大的梧桐叶子一片片覆在人行道上,像铺了一层棕黄色的地毯。有的叶子干燥卷曲,一踩就粉身碎骨。

顾唯笑听着妈妈和另一个同路老师一直在聊班上的学生。谁好谁坏似乎都在她们掌握之中了,谁品学兼优素质高,谁家庭条件优越,谁能顺利考上大学,谁将来大有前途,都被灌入了顾唯笑的耳朵里。

她妈妈一手拎包一手提着刚买的菜,嘴里跟那个老师念叨:“我看问题最大的就是蔺成诺,成绩那么差,又不服管,每天就知道跟老师对着干。家里是有些钱,但是父母没文化,不晓得教孩子。”

那个老师于是问道:“他家里是做什么的呀?”

“他爸爸帮别人盖房子吧,妈妈就是农村妇女,成天打麻将。”

“包工头呀?”

“嗯,整天忙里忙外,哪里有时间管孩子。”

“魏老师,你家唯笑真优秀,多才多艺,成绩又好,长得也漂亮。”那位同路的老师终于转移了话题,回头看着一直低头走路的顾唯笑使劲夸了一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来告诫她,“千万要好好把握呀,像你这样的女孩子以后肯定有很多男孩子追,说不定能找个博士嫁了。学坏就糟糕,跟屁股后面的都是小痞子、小流氓。”

顾唯笑出于礼貌点头笑了笑,可是她在心里把博士的样子想象了一下——年纪很大,矮矮胖胖,戴深度眼镜,还有些秃头,表情木讷,为人刻板。

她无意识地轻轻皱了皱眉头。

她妈妈客套地回道:“哪里,我看她这样子柔柔弱弱的,就没什么大出息。”

“魏老师,你就知足吧!这么听话的女儿,别人都羡慕死了!”

这么说着,顾唯笑的妈妈魏兰平虽然口头仍然在谦虚,可脸上怒放的笑容已经盛满了骄傲。

【五】

秋风肃肃,天色也暗得很早。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家里的气氛也随着气候一点点变凉了。温泉一个人躲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听音乐,时不时听见客厅里传来父母争执的声音。

他调大了手机的音量,闭着眼睛躺在床上。

楼下,杜妈妈正扯着嗓子喊:“心遥,快来搭把手!”

过了一会儿,她似乎没有得到回应,又高喊了几声:“心遥,女儿!你在家吗?”

终于,窗户“吧嗒”一声被人打开,女孩声音很细,语气却是狠狠的:“干吗呀?我在做作业!”

“哎呀,你别打扰她,学习重要。”杜爸爸赶紧劝了几句。

温泉起身凑到窗户边看下面,只见两个身材矮小、行动不便的中年夫妇围着货车在忙碌。他觉得他们实在很吃力,于是飞快地跑下楼去帮忙。

路过一楼窗户的时候,他看见杜心遥正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桌前,只开了一盏微弱的台灯。整个人在台灯昏暗的光线映衬下,显得文文弱弱的,仿佛外面的喧嚣都与她毫无关系。

温泉摇了摇头,走向那对明显需要帮助的中年夫妇。

最近这一片的居民都不太平静,因为听说现在住的这片老旧商品房的地皮被人买了去,要改造成什么高级小区,大家现在所住的房子都面临拆迁,到时候都不知道住哪儿。

杜妈妈和杜爸爸正在抱怨这件事,正好温泉来了,他们就顺便跟他吐起了苦水。

温泉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因为他看见一个背着大提琴的身影从昏暗的街道匆匆掠过。早晨他在阳台上守着,知道她是九点出去的,现在已经六点了。等她回去之后吃完饭,大概七点半会练琴。他一周的期盼也就是在周末这两天晚上去她的窗外听琴。

大提琴的声音低沉而舒缓,像河底的水草呜咽,像森林里夜风低吟。他想,从手机里是听不到顾唯笑的琴声的,只能找些类似的、能够慰藉自己的耳朵的音乐。

对,一开学他就知道她的名字了,因为她是班主任的女儿。

上楼之前,杜爸爸问:“温泉,你们期中考试什么时候出成绩呀?”

“已经出来了呀。”

“是吗?我们心遥怎么没说呢……她考得怎么样?”

“年级第一,奖了书包、文具和本子呢。”

“真的啊?”杜爸爸笑得很开心,顿时忘记了生活的烦恼,一个劲儿地跟杜妈妈夸起了女儿的种种好。

温泉想起杜心遥刚才的冷言冷语,莫名其妙觉得心酸,大概是替她艰辛的父母感到心酸吧!

他认识杜心遥很多年了,从一开始的同情她、照顾她,慢慢变得疏远。也许连她都忘记了,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这个季节河水浅浅的,可以看见河底的卵石和水草。沿河的马路边,几个男生骑着车转来转去,冲河对面大喊:“邓丹韵!邓丹韵!”

也许是人多力量大的关系,正处于变声期的粗粗细细的奇怪的嗓音汇聚在一起,形成一股气势,浩浩荡荡地袭击着每个行人的耳膜。

顾唯笑有点儿害怕这些成群结伴的调皮学生,目不斜视地绕开他们走,脚下的步子加快了很多。

突然有个男生回过头指着她,说:“文涛,那个就是魏老师的女儿。”

“魏兰平的女儿?哈哈,原来住在这里啊!”那个叫文涛的男生蹬着自行车,飞快地蹿到顾唯笑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顾唯笑吓得浑身抖了一下,紧张地攥着琴盒的背带。

路灯的光线和远处的落日一样昏沉,她看清了眼前的男生,瘦小、留着长头发,满脸痞气。

“魏兰平又不是我们班主任,偏偏喜欢管东管西,真是讨厌!”

“就是,还跟我们班主任告状,一看见她就想骂人。”

文涛盯着惶恐无措的顾唯笑,嘴歪向一边说:“你是不是跟你妈一样讨厌?去告状啊,去告状我就每天在这条路上等你!”

他们肆无忌惮地发出挑衅,想看看顾唯笑的反应。如果她哭着跑了,那他们就会有获得胜利的欢悦感。可惜顾唯笑始终沉默,脚下就像被钉住了一样没有挪动半步。她明明是害怕的,但偏偏不肯示弱,挺直腰杆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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