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请给我指尖的温暖
10月20日 不想回头地向前走
我转动所有的经筒，不为超度，只为触碰你的指尖。
即使再沮丧，只要你微笑着告诉我一切都没关系，我就会立刻充满勇气；即使再难过，只要你握着我的手，给我36.5℃的温暖，就可以让我忘记所有的悲伤。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你悄悄换了座位，是因为想靠近我？你会跟我说很多话，是因为信任我？你细心安慰我，是因为不希望我不开心？你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是因为想和我有更多独处的时光？
（1）
静谧的空气里偶尔传来几声蟋蟀的欢唱，远处的灯火隔绝着城市的喧闹，只剩下星星在这片安静的土地上调皮地嬉戏。
月光柔和地洒下来，仿若一个巨大的梦境。
可是，这个梦境里没有我寻找的身影。
跳舞的秋千还没有安分下来，昏黄的路灯下刻着我模糊的身影。
莫之南！
我知道肯定是他！
这个时间，只有他会等我。
也只有他，知道纸飞机。
白色的纸飞机被我拆开紧紧地握在手上，上面的一笔一画都很深刻，好像烙在了我的眼睛里，心口上。
我伸出食指，跟着字迹的纹路慢慢地游走，努力地在深深的铅笔印痕里寻找他写字时的心情。
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他写的字，遒劲有力的字迹就像他的画一样，漂亮得让我舍不得移开视线。
凉凉的夏风迎面吹来，萤火虫闪烁着绿色的微光，在我身边翩跹起舞。
我颓然地坐在秋千上，安静的秋千上似乎还残留着莫之南的体温，不过周围的空气里却丝毫没有留下他的气息。
我不断地在心里懊恼自己为什么要把习题册忘在学校，可是时间终究还是不会因为我的后悔而退回到我想要的那一刻。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房间里，拧开桌上的台灯，苦恼地趴在桌子上，将脸埋进了一堆复习资料中。手中还一直捏着那张叠过纸飞机的画纸，薄薄的纸上已经有了我手指的温度。
我闭上眼睛，视线里一片黑暗，脑袋却异常混沌。
莫之南居然会发现我没有出现，甚至还因为我没有出现而无心画画，太不可思议了。
在我的记忆中，莫之南不是一副冷漠孤傲的样子，就是一脸似笑非笑的表情，让我根本无法看透他。
可是今天，他在等我，等了我一晚上。
我不禁一边傻笑，一边幻想莫之南抬头仰视我窗户时的表情。
一股难以抑制的欣喜不断地在心头游走，让我一直处于懊恼兼兴奋莫名的状态，全然忘记了其他的事情。
怎么办，明天要不要跟莫之南解释，自己这么晚回家是因为练习册忘在了学校？因为感谢别人帮我翻墙去教室拿练习册而跟他聊天，耽误了时间？
呃，不行，不行，他会误会的。
不过，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啊，练习册！
我猛地弹起来，迅速地扫了一眼自从我发现纸飞机以后就被我丢在一旁的数学练习册。
想到明天因为没有完成作业面对数学老师那一脸阴沉的表情，我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好像我的头顶聚满了乌云，还在疯狂地打雷闪电。
啊！不要胡思乱想了，赶紧做题吧！
一直到很晚，我房间里的灯都没有熄灭。
（2）
“叮铃铃，叮铃铃——”
早上6点30分，闹钟兴奋地闹腾起来，没有停歇的意思。我迷迷糊糊地从睡梦中醒来，脑袋有一瞬间的空白，惯性地抬手摸索着闹钟。
眼皮还很沉重，意识也没有完全清醒过来，还陷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里。
我好像做了一个绵长的梦，梦里发生了很多事，可惜到最后都只剩下了模糊的背影。我不记得自己梦见了谁，也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脑中一直反复地回响着这样一句话——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和你说话，我就会觉得空气里都弥漫着蔷薇的甜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和你见面，我就会觉得周身都溢满了温暖的阳光。
我的梦永远都是这样不完整，不管事后我如何用力回想，都依然存在着大片大片的空白。所以，这句话是对谁说着，为什么会说，我还是不管了的好。所幸昨晚即使熬到很晚，还是把那本练习册很艰难地解决了。
起床后，我小心翼翼地把已经拆开的白色素描纸又叠回纸飞机的形状夹在书页里，然后从冰箱里随便拿了块面包塞在书包里，急匆匆地出了门，好像学校里有什么事情在等我一样。
我知道，我是急切地想找到某人，并给他一个晚回家的解释，我不能让他认为我是一个三更半夜还在外面疯玩的野丫头。
可是，我到底该用什么样的身份跟他解释呢？如果我贸然跑过去找他，他会不会觉得我莫名其妙，甚至是自作多情？
天哪！我为什么要这么在意莫之南是不是生气了？为什么要这么在意我在他的心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还有，为什么我每次看见他都忍不住会脸红心跳？
难道……
是那个一见钟情的三秒钟开始在我的身上施展魔法了吗？
所以，我喜欢上了……
想到这里，我的脸刷地一下变得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滚烫的。
踩着晨曦走到教室门口，一眼就看到班上的同学已经到得差不多了，可是后面空荡荡的三张座位不禁让我有些失望。莫之南他，还没有来。
我垂头丧气地朝自己的座位走去，徐姗姗坐在那里背英语单词。我已经习惯了被她无视，所以说了“早上好”之后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就直接趴在了桌子上。
“早上好——”好像有一个很轻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没有在意，反正在这个班上，除了莫之南，我也没有什么别的朋友。
“凌若橙同学，早上好！”那个声音又小声地响了起来，不过却刻意加重了语气，也加上了我的名字，可是这个声音——
我僵硬地转头，看着徐姗姗一脸微笑的表情。
徐姗姗对我笑？我不自觉地抬起手掐了一下自己。
“好痛——”
我赶紧一边揉着被掐疼的地方，一边不可思议地看着徐姗姗。
徐姗姗的脸上居然慢慢地染上了一抹红霞。
“对不起。”徐姗姗害羞地低下头，“我以前不是故意那么对你的，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和别人相处，不过——”徐姗姗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
“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我第一次在徐姗姗的脸上看到了这样的表情，小心翼翼却万分坚定和真诚。
或许是因为昨天的事，让徐姗姗对我卸下了防备吧！看着这样的她，我的心头竟然觉得暖烘烘的，于是，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大声地笑了起来。
徐姗姗也跟着我一起大笑。
同学们像看疯子一样地看着我们，一脸的莫名其妙。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徐姗姗毫不隐瞒地表现自己的情绪。
（3）
大笑完毕，教室里只剩下稀稀拉拉的读书声。虽然是早读，但是大家的声音并不大，更多人已经习惯了默记。
莫之南一直没有出现。
难道他今天又要迟到吗？
我忍不住有些担心。
“吱嘎——”有人推开了后门。
是莫之南吗？
我不敢回头，因为我害怕让他看见我脸红的样子。
有人轻手轻脚地在我后面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果然是莫之南！
青草沐浴露的香味像是调皮的精灵一样，偷偷地溜进了我的呼吸里，让我的心跳更加欢腾起来。
可是，只要一想到他可能误会我，我就……
对，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他解释一下。
我要怎么开口呢？现在的我，只要看着他就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啊！
我深深深呼吸了一下,从抽屉里找出一个漂亮的小本子。小本子里的每一页都有不同的颜色，我总是根据自己的心情选择纸张的颜色。
现在的心情有些低落，所以，我轻轻撕下一张灰色的纸，犹豫了很久后，慎重地在上面写上了“对不起”三个字。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是，他在等我，我却根本没有出现，至少应该说句对不起的。
我偷偷地把它折成小纸条递到后面。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从我的耳朵里消失了，好像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我只能听得见自己的心脏像急速落下的鼓槌一样，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我抬头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我——除了和我四目相对的顾水水。顾水水的表情很奇怪，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一样。
不过没有思考的时间，很快地，后面的人推了我一下。
我悄悄地把手伸到后面，感觉有一张小纸条被轻轻地放在了我的手心里。
我迅速地打开纸条。
“哇，我还想给你一个惊喜，你居然这么快就发现我了。还有，你应该说谢谢。”
纸条上的字迹很秀气，不大像男孩子的字，跟昨天的也不太相同，这让我的心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而且哪里有什么惊喜啊？为什么应该说“谢谢”？谢谢他等我吗？
不过算了，既然他想要听。
“谢谢。”我满腹疑虑地写下这两个字，往身后递去。
徐姗姗此时正好转过头来。她看了看我手中的纸条，又看了看我身后的人，一脸很惊奇的表情。
我的脸颊瞬间变得火辣辣的。
“你怎么认识他的？”徐姗姗凑到我耳边问道。
开学第一天他进教室时那么轰动，我不认识他才叫奇怪吧？
更何况我们曾经一起参观学校，虽然——不止我们两个人。
“他不是我们班的同学吗？”我疑惑地看着徐姗姗怪异的表情。
“他是我们班的没错，可是……他从来不上课耶！而且……”姗姗的声音很小，脸颊红红的。
“什么？从来不上课？他每天都来上课了啊！”我一边说一边把头往后转，“不就是莫之……”
我瞬间愣住了。
“惊喜——”后面的人这样说道，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容。
他有着白皙细腻的皮肤，挺直的鼻梁，清澈的眼睛，整个面部轮廓深刻立体，却又有着东方人特有的柔和。他薄薄的嘴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眸子里盛满了温暖。
这种温暖，似乎能让太阳猛地从云层里拨开阴暗，一下子就穿过透明的玻璃窗照射进来，温和而又自若。可是这样的温暖在那抹笑容的牵引下，变得玩世不恭起来。
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很眼熟，可是不是我预料之中的那个人。
所以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居然是他——
楼小森。
昨天遇见的那个翻墙帮我拿练习册的少年。
“你——”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愣愣地看着他。
不过我很快就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怎么在这里？这是我们班的教室！”
“要上第一节课了，你赶快出去！不然被老师发现你会被骂的……”我以为他是来找我的，于是大声地叫他离开。
可是一起身，却发现班上的同学都莫名其妙地看着我，我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
徐姗姗小心地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弱弱地说：“他是我们班的同学啦。”
“怎么可能？我从来没有见过……”
徐姗姗认真地看着我，等我继续说下去。
可是话还没说完，我就突然愣住了，因为我想起了教室里那个一直空着的座位。
见我不再开口，徐姗姗接着说：“他是我们班的，只是一直没有来上课而已。”
“所以，你昨天就知道了？”我转身看着楼小森，危险地眯起眼睛。
楼小森看着我有些恐怖的表情，干笑着挠了挠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不要太惊喜哦！”
“难怪你说不要太惊喜！你是故意的？”我声音低沉地说道。
“没有，我保证我不是故意的。”楼小森赶紧举手摆出投降状，像一只小狗一样，睁大眼睛一脸可怜巴巴地看着我，“我只是很期待你现在的表情。”
“你——”我努力摆出一副生气的样子瞪着他，可是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跟着我笑了。
那一瞬间，阳光好像突然顺着空气一起流动着，倾泻下满满的温暖。
徐姗姗看着哈哈大笑的我们，一脸的不解。
其他同学也是。
在我们的笑声中，下早读课的铃声尖锐地叫了起来。
同学们陆续走出教室去吃早餐，教室里瞬间就只剩下我、楼小森、徐姗姗和顾水水四个人。
徐姗姗依旧是一脸茫然的表情，顾水水好像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的情况，只是站在自己的座位边整理着桌上的书本，很反常地没有一下课就跑到我的座位边来。
只是，莫之南还是没有出现。
“不生气了啊？”楼小森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变成了小矮人。
“哼，先把账存在这里，改天再跟你探讨该怎么处理。”我佯装气还没消地说道。
“橙橙，你真的要和他做朋友吗？他是我们班的坏学生代表哦！经常不上课，而且成绩也不好。”徐姗姗凑在我耳边悄悄地说。
“啊！姗姗，我告诉你哦！这个家伙其实是个好人啦！虽然我是昨天才认识他的，但是他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也小声地跟徐姗姗说。
“很大的忙？”徐姗姗一脸的不解。
“对啊！昨天晚上我回到家才发现我的数学练习册没有带回家，急匆匆跑过来拿的时候，学校大门已经关上了。要不是这家伙翻墙进来帮我拿，我今天肯定会被数学老师惩罚的！”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为什么不能让我听啊？”楼小森突然插到我和徐珊珊中间，一脸不依不饶的表情。
“楼小森，你一个大男孩，干吗要听我们女孩子之间的悄悄话啊？你羞不羞啊？”我假装嫌恶地推了他一把，然后抱着自己的手臂说，“啊呀，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楼小森退后一点，坏笑着看着我们：“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不是在悄悄说我的坏话呢？既然要说，我不介意被你们当面说的哦！”
“哈哈，你猜得好准哦！我们就是在说你的坏话！”好像只要和楼小森在一起，我就不自觉地变得开朗起来。
转头看到徐姗姗还是一脸担心的表情，我只好挽着她的手安慰道：“姗姗，你放心啦！不会有事的。”
“可是……”徐姗姗还是有些疑虑。
“没什么好可是的啦！我昨天跟他聊了很久的，所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你如果跟他多接触，你也会发现，他其实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很热情，很愿意帮别人忙的。”我想拉着徐姗姗一起加入我们的聊天，让她多与人接触，而不是独自一人瑟缩在布满尘埃的角落里。
“对了，楼小森，你干吗坐在我后面？难道你不知道我后面的座位是别人的……”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因为徐姗姗和楼小森的表情都很奇怪。
我甚至听见了顾水水嗤笑的声音。
“我说错了什么吗？”我疑惑地看了看好像比我还疑惑的楼小森，又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徐姗姗。
“这个是我的座位……”
“其实这个座位是他的……”
良久，徐姗姗和楼小森异口同声地答道。
“啊？”我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座位不是莫之南的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莫之南？他不是坐在我旁边的座位上的吗？应该是徐珊珊的后面才对啊！虽然老师不会管这么小的事，但是你也不能冤枉我啊！”楼小森奇怪地说道。
“我也不知道，开学第一天莫之南同学就坐在你的座位上了！当时我想反正你也不会来上课，莫之南坐哪个都一样。”徐姗姗小声地说道。
呃，难道莫之南是故意要坐到我后面的？
“唉，算了，反正都差不多！凌若橙，今天下课后，我们出去玩好不好？庆祝我们再次相逢。”楼小森兴奋地说。
“你昨天就知道我们会相逢了，有什么好庆祝的！而且，难道你想像昨天一样翻墙出来吗？”我斜着眼睛看着楼小森。
我悄悄地把莫之南故意坐在我身后的这件事藏在了心里。
“你怎么知道我准备翻墙？不要小看翻墙哦！嘿嘿，某人昨天还不是一样准备翻墙，要不是我帮忙……”楼小森得意扬扬地说着，温暖的大手毫无预兆地搭在我的头上，蹂躏着我的头发。
我微微怔住，而后反应过来，用力拍掉他的手，支支吾吾地辩解道：“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啊？我昨天晚上是，是有特殊情况，我也不想那样的……”
“原来昨天是和他见面去了啊！”低沉好听的嗓音没有任何征兆地出现在我的耳际，很熟悉，却是完全陌生的语气。
是他！
莫之南！
我迅速地转过身，看到莫之南懒懒地靠在教室门口，低着头，没有看任何人。但是我却可以感觉到一种冰冷的疏离感从他的呼吸一直延续到我的心脏。
昨夜闭上眼睛，我想象了无数次今天我们见面的情景，可是，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谁都不能预测未来，因为未来有太多的变数，还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巧合。
我只是不懂，为什么小说里的情节会在现实生活里上演？
“莫之南同学，我正好有事找……”
“昨天晚上你和她在一起吗？”我才开口，莫之南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我，他面色阴沉地看着楼小森，根本没有看我一眼。
那样冷冰冰的语气，让我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里。
空气沉重得有些压抑，我喘不过气来。
不要，不要误会我，不要在我发现自己喜欢你的时候，误会我。
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这句话，可是却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
“对啊！我们甚至还一起翻墙……”完全不了解情况的楼小森像是没有发现现在的气氛有些怪异一样，兴致勃勃地开口。
“喂，你在说什么？我哪有跟你一起翻墙？”可是，我不要让莫之南听见我那么粗鲁的一面。况且，我是真的没有翻。
“对，我们没有翻墙，我们……”楼小森扭头看了我一眼，“我们……在聊天。”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在楼小森的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很奇怪的神色，可是来不及弄懂，它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的心莫名地慌乱。
“哪，哪有，我是，我是因为……”
“我还有事，先走了。”莫之南直接打断了我的话，然后用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眼神看了我一眼，径直掉头就走。
“莫之南——”我大声喊道。
他顿了一下，然后快步离开，没有回头。
我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反应。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起来，视线里只剩下莫之南一步一步往外走的背影。眼睛突然像喝多了水一样，胀得很难受。
不能，不能就这样让他离开，不能让他这样误会——
心里声嘶力竭地呐喊着，我拔腿就准备往教室外面跑，可是衣服却被人抓住了。
“你不是……要和我做朋友吗？”楼小森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来，那么轻，那么悲伤，好像被踩得碎了一地的阳光。
和我之前看到的阳光完全不同。
我转过头去，楼小森轻轻地抓着我的衣角，慢慢地抬起头来，给了我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
“如果你追出去……”楼小森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一定会跟他说我们两个人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吧！然后你本来只是假装和我没关系，装着装着，就连自己也分不清是装的，还是真实的了，最后又变回陌生人。就像曾经的某个人一样，说什么一辈子的约定，却因为成绩下降，假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渐渐地跟我完全划清界限。你……也要这样子了吧，要跟我划清界限了吧！”
看着楼小森的悲伤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甚至感染了四周的空气，却还要努力扬起嘴角装出满脸笑容的模样，我的脚，始终都抬不起来。
向日葵花盘背面的阴影，谁也不知道那里藏着多少悲伤的事，我们看见了那些金黄的色泽，漂亮的外衣，却看不见那些没有说出口的忧伤。楼小森，原来你不是我以为的最纯粹的阳光。
对不起。
莫之南，对不起，请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
呼吸着早晨微凉的空气，我始终没有勇气让自己掉头就走，只能转身，看着莫之南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
（4）
转眼，十多天就在弹指间匆匆过去。
明明每天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我和莫之南却好像两条已经过了交点的相交线，明明那么靠近过，如今却越走越远。
自从那天以后，前段时间每天出现在教室里的莫之南不见了，从来不上课的楼小森却每天准时出现在教室里。
我总是偷偷转过头去看那个千年不变的空座位。以前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那个座位是不是空的，可是现在，我每一分每一秒都希望那个空座位上有人存在。
不过，楼小森的回归不光惊呆了班上的同学，甚至连班主任也惊动了。他老人家不时地到班上转悠转悠，一边转悠还一边看着楼小森使劲地点头，好像终于盼得浪子回了头一样。
可是班主任才刚转头，一张纸条就准确无误地砸在了我的桌面上。
“小橙橙，来，嘴角上扬，笑一个。”也是从那天以后，传纸条好像就变成了我和楼小森之间特殊的交流方式。
就像我和莫之南之间的纸飞机。
可惜纸飞机在返航的途中，折断了翅膀，躺在冰冷阴湿的角落里，苟延残喘。
无论什么时候回头，楼小森总是满面笑容地看着我。我有时候真的怀疑，那个声音低落悲伤的他，是不是真的存在过。
“认真上课！”
除此之外，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好像只有让脑袋完全融入到学习当中，莫之南的消失才不会那么容易地左右我的情绪。
“你们发现没有，莫之南最近都没有来上课耶！”同学A一脸神秘地说。
“早发现了，还要你说！听说他最近没日没夜地泡在画室里，不断地画画。”同学B鄙视地回答道。
“就是就是！唉唉唉，整个教室里少了他，每天都变得好灰暗哦。”同学C双手在胸前交握着说。
同学A和同学B鄙视地看了同学C一眼。
“你们不觉得是楼小森出现之后，他才不见的吗？”同学A继续卖弄着她的神秘八卦。
“对哦！真的是从楼小森出现以后，他就不见了耶！”同学C恍然大悟地说。
“楼小森？就是那个性格很奇怪的男生吗？说真的，同班这么久，我见他的次数用五个手指头就可以数清楚。”同学B说。
“他哪里奇怪了！明明很帅好不好！五官完美，轮廓像欧美人一样深，皮肤又很好，还那么高，身材比电视上的那些模特儿都好，就是……”
“就是脾气怪了一点儿，对人冷漠了一点儿，眼神吓人了一点儿……”
“不要这么说啦！虽然是事实。”同学A垂头丧气地说。
“你们说，他俩都坐在凌若橙的后面，会不会……”同学B故意没有把话说完。
“莫之南和楼小森才不会那么没眼光……”同学A的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嫉妒。
“咳，咳，咳……”
我一直站在离她们不远的地方，可是她们居然没有发现，还那么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着悄悄话。
直到同学A不经意间抬头，才终于发现了我的存在，拼命地咳嗽。同学B和同学C也不算迟钝，马上心领神会，立刻装出一副认真复习的模样。
我假装若无其事地继续看我的书，可是五脏六腑像是沸腾了一样，不停地翻搅着。
明明不是我的错，我好像没有必要心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很难堪，甚至想找个地洞藏进去。
可是，她们何必要嫉妒我？
我有什么值得她们嫉妒的？
我都悲哀到关于莫之南的近况，只能靠无意间听到她们之间的八卦才能了解。
莫之南在画室里不停地画画，顾水水经常去画室找他，然后他们两个人一起画画。
这一切的一切，都只能靠听说。
想起那时候我和他坐在秋千上聊天，莫之南转头看着我，漂亮的眼睛里全是笑意。他总是轻声细语地告诉我他的心情，我则在一旁认真地聆听，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他帮我推秋千，秋千从空中荡下来，好像直接让我窝进了他的怀里。
可是这一切都已经变成了回忆。
自从莫之南不见之后，连平常总是围在我身边的顾水水也不见了踪影。
“那个叫顾水水的女孩子接近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你不要相信她。”从来没有说过任何人坏话的徐姗姗总是这样对我说。
她不喜欢顾水水，总觉得顾水水接近我是有目的的。
虽然知道徐姗姗是为我好，但是我还是不以为然。顾水水平时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但是我真的不认为自己有什么东西值得顾水水费尽心思。
“小橙橙，你知道蒲公英吗？”
“蒲公英？”
“对，蒲公英。我觉得你跟它很像，看似纤细柔弱，实则比什么都勇敢，随时准备起飞。在风中，蒲公英会有许多奇妙的遇见，但是就算被羁绊住，最后，它也会离开。”
“为什么你会这么觉得？”我惊讶于短短十多天的相识，他竟然这么了解我了。
“不知道，只是感觉而已。”
我沉默下来。蒲公英吗？就是那种小小的、有很多蛛丝绒毛、不辞辛劳地飞向远方的花儿？它们是那么不起眼，却依然不忘带着美好的愿望在空中自由地飞翔。原来我一直羡慕着的东西渐渐把我变成了它们的模样。
“小橙橙，你喜欢莫之南吧？”
见我半天没有反应，楼小森又从后面递过来这么一句话，我迅速地回过头去。
楼小森没有抬头。
我转头认真地盯着手中的纸条，恨不得可以用眼睛把它灼出一个洞来。
我的喜欢有那么明显吗？明显到连楼小森都可以看出来？
那，为什么莫之南不懂？
楼小森再一次没有等我的回答，传过来一张新的纸条。
“不管莫之南是不是喜欢你，橙橙，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你难过或是孤单的时候，只要一转身就会看见我。记住，我们是朋友。”
这就是对朋友的承诺吧！
看着纸条上被划破的痕迹，我的心里有一股暖流涌过。
之所以会划破，是因为重视吧！
就像，那天晚上的纸飞机……
虽然我并没有在教室里遇见莫之南，但我和他并不是完全无法见面。
因为他还是每天都在奶奶家前面那个广场中央的榕树下画画，而我，还可以悄悄地躲在一边看着他。
其实那天回去后，我立即去广场找他，可是我还没有走近，他就立刻拆下画板，折好画架，转身离开，根本不给我任何解释的机会。
于是，每次我都只敢躲起来偷偷地看他。
路灯的光线比较暗，榕树巨大的树干和繁茂的枝叶也给了我最天然的掩护，所以莫之南并没有发现我。
渐渐地，我观察到，莫之南的画很漂亮，线条灵活，色彩搭配也很大胆，可以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可是只要他的身边出现任何风吹草动，或是有人在旁边看他画画，他的手就会变得很僵硬，甚至会想要遮掩住自己的作品。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反复地画一个模糊的背影，细细地描一些破碎的线条，一点儿都不流畅。
只是能够看出那是一个少女的背影。
我不知道那个少女是谁，只是觉得那个背影让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是因为看不大清楚，怎么也想不起来。
不过，我的心里却没来由地冒出了一股酸涩感，这让我自己都觉得很莫名其妙。
如果可以为他做点什么就好了，莫之南画画的姿势本来是很漂亮的，可是那种全身僵硬的感觉会破坏他画画的灵气。
“同学们，下周一我们将进行高三年级的第一次月考，这次月考的成绩会进行全校排名，请大家周末在家里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来面对这次考试吧！”班主任在放学前居然轻描淡写地告诉了我们这个突如其来的爆炸性消息，底下响起抱怨声一片。
“啊，怎么办？就考试啊，我都没复习好呢！”
“是啊，老师怎么不早点通知？今天都周五了！”
“我看哪，周末好好在家温两天书，哪儿都不要去了！”
“嗯，说得是。全校排名哎，要是考得太差多丢人啊！”
……
月考？排名？
我不禁想起了和爸爸之间的约定。
我得摒弃一切杂念，好好复习，争取进入全班前五名。我不能放弃我的梦想，我要让爸爸看到我的努力，最终成全我。
可是周末不上课哎，或许，我可以给莫之南准备一个惊喜，然后再全心全意地去备战。
我迅速地背起书包往外跑，甚至忘记和徐姗姗以及楼小森打招呼。
“这片，不行；这片，也不行。”我弯着腰在广场中央的大榕树下寻找一片最完美的树叶。
“你在干吗？”一个干净的声音忽然在我的头顶响起。
我下意识地开口：“找树叶……”可是话还没说完，我便迅速直起了身子。
“你怎么在这里？”我惊讶地问道。楼小森微笑着的身影完全融入了夕阳的余晖里，像是镀了一层金边，光芒四射。
“找你啊！”楼小森理所当然地说。
“找我干吗？”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不干吗啊。”楼小森笑嘻嘻地说。
“不干吗跟着我干吗？”在楼小森的面前我好像从来没有淑女过。
“说了不干吗还问我干吗？”楼小森笑得更欢快了。
“楼小森，你是来跟我玩绕口令的吗？”我都快被他绕晕了。
楼小森撇了撇嘴说道：“因为我看见你一放学就跑掉了，好像有什么急事的样子，我担心啊！所以跟过来看看！”
“哦，这样啊！我没事啦，我只是想找一枚漂亮的树叶。”我看着楼小森可爱的样子，心底有一丝感动，却还是假装不怎么在意地说道。
“找漂亮的树叶干吗？”楼小森像个尽责的问题宝宝一样，不断地提出新的问题。
“我想做一枚书签，作为道歉礼物送给一个朋友。”没打算隐瞒，我直接说了出来。
想到莫之南收到礼物时可能出现的表情，我忍不住开始期待。
“橙橙，你是要送给莫之南吧！”楼小森依然在笑，可是他的声音却变得有些低落。
我没想到他会突然变化这么大，只好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好啦！既然是橙橙的事，那就是我的事了，我来帮你！”楼小森一脸义不容辞的表情，好像刚才的低落只是我的错觉。
“落叶都不好看啦！最漂亮的叶子肯定还在树上，我们来找找看。”接着，楼小森又干劲十足地说道。
“嗯。”听了他的话，我好像也立刻充满了勇气。
我们俩开始围着大榕树不停地转圈。
“橙橙，那个怎么样？”突然，楼小森指着一个很高的树枝上的一片叶子兴奋地说。
一眼望过去，确实是那片叶子长得最好，老嫩适中，叶肉饱满，而且形状很特别，是少见的心形，可是——
“不行，太高了，我们摘不到，打下来又会坏掉。”我失望地摇了摇头。
“谁说我们摘不到？”我抬起头来，正好撞进楼小森低下来的眼瞳中，墨黑的瞳孔认真深邃得迷人。
“难道你……”
“你说对了！我想翻墙翻成习惯的人，爬树应该也不在话下吧！”楼小森认真地看着大榕树，目测着它的高度。
“小森，还是不要了！如果你不小心……”
“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楼小森转过头来，朝我露出八颗牙齿，轻松地说道，“别忘了，我可是帅气逼人的楼小森哦！”
我瞬间被他的滑稽样逗笑了。
他很快就攀着树杈，像猴子一样蹭蹭蹭地往上爬去，居然很轻易就上去了。
果然是习惯翻墙的人。
可是站在下面的我还是忍不住紧张地叮嘱道：“你小心点儿。”
“嗯，知道了！”楼小森抓住一根粗大的树枝，慢慢地朝那片叶子靠近，我的心脏好像悬到了嘴边，随时会跳出来一样。
他伸长手，一点一点地往前挪，然后一个用力，居然真的摘到了那片独一无二的心形树叶。
他站在树上，拿着树叶朝我挥手，我高兴地和他回应着。
还没来得及兴奋，那树枝就突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啪——”的一声断掉了，一秒钟前还在朝我挥手的楼小森就从高高的树上摔了下来。
我看着楼小森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半天都没有动，吓得呆在原地，挪不动半步。
“小森，小森……”半晌后，我飞奔到他的身边，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却根本不敢碰他，怕让他伤得更厉害。
“小森……”可是，一连唤了好几声，躺在地上的人都没有任何动静。
“小森，你不要吓我，你醒醒啊……”恐惧感漫天漫地地朝我袭来，眼泪瞬间就哗啦哗啦地流了下来。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可是不断涌出的眼泪模糊了我的视线，让我怎么也看不清楚手机屏幕。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还没死呢！只不过和你开个玩笑，干吗就哭成这样啊？”楼小森张开眼睛，一脸笑容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地伸出手——
那片叶子居然还完好无缺地在他的手中。
“啊！你干吗吓我？”我佯装生气地推了他一把。
“哎哟——”
“怎么了？”
“好痛啊！”
“啊，对不起，对不起！”
我连忙扶着楼小森去了家里，奶奶不在家。我从医药箱里找出药水、纱布和棉签，蹲在他面前，帮他清理伤口。
呼——
“痛不痛？”我一边低头替他上药，一边问道。
半天没有答复。一抬头，就看见楼小森正认真地看着我，眼睛里有一丝迷惑，然后他的头一点点地低了下来。
我的身体好像突然变得僵硬了，上药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他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到我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睫毛的长度。
我硬生生地别过脸去，于是，他把头埋进了我的颈窝里。
两个人沉默了半晌，我推开楼小森，没有开口说话。
“对不起！”楼小森的声音有些干涩。
“没，没事。”我满脸尴尬地站起来，转身朝放在桌子上的叶子走去。
我把叶子用开水烫平，然后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并且上下用三层吸水纸包好，夹在书页里。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房间里的气氛一直很怪异。
“我先回去了。”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楼小森突兀地告别。
“哦，好！”我送他到门口，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里愧疚到不行。
第二天晚上，我把夹在书页里的叶子拿出来。那片饱满的树叶已经变成薄薄的一片了，干而不枯，干净的香气却还没有散去。
我在叶子的边缘涂上一圈金黄色，然后一笔一画地抄了一首小诗在上面——
我不去想是否能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是否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最后我用透明的塑纸把它封好，顺着树叶的形状剪出一颗桃心。至此，书签制作就大功告成了。
我把书签悄悄地放在大榕树下的秋千上，还下意识地做了一个虔诚的祷告。我不信教，但是这一刻，我宁愿相信有上帝。我希望他老人家能让莫之南看到这枚书签，希望他能让莫之南不再不理我。
祷告完毕，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等待着莫之南的出现。
果然，我的时间计算得刚刚好，藏身后不久，莫之南就如期待中一样出现了。他背着画板走到大榕树下，一眼就看到了秋千上的书签。我看到他捡起它的时候有些小小的吃惊，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不过似乎原本想要画画的心情被破坏了，背着画板就转身离开。离开的时候，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他回过头扫了一下四周，视线似乎还在我藏身的这个方向停顿了几秒。可是，最终他还是直接走了，没有停下来。
我不禁有些失望。
可是，来不及照顾我的小情绪，令人恐惧的月考马上就来到了。
（5）
为期两天的考试中，虽然精神高度紧张，可是我的自我感觉还算不错，没有留一个空白，所有的题目都做了出来。
可是，三天后成绩出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我看着试卷上那些纠缠在一起的红色叉叉，脑中嗡嗡直响，视线开始慢慢变得模糊。
“小姗，你考得怎么样？”楼小森似乎在跟徐姗姗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看着我。
“马马虎虎，你呢？”徐姗姗依然小声地说道，不过脸上已经不会一开口就布满红晕了。
“别提了，我肯定是最厉害的人啊，错得最厉害的人！”
楼小森像每次出现一样，说着逗笑的话，可是我……
我抬起头，努力让眼泪重新回归原位，然后费力地勾起了嘴角：“姗姗，小森，我先回去了。”
没有等他们回答，我就直接冲出了教室。
可是，我不想回家。
下车之后，我坐在榕树下的秋千上发呆，天色一点点地暗淡下来，只剩下微弱的灯火陪伴着我。
四周渐渐安静下来，我的耳边又响起了爸爸的话——
“如果你答应爸爸两个条件，爸爸就让你读文科，也认真考虑将来报考中文系的事。第一，你要转学去奶奶家附近的明和高中；第二，你要保证每一次考试都能进班级前五名。如果做不到，那现在就放弃。”
可是现在，前五名是多么遥远的数字！
想到这里，我终于忍不住，任由眼泪奔涌而出。
周围安静得有些可怕。
好像，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
“这样就要放弃了吗？”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我的身后响起，低沉温柔，可是他的突然出现还是害我吓了一跳，差点从秋千上掉下来。
紧接着，一双温暖的手轻轻地放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听说了，这次，你考得不是很好。可是，这只是第一次月考而已。”
我没有出声，因为不想被嘲讽。
“抓紧了。”随着他的声音，我下意识地抓紧了秋千两边的绳子。
秋千高高地飞舞起来，微凉的空气从我的脸颊肆意穿过，眼泪悄悄溜出眼眶，消失在夜色里。
秋千荡回来的时候，我满脸困惑地扭过头去看站在我身后的那个人，莫之南微笑着的侧脸就这样落在我的眼睛里。
“凌若橙同学，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云兼程。这是你告诉我的哦！”莫之南的声音在这样的夜色显得异常打动人心。
“为什么？”我知道我问得有些莫名其妙，可是莫之南却听懂了我的问题。
“那个书签——”莫之南盯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
“书签？”我故意装作很疑惑地反问。
“你放书签的时候，我就在你身后哦！”莫之南话一说完便再用力地推了一把秋千，在迎面而来的风中，我听见了莫之南哈哈大笑的声音。
“所以我看到了你偷偷祈祷的样子。”
听到这句话，我羞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满脸涨得通红。
“凌若橙，把不开心的事情通通忘掉，等圣诞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玩吧！听说今年冬天会特别冷，所以市区的中央公园会建一座冰宫，举办冰雕展。”莫之南漫不经心地发出邀请。
“啊？”
这个是约会吗？
“如果你下一次月考考得好，我们就一起出去玩。”莫之南抓住还在不停摇摆的秋千绳，认真地看着我说道。
“为什么你突然——”
“嘘，这是秘密，你只需要告诉我你要不要去！”
看着莫之南满脸期待的表情，我忍不住点了点头。
可是，谁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心跳的频率已经脱离了我的掌控？
（6）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10点半了，莫之南送我到门口以后便离开了。家里的灯还亮着，不知道是不是奶奶在等我。
可是，当我蹑手蹑脚地拿钥匙开了门，就听到了奶奶细碎说话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还在和别人聊天吗？我轻轻走进去，准备先回楼上自己的房间。
“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能原谅我吗，泽安？”
泽安？爸爸的名字！
原谅什么？
听到奶奶这句话，我在楼梯口停住了脚步，看着站在客厅里背对着我打电话的她。
“是的，当年确实是我的错，但是过了这么多年，再大的怨恨也该放下了不是吗？”
奶奶等待着电话那头的回答。
“既然你觉得我当初做错了，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橙橙？”
我不知道爸爸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奶奶突然变得激动起来，甚至还提到了我的名字。
爸爸对我做了什么事？
“你想让当年的事情重演一遍吗？”奶奶叹了一口气后，沉重地说道。
“不，不是，橙橙……已经回来了，她，她在……”
一直慈眉善目的奶奶居然会为了我撒谎？为什么？
“奶奶，怎么了？”我忍不住出声，不想让奶奶如此为难。
奶奶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嗯，她就在我旁边。橙橙，来跟你爸爸说几句。”
“哦！”我接过电话，爸爸叮嘱了我几句要好好读书之类的老生常谈就挂了电话。
不过，好像自从我考试失败之后，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
莫之南又开始上课了，虽然因为艺考临近而经常迟到，但是他每天都会送我回家，让我心里好像泡在蜜里一样甜。虽然我们什么都没有说出口，但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到可以听到彼此呼吸里的真诚。这就够了！
楼小森每天都会来上课，只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睡觉，偶尔莫之南不在教室的时候会在我面前装可爱。
徐姗姗不再是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偶尔被她抓到我偷看莫之南的小动作，她也会给我一个善意的调侃。
只是顾水水经常会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笑，那种笑让我觉得很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