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下一次

拥挤的街道，尘土与阳光邂逅。一女子颓唐在街头，悲伤地微笑后，双眸渐合。再也止不住地泪流。

与西的相遇，是因为在一次校运会上阴差阳错地拿错了书包。至今都还记得，偌大的校园里，我骂他变态，和女生背一样的书包，而他则笑我男人婆，品位竟和男生相同。第一面的言语，不是俊男美女，也不是一见如故，只是平凡的相遇，偶然的机缘。

我永远无法忘记，那个秋天，桂花香里的点滴。

西本名阳落西，是比我大一级的学长。刚刚脱离半身残疾线的身高，有点小胖的身材，怎么看怎么像个坛子，所以我常常以此取笑他，而他不擅言辞，每次都是面部十分平静地说着同一句话：“至少比你高一厘米。”而现在，是再也听不到这句话被提起的了，至少不会是为了我。

生活如流水般平静，起初的交际如空气的透明，波澜不惊得看不出丝毫的刻骨铭心。

骆缈是坐在我前排的女生，长长的卷发，齐齐的刘海，纯净而清新，有着所有可爱小女生美好的东西，阳光漫步在她身上，留下温热醉人的晕色。然而，我全然不知这些都是西所喜欢的，我也没有想到，这些也是日后西所深爱的东西。

在我的生日聚会上，西和小缈见了第一面，小缈对柱子的评价是可爱，老实，幽默。而西在小缈面前也似乎换了个人。我的耳朵不经意间从他们的笑谈中听到了西的偶像，星座，血型``````这写是我所不知晓的，也是西从未提及的。我隐隐觉得，我似乎正渐渐与他们远离，双眸所见的他们是一种我不熟悉的姿态。

我这是怎么了？内心的悸动反复不宁。

再后来，小缈和西有了更多的契合点，与之相反的，我和他们越离越远，就仿佛来自两个世界。当他们一起学钢琴，留连在艺术的圣殿时，我却痛苦地做着习题。每每将眼睛从茫茫题海中捞起，总会不自觉的去看一眼墙上那幅画。淡淡的线条，拙劣的手笔，很漂亮的MYLOVE的花体字。那是西画了一下午准备送给小缈的，但当西得知小缈喜欢钢琴后，便将心思用在了一本萧邦全集上。机缘巧合中，这幅画便留在了我这里，占据了我房间最抢眼的位置。无数次梦里，我都以为那爱的画笔是为我而拿起。

然而梦境终归是梦境，是不具任何现实意义的。

怅惘的冬季，成群的雁在空中无了踪影。秋日的穹宇下，西和小渺的手暧昧的握在了一起，他们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我看到之后，脸渐渐黯淡了下去。12月25日，小缈和西在了一起。往后的生活中，多了两个人的甜蜜，少了三个人的笑谈。我一直以为我会为小渺高兴，我一直以为我并不喜欢西，可这时我才知道我有多么的在意。那个圣诞节，红衣不再鲜艳，礼物不再有趣，行人脸上的笑容如同死灰，不再有愉悦的感觉。我玩笑着说他俩矫情，但心底却期望这矫情属于我自己

路过商场时，看到落地窗中我，齐颈的短发，黯淡的眼神，有些发旧的毛衣上的纽扣眩目闪亮，刺的我生疼，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是我吗？我发现我竟真的遗失在爱的世界里。泪出现得毫无征兆，猝不及防地击溃了我的防线，我无良的苦笑，笑的是自己太傻，同时也带着恨，只恨自己不争气。

半梦半醒间，我恍惚看见和西系在一起的是我而不是匀。

年以它特有的方式存在着，在你我周遭的空间，无人洞察。它捎来人头撺动的欢愉抑或短聚长散的悲伤。我显然满是悲伤的，却并不是为那恨别的悲戚，只因那一桢黑白记忆的定格，不堪的失落。

冬日阳光睥睨着广袤的土地，凝固的时间听不见流动的脚步。雾露迷茫中逐渐清晰的是西与小缈拥吻街头的画面，唇齿相依地出现在我前方的街景，是这么美好的青春。可是，我为何心中所剩的却只有幽怨了呢。我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没有大声喧嚣，眼神专注得似乎要用伤情的针，将这毒一般的文身刺在心底，耳旁的声响如此强烈，似乎我的世界瞬时崩塌倾圮，只剩苟延的残垣断壁和废墟。

当我的爱遇到你，你却静默着无视走过，将手伸向另一株盛放的青春。迟放爱之花的枝桠如霜打般颓然，蜷缩回黝黑的土壁，回到自我黑暗的保护中，变会一颗永不再萌发的眼泪。

我终还是放弃了，觉悟了罢。

什么时候起，我恋上了感伤的歌曲？什么时候起，屏弃了年少的不羁？又是什么时候起，开始触摸记忆的痕迹？孑然一身的宁静。

尤爱那首阿桑的《一直很安静》，每每听之心都为之颤动，深陷自我的感情泥沼，它不正是我的心境吗？久久沉思，回过神来才察觉到那满裳的泪。

对你的爱一直很安静

来交换你偶尔给的关心

原来缘分是用来说明

你突然不爱我这件事情

西，原来相遇的缘分是用来说明，你从未爱过我这件事情。

时间总是以一种我们不曾悉知的姿态存在于历史的书卷中，谁也不知何时他便从你身旁路过。那些我们看似少不经事的岁月在流年的风霜下失去了激情，被磨得没了棱角。

想来已是许久都没联系西了，岁月是如此迅捷与无情，几年时间如同昨日未完全风化的朝露，模糊的氤氲存在于心间。触摸到记忆的裂痕心中都一阵酸楚，但也不明为何会这般留念。这仓促的韶华容不得我们多想发生了什么，便逃离开去，那年的春节后，一切又回到一如当初的模样。西升上了高三，缈转了文，我则继续留在理，不想殊途不同归，再见时早不见当初的默契，只是发着呆，良久。唯一没变的是西和缈还是那么甜蜜，却又如此让我心头发酸。再后来我们相继离开故土去往他乡的求学之路。之后的生活竟异常平静，似乎西已被我淡忘，然而，这分少年情岂又是这般易于忘记的呢？我知道，西永远是我人生中不能触及的禁忌，想起都有如裂肺撕心地疼着。

偶尔会听他人提到西，也会心生思念，更多的却是对岁月的感伤，物是人是，什么都没变，除了那颗不再年轻的心。听闻西毕业后去了西部，想来这是他盼望已久的事了，这是他的性格，因为，太阳终是属于西边的。

西，终不会是属于我的。

常想起纳兰容若的话，人生若只如初见。

也许，人生若只如初见，兴许便不会如此无可奈何了吧。

生活依旧如不惊之水，却愈发显得淡得寂寞，失助，孤独。

人生在世总有许多的措手不及，当我奔波在都市的浮华中，忙于生计时，从手机的那一头传来西熟悉依旧的声音。

你知道吗？西藏的天空是那么美丽。

我无言，在那秋叶漫天的街道。

挂掉了电话，嘈杂淹没了急促的忙音。

此刻的西，在那最接近天的地方，接受着内心的洗礼，我呢，却站在都市的街头，沉默不语。忘着头顶的苍穹，不禁黯然，同是一片天空，为何阁着如此遥遥的路途，深远的年岁？

斜阳晚归，照在我身上一片洪荒，湮没了我体内的孤独。西，你对我就如同这斜阳，遥远不可及，却又有着真实的温度，在我身上幻化为不符实际的切肤之痛。

你我若只如初见，也许你就不会存在于我的季候，不会让花季萌动，不会让我悄然泪流。

西，Imissyou.

人终究是需要成长的，西让我意识到了这一点。那到底是怎样的一段青春懵懂，让我一直不能淡忘，平添了自己的痛苦，却又放不下，我也不知道。只知道这般纠结的情感萦绕着我，我愿原以为时间的洪流可以卷走一切往事，落的个清净，可事实却告诉我，我错了。我没有，即使我身边有爱我的人，有美满的生活，可也只是愈合的伤口，留有触目惊心的疤，看到就会有初时的痛。

那日我挽着爱人走在街上，碰见了回乡的西，他身边的人没有变，还是小渺，他们也看见了我，便笑着寒暄起来。可之后我和西错肩离去时，竟哭了起来，压抑许久的思念终变成了泪臼臼流出。不顾身边的人错愕的表情，跑开了。我真的需要个地方好好释放，好好倾诉了。我想。

也许，我应该把这旧日感情深埋。

也许，我应该恋上新的阳光。

也许，一切不能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