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和你果然是同一种人
顾同尘从来没有和贺里明提起过他的过去，有时候就算贺里明带着好奇心主动问他，往往也会被四两拨千斤的打发过去。
贺里明以前总是疑惑，为什么自家那位孱弱，没有丝毫灵力修为的师父，在修行证道这一方面却比大晏很多强者要厉害。年少时尚且不懂，大了之后就更加想不通，光是师父对于修行的那些见解，他就不该只是个被病痛缠身的凡人，可如今，贺里明看着眼前这位剑仙师叔，脑海中仿佛闪过了一点灵光，一些困惑他的答案在刹那间触手可及。
“我师父……到底是什么人？”贺里明迟疑的问出声道。
谭以朽弯起唇角，“让我想想，在你们眼中，顾同尘孱弱弱小，虽有无双智谋，但身体却硬生生拖垮了他，最后只能病逝，无缘大道，可怜又可叹……是不是？”
几百年前，在他还不是游仙峰峰主之时，天下将成乱世，天灾，人祸，蜂拥而至，让原本强悍昌盛的大晏几乎到了亡国的地步，叛军都快打到国都脚下了。顾同尘就是在那个时候离开宗门，成为了大晏的第一任国师，和当时临时登基的皇帝力挽狂澜，救回了这个摇摇欲坠的国家。
“是，师父对于修行的见解很厉害，如果……如果他的身体不那么虚弱，我相信他一定能成为不下于您的仙者！”提到顾同尘，贺里明的神色都仿佛在一瞬间明亮了起来，满是尊敬与崇拜。
谭以朽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天生道体，天赋又是一等一的好，要是当年没有执意下山，凛云道的卧昆峰上，早该多出一位仙者了。”
这句话中所透露的信息太多了，贺里明一时怔住了，“天，天……天生道体？不对，师父是凛云道的弟子？！”
凛云道，天下无数修士想要拜入的山门，一峰一仙者，宗门更是坐落在灵脉之上，简直是修士心中的修行圣地。一旦拜入门下，说不定还会有仙者的亲自指导。
想到仙者，贺里明突然将脑海中某个曾经听到的过传闻，同面前的谭以朽联系在了一起，据说当年游仙峰的峰主一剑劈开了半座卧昆峰，离开了凛云道，不知前往了何处，而据他所知，那位剑仙名讳中便有一个腐朽的朽字。
贺里明瞪大眼眸，“你是游仙峰峰主？”
谭以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否认，继续将话题引到顾同尘的身上，“当年我闭关，和顾同尘并不熟悉，有关他的事也是一知半解，你若实在想知道实情，日后见了司解正或许可以问问，他知道的必然比我要多一些。”
毕竟他对顾同尘的印象大多来源于别人，而司解正心甘情愿的留在大晏，连续担任了几朝国师，也是因为当年和顾同尘的交情使然。
贺里明握紧双手，就算理智上知道谭以朽不会骗他，但心中却实在无法把那个拥有天生道体的天之骄子和他向来满脸病气，走几步都得喘上好几口气的师父联系在一起。
那可是天生道体！迄今为止，也只比传闻中的剑骨差上一筹，修行对于拥有道体的人来说，宛若吃饭喝水般轻松，那是天生的仙者，也是天生的骄子。
“师父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他明明可以——”
“他明明可以得证大道，成为仙者，明明可以拥有千百年甚至更多的寿命，可最后却宁愿自废道体修为，不顾师长们的挽留，离开凛云道，入世下山……”谭以朽接过了他的话，平淡的开口道，“只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情爱和莫名其妙的约定，就放弃了过往所有。”
当年商陆自然不可能放任他做出这种决定，贸贸然下山入世，要说是历练便也算了，可顾同尘却是要实实在在的掺和进凡人间争斗的，到时候不知道要沾染上多少因果。于是商陆打断了他的腿，把他关入后山，可没有人想到最后顾同尘会那么果断决绝。
谭以朽皱起眉头，有些不解，“这样……真的值吗？”
他声音很轻，不知道是在问贺里明，还是在问数百岁月前那个道骨天成的男人，或是自问。
贺里明：“值。”
谭以朽抬起眼眸看向他，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
贺里明深吸了一口气，竟也忽视了原先心中对谭以朽的畏惧，缓声道，“我知道师父和先帝的关系，也是看着师父过……过世的。这么多年来，我并不觉得师父后悔了，他也从未后悔过。”
当年顾同尘以智谋帮大晏先帝平定叛军，重新建立盛世王朝，如果不是他，谁也不知道那场战争会持续多久，也不知道大晏国破有会多少百姓流离失所。
无法否认，顾同尘无形中救了许多人。
谭以朽摇了摇头，并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他和贺里明谈论起顾同尘，无非是透过他想到了自己，可他和顾同尘的目标却是天差地别的。即便最后落到魂飞魄散的下场，他也是死得其所。
“你是顾同尘的弟子，虽然他已经不在了，但司解正不会亏待你，为什么要来埋骨城？”谭以朽问道。
话题转变的太快，贺里明脑子一下转不过来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回答道，“那几年修炼遇见了瓶颈，无法突破，国师帮我算了一卦，卦中说属于我的机缘在埋骨城，让我来这碰碰运气。”
结果到这五十多年了，也没遇见什么机缘，反而杀生之祸倒是遇见了不少，但也托数次在生死间徘徊的福，修为总算往前进了一步。
谭以朽点了点头，并不在意他口中的机缘，“可否将顾同尘给你的灵器借我看一看。”
“自然可以。”贺里明双手将玉佩递了过去。
谭以朽接过，仔细看了看，试着把灵力灌输进去，但还未触及到灵器本源，就被另一道霸道无匹的灵力挤出。
谭以朽轻轻笑了一声，虽然无法触碰本源，但也足够让他知道这件灵器是做什么的了。
顾同尘啊……最后你还是无法舍弃凛云道，商陆说的没错，我和你，果然是同一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