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4.8 窃听
虽然浴室内淋浴香薰按摩浴缸一应俱全，但明知度假村有古怪的情况下，谁都没有心思多做享受，不过十几分钟之后，叶麟和谭曦就先后回到了客厅，又等了一会，仍不见薛书窈的人影，两人便忍不住去她的房间查看了。
谁知两人刚到门口，她的房门就砰地被从里面踹开，叶麟一怔，意外地瞧见薛书窈也不知是刚洗完澡还是没来得及洗，身上只裹着一条浴巾，头发湿漉漉地散着，正气势汹汹地往外冲。
“你……”
谭曦呆了一下，但还没看清楚人呢，就被叶麟捏住了后颈，跟拎猫似的调转了个方向，面冲另一边空荡荡的客厅。
薛书窈翻了个白眼，手里拿着个巴掌大小的探测仪冲了出去。
叶麟便听见一路乒乒乓乓的响动，不多时，薛书窈扯着嗓子尖锐地大喊：“来人啊，都给我过来！”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她在闹什么幺蛾子，但此时也顾不得那身伤风败俗的装束了，连忙循声跟了上去。只见她站在客厅中间，一手叉腰，一手摊开向他们展示着几个黑乎乎的小东西。
叶麟视线扫过去，先是一怔，脸色立刻变得难看起来。
那是几枚硬币大小的窃听器和无线针孔摄像机。
他第一反应便是——糟糕，打草惊蛇了！
然而，薛书窈却弯了弯嘴角，在镜头之外勾起了个诡异的笑容。
下一秒，她表情一变，沸腾的怒气瞬间就溢满了她的眼角眉梢：“我艹你大爷！别让我抓住你，老娘早晚剁了你个变态王·八·蛋喂鱼！”
一串极为不雅的脏话不经思索般脱口而出，她气得在屋子里转了几个圈，直到叶麟提醒，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裹着浴巾呢，顿时火气又往上窜了一截，把那堆玩意往桌子上一扔，随手起一本烫金大部头精装书，边不停咒骂边砸核桃似的狠狠砸了上去。
那股狠劲让两位男士看得眼皮直跳。
等桌上的东西四分五裂成了一堆拼不起来的破烂，薛书窈才收了表情，平淡道：“行了。除了你们的浴室以外都检查完了，现在这房子应该很安全。”
谭曦、叶麟：“……”
无论看几次她表演现场变脸，都还是没法适应。
薛书窈没理他们，直接抓起了电话，拨到了服务台。
电话很快接通，对方的声音好似有些迟疑：“女士您好，请问您有什么需要的……”
“有什么需要的？”不等对方说完，薛书窈就扬起声音，调子尖锐，“我再要两打窃听器你们有吗？买一赠一再给我送点针孔摄像头行不行！”
谭曦被突然挑高的声音震得捂了捂耳朵，不知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薛书窈立刻就一踹桌子，单手抄起椅子往地上狠狠一摔，在巨响之中怒骂：“我x你祖宗！姑奶奶我是来看展览的不是来被展览的！你不知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啊？别人应聘交简历你们公司交脑子吗？你有什么好委屈的，心疼今天的视频没拍到，没法去网上卖钱给你们公司买集体墓地了吗！”
“什么？道歉？你金口玉言好金贵是不是，还是你脖子镶钻石了啊？随便低头道个歉疚就能当硬通货还是怎么着！”
“……去你大爷的，你少给我装蒜！要不是姑奶奶我自己住宾馆小心，这会儿我裸照是不是都让你们卖到五洲四海共享给国际友人创外汇去了啊！你轻飘飘一句道歉就没事了？我告诉你，外面下雨也好下刀子也好，都麻利点让你老板自己滚过来，他今天要不让我把这口气顺了，咱们这事儿没完！”
说完，不等对方再回话就愤怒地挂了电话，之后犹不解气似的，拽起电话机就冲着墙壁砸了上去，零件和塑料片散落满地。
谭曦听她不重样的泼妇骂街听得目瞪口呆，叶麟更是因为太过惊愕而只剩一脸木然，像是表情突然被格式化了。
两人心思各异，却没想到只是一错眼的工夫，薛书窈就跟被导演喊了cut似的，脸上怒色又是随随便便就收了个干净，跟没事人一样拍拍手走了出去，片刻后披了浴衣端了壶茶回来，自己先倒了一杯润润喉咙，对谭曦说道：“你回房间去躺着，不是说了让你生病吗。”
然后又嫌弃地瞅了眼叶麟：“快把你那副债主脸收一收吧！说好是来选结婚珠宝的呢，你要是再顶着这副恨不得不认识我似的表情，恐怕人家没觉得这是咱俩分手旅行都算我烧高香了。”
叶麟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回敬几句，但不知是不是被薛书窈之前的战斗力惊着了，盯了她半天也没说出话来，脸色十分一言难尽。
“还是说……”薛书窈垂着眼皮没瞧他的反应，又喝了口茶，“你突然发现实在不喜欢原本的设定，想要把咱们的关系改成‘你觉得未婚妻太过蛮横粗鄙、上不了台面，所以正盘算着分手，只等捏着鼻子陪我们姐弟两个参加完活动就明确提出来’？”
她半真半假地嘲弄了一句，却半天没听见回话，一抬眼正好对上了叶麟异常古怪的目光。
薛书窈裹着毯子，往沙发上靠了靠：“怎么，还不满意？”
叶麟摇头：“没有。”
说完，沉默了一会才再次开口，语气冷淡：“不用改了。”
薛书窈：“……”什么毛病！
最终，针孔摄像机事件也没有得到个明确的结果。
度假村的经理来得很快，赔笑说了几百箩筐的好话，信誓旦旦地保证，那些监控设备一定出自于员工或者之前的客人的私人行为，并且为了表示度假村的诚意，大手一挥免除了交流会期间的所有费用，甚至还送上了一套据说是要在未来的抽奖活动里作为头奖的红宝石首饰作为赔礼。
如此多管齐下地磨了一个多小时，薛书窈总算看在价值不菲的珠宝的面子上松了口，没有再继续追究为什么离职的前员工或者许久以前的客人安装的监控设备居然能凭借几颗纽扣电池工作到现在的问题。
经理走后，薛书窈靠在窗边，透过窗帘缝隙看向外面，半分钟之前还被她“爱不释手”的红宝石项链此时就被随意地扔在一边，而她的注意力却全在经理离开的背影上。
没有人与他对话，也没有电话交流，但薛书窈盯着他不自觉放松下来的双肩和匆忙却轻快的步伐，心里已经有了底。
“他没有怀疑。”
她坐回沙发上，方才伪装出来的尖刻倨傲收敛起来，神色平淡地陈述自己的猜想：“把咱们安排进这个屋子应该不是偶然。”
谭曦已经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正好听见这一句，不禁一愣。
薛书窈不看他，自顾自地继续道：“在停车场时，他们认出了那只面具的盒子，也注意了咱们的各种细节表现，后来上电瓶车之前，又有人为此专门关注过我……我怀疑他们是在对拿到这份真正‘请柬’的生面孔进行摸底。”
她说到这里，叶麟冷冷接道：“难怪要特意用这种装满了监视器的‘老鼠笼子’来试探。可惜弄巧成拙了！”
叶麟年纪轻轻就升到了现在的职位，能力自然不差，之前只不过是一时没适应过来，现在脑子转过弯来了，便立刻将前因后果全都理了个清清楚楚。
他紧接着便意识到，在对方的安排下，从他们住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老老实实地住在主办方的监视之下，直到被确定地打上“安全”或者“危险”的烙印，再进行下一步的处理；而另一种则是损坏或者屏蔽掉所有的监控设施来确保私密，但如此一来就会引起对方的警觉，最终只能无功而返——甚至还可能会像邱苗苗一样遇到更大的危险。
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薛书窈居然横冲直撞地闯出了第三条路。
她确实毁掉了所有的窃听器和摄像头，却偏偏把事情做得光明正大，反客为主地将了对方一军。
近几年来，网络上关于黑心宾馆私装摄像头侵犯住客隐私的消息铺天盖地，就算是聋子也能听到几句传言，而她只不过是那些因此而恐慌的人群中的一员罢了。
再配上她炉火纯青的表演，一切都多么自然，又多么无懈可击。
——可万一没能骗过那些人呢？
只要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叶麟便觉得心头一阵烦躁，他捏了捏眉心，想要把这个念头挥去，但忍来忍去，最后也还是没憋住，所有的火气都化成了一句讥讽：“不过你这么闹腾也未必就万无一失了，他们只要没傻到家，肯定会留一只眼睛盯着你！”
薛书窈却不以为意：“那又怎么样？反正无论如何他们都不会完全放心，索性就图个自己舒服呗。不然你乐意吃饭睡觉都让人盯着？你这是查案呢，还是参加真人秀呢？”
叶麟：“……”
薛书窈翻了个白眼，把无线电检测仪塞回包里，转身回房。
叶麟被她这副死不认错的模样噎得胸口发堵：“狗咬吕洞宾！”
薛书窈都走到卧室门口了，听到这话脚步一顿。
“喂！你们——”谭曦赶紧上前隔开两人，生怕他们真吵起来影响正事。
却没想到，薛书窈思考了两秒钟，一脸冷漠地转回头，字正腔圆道：“汪！”
谭曦：“噗。”他没忍住被逗笑了，再一抬眼瞧见叶麟瞬间黑如锅底的脸色，脚下赶紧一转，拎着水杯溜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