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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盼着她回来,又盼着她别再来

书名:首辅不可以本章字数:2413

这一晚的时月,曾经天真的以为,贺北淮留下她,单纯是一时兴起。后来的时月才恍然大悟,他那句不急,多的是机会,到底多了什么机会……

一连数日,贺北淮都把时月软禁在行宫里,完完全全坐实了沉迷女色的说辞。原本时月也不是不能接受,总归她想搞死贺北淮,那留在贺北淮的身边,反而看起来更易筹谋。可哪曾料到,贺北淮这厮的怪癖,堪称层出不穷,让时月一度苦不堪言。

首先,是关于贺北淮的茶艺。

古人常言,奇才总会在思路上区别于常人,行事也常有怪诞之处。贺北淮有经世之才,普天之下人人皆知,否则他也不能以首辅之名掌控住整个北燕。若是在说书人嘴里,他重杀伐,好血腥,没事就砍人全家,是个狰狞的魔头。然而在许多未婚女子的眼中,因贺北淮那副上等的皮囊,姑娘们三观跟着五官跑,总觉得他就是清风霁月,儒雅斯文的形象,平素里的爱好那必须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就连杀人,都得有水准,有美感。

对此,时月只想说,姑娘们走过肾的直觉,那果真是不大准。

贺北淮真实的爱好之一,是泡茶。且他泡茶不走寻常路,热衷于加些奇思妙想。

譬如,杀赤君之时,时月就亲眼瞧见他往茶水里加了几滴死人血,还取了个名字,曰“先驱蝼蚁”。是以时月那会儿看着赤君喝茶,内心是充满了同情。可如今这同情,却落到了她自己身上。

贺北淮每日午后,都会逮着她在行宫的花园里品茶。

他负责泡。第一日,贺北淮加了果干和草药,味道不算太怪,还有些酸甜。时月大意,喝了一盏下肚。当天晚上,时月跑了三四趟茅房。后来她捂着肚子痛苦的问贺北淮,在茶里加了些什么,贺北淮还一脸正经的答:“山楂和益母草。”

时月:“???”

“你加益母草作甚?”

“我看你火气大,想来是每个月那几日不大便利,裴岑说益母草有效,便给你加了些。”

时月:“……”

时月握响拳头:“你知不知道益母草性寒?”

“不知。”贺奸臣应得昂首挺胸。

时月又问:“那你知不知山楂性热。”

贺北淮:“……”

“性寒和性热的东西你给我掺一块儿,你是嫌我命长?”

贺北淮听完,认真沉思了半刻。约莫还是有所觉悟,第二日泡茶,他便加了干姜和鹿茸。时月颤颤巍巍的喝完小半盏,下午就流了两回鼻血……

有了这两次经验,第三天时月说什么都不肯喝。贺北淮也甚是无耻,起先是在用膳的时候把自个儿泡的茶假装成汤水,诓着时月喝。时月上了当,自此一见汤水掉头就跑,贺北淮也不追,只用恶劣至极的口吻跟她说,她少喝一杯茶,他就多杀一个东夷人。时月左右没辙,选择了忍辱负重,天天被他摧残味觉。

除了泡茶,贺北淮还有第二个爱好……

不。不是看书和下棋,而是种地……

堂堂一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佞臣,他喜欢……种地。

诚然,上山时,锄头是时月扛的。

到山上后,土也是时月挖的。就连种子!那都是时月撒的。

时月在地里累死累活,贺北淮就躲在树荫下,瘫在躺椅上转动佛珠哼小曲。时月气急,碍于外围一圈侍卫守着,又不敢对贺北淮动手,她就骂他没人性,不懂得正确的沉迷女色之道!贺北淮闻言,笑得身下躺椅吱呀吱呀的响个不停。

末了,他道:“我观你如今的步调有几分轻浮,刺杀之时,手脚也不利索,想必是这几年疏于武道。这种地吧,你不能太肤浅的去对待,要透过表象看穿其内在。旧年我未出山时,与我师妹隐居,我便时常督促师妹下地干活。”

时月:“……”

时月到嘴的吐槽忍了又忍,顺着他的话意仔细静心思考,半晌,说道:“所以,这是强身健体的一种方式?通过种地挥锄头,锻炼手上力道,方能在出招之时,做到准确凌厉?你是在督促你师妹精进?”

贺北淮严肃的看了看她。

“哦。那倒不是。就是我懒,诓着师妹帮我干活罢了。”

时月:“???”

时月:“……”

时月差点把锄头扔去了贺北淮的躺椅上。她咬牙切齿的做了三个深呼吸,拼命疏导了一通堵在胸口上的怨气,恶狠狠的背过身,一锄头挖在土里,仿佛挖掉了贺北淮那厮的狗头。

时下深秋的日头还有些许热辣,不一会儿,时月的颊边就沁出了汗渍,逢凉风一过,又觉山间惬意。那人还在她的身后哼着跑调的曲儿,清风拂过山岗,远处的竹叶嚓嚓作响。

时月忽然道:“你想你师妹吗?”

哼曲声骤止,贺北淮手里的佛串转了两圈:“女君想听什么答案?”

时月不说话。

许久。

贺北淮低叹:“失忆了?”

“四年前重伤濒死,醒来后,有些事,记不清。”

贺北淮敛低了眼眸,平和的面容不带丝毫的情绪。他总是这般,除却偶尔老不正经,素来便是无喜、无悲,无嗔、亦无怒。像是超脱了红尘的方外之人,更像从头到尾,他都未长出一颗淌过热血的人心。他沉默须臾,开口道:“听起来倒是合理,只是,骗得过吗?”

时月冷幽幽的睨他一眼。

贺北淮做了个封口的姿势,笑着躺回椅上拍腿,懒懒道:“哎,我的师妹啊,她真是这世上……”

时月立马尖起耳朵想听后话。可等了又等,都没等来贺北淮的下一个字。她着实没忍住,回首瞪他,冷不防撞进了他含笑的眉眼里。

“你在等我说?”

时月用眼神示意:你觉得呢?

“啧,我刚想说什么来着,忘了。”

时月举起锄头再度用眼神示意:你信不信我弄死你?立刻马上现在!

贺北淮摆摆手,神色里带着几分退让。远处的侍卫见了,都觉自家主公对这位羌部女君的态度,既微妙又诡异。

两人的说话旁人也听不见,贺北淮逗她逗得够了,则笑眯眯的睨着时月,温声道:“我的师妹啊,是这世上最温柔的女子。我一直……盼着她回来,又盼着她,别再来。”

时月皱了眉头。

好一会儿。

她问:“你对温柔二字……是不是因为见过的女人少了,以致于产生了什么误会?”

贺北淮只是笑,却不再作答。

至夜。

喝了贺北淮亲手泡的茶,四更时分时月又骂着娘起来跑茅房。

此处行宫早年是由大晋文帝辟来避暑纳凉的。当时,大晋尚算鼎盛时期,皇帝的居所,自然要规模浩大。单是修建这处行宫,就动用了上千工匠,耗时整整一年。宫内园林景致,飞廊楼阁皆是别具风情,奢华程度也远非现今的乱世可比。就拿花园里设置的茅房来说,都怕宫女太监们打挤,整整建了一排十间。

时月放眼观望了一遭没有侍卫跟着她,方才捂着肚子钻进了第一间茅房。她刚解决到一半,隔壁的竹板上,突兀传来了“咚咚”两声敲击响。

“来了?”

时月:“……”

卧槽,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