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所谓母亲1
大概是韩培培突如其来的剖白镇住了韩一，这一路上他都没再说话，韩培培也有些不自在，她很怕对方嫌弃她在自作多情，毕竟那一对母子相依为命活了好多年，似乎真的不需要再多一个亲人。
于她而言，这种煽情的话，换个角度看也很想上赶着认亲，她心里也忐忑，很不安宁。
这个小城市里贫穷的一角韩培培还是很熟悉的，她曾经迈着两条腿在这条街上走来走去，上学或者买东西，熟悉到闭着眼睛也能知道前面该怎么走。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过了五年，这里还是原来那副样子，几乎没有什么改变，这让他多少都有些意外。
车子在路上绕了几圈，最后停在邮局对面的一家小面馆前面，韩培培看了看时间：“十一点了，她应该快来了。”
虽然肖宝娟说的是中午，但中午那段时间邮局的工作人员会下班，在早一点和晚一点之间，她一定会选择早一点的。
韩一明显紧张起来，他坐直了身体瞪着眼睛往外头看，样子有点像受了惊的小鹿，有些招人喜欢，韩培培想安抚安抚她，可又觉得自己是个没有妈妈的人，或许很难理解母子之情，她的安抚对韩一来说未必有什么积极正面的影响，倒不如不说。
两人干巴巴的坐着，韩培培也着急，但显然没有韩一那么迫切，所以这份等待就变得有些无聊，可为了顾忌韩一的心情，她也不好去做别的，只能直愣愣的戳在椅子上。
眼看着一个小时就要过去，韩培培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或许肖宝娟真的选择了下午……
她有些不确定起来，毕竟离得远或者寻找合适的东西盛装邮寄，都是很花费时间的事情，或许根本赶不及。
她犹豫了一下：“饿不饿？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她其实能猜到韩一没胃口，但早上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吃饭，自己倒还好，可韩一还在长身体，应该已经饿了吧。
韩一果然摇了摇头，然而两秒后他又点了点，侧头看向外头：“吃面可以吗？”
眼看着要正午，外头骄阳似火，他推开门下去，热气忽的就扑了过来，像是忽然间闯进了一个烤炉，激的他一颤，皮肤都绷紧了。
“今天好热。”
他讷讷嘀咕一句，心虚的看了一眼韩培培，如果不是要陪他来找肖宝娟，韩培培现在应该坐在冷气开的很足的办公室里，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韩培培也下了车，听见他的话随口应了一声，有些心疼的看过来：“你那个兼职以后不要做了，以后一天比一天热，会中暑的。”
韩一怔了怔，没想到她会忽然提起这个话题，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在他走神的档口，韩培培忽然抬起手指了指他身后，韩一一僵，他身后是条不算宽敞的公路，隔着公路，就是邮局。
他慢慢转身，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背影正推开邮局的玻璃门往里面去，她岣嵝着腰，怀里抱着一个塑料罐子，进门后遇见了要下班的工作人员，正拦着对方说话。
姐弟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追了进去，工作人员正在找单子，一边指挥肖宝娟把腌菜拿去称重。
韩一大踏步走过去将肖宝娟抱在了怀里。
他是个情绪不会外露的人，这样的情不自禁大概是真的压抑畏惧了太久，有种失而复得的激动和惊喜。
肖宝娟愣住了，她试图挣扎，但很快认出了这是自己的儿子，她脸上露出明显的喜悦来，然而几秒后这份喜悦就变成了不安：“你怎么会回来？你姐……”
韩一似乎很怕肖宝娟说出别的话来让彼此难堪，连忙用力摇了摇头，拉着她朝着韩培培走过来。
肖宝娟看起来很意外，她没想到韩培培竟然也会出现在这里，一时间竟然没开口，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韩培培也尴尬，距离上次见面，其实还不到两周，但肖宝娟看起来似乎更不好了，很像病入膏肓的样子，这让她心里很不安宁。
“我们回来看看你，也有些事情想和你说。”
肖宝娟似乎已经明白了过来是怎么回事，没再说要寄腌菜，跟着韩培培上了车，韩一坐在后面，一直抓着肖宝娟的手，韩培培心里有些酸，这样子看起来，她还真的有点想外人。
“我们回了家，家里怎么让人给占了？他们都是什么人？”
肖宝娟愣了愣，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是他们……你爸的几个堂兄弟，我本来不想麻烦培培，可后来他们迟迟没有回信，我这才去找他，没想到他们竟然现在来了。”
韩培培笑了一声：“请神容易送神难，他们那样子，像是要把房子抢回去。”
肖宝娟短暂的惊讶过后很明显的愤怒了，她握了握拳头：“这事你们不用管，我会赶他们走的。”
韩培培不其然回忆起韩老爹死的时候，肖宝娟拿走的厨房的那把菜刀。
肖宝娟吐了口气：“那是老韩留给你们的东西，谁也别想抢走。”
她仍旧是一副强悍姿态，看起来什么都打不垮，可不知道是因为知道她生病了，还是因为自己长大了，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已经不会再被外表欺骗了，韩培培在肖宝娟身上看出了无力和挣扎。
“我们这次来，不是为了这个……您早就搬出去了吗？”
韩培培很意外，肖宝娟不像是会花钱租房子的人。
肖宝娟没有隐瞒：“我在小店里找了个工作，晚上值班可以多拿一分钱。”
这股拼命赚钱的劲头真的和韩一很像，只是韩培培明白，他们都不是为了自己。
她看得出来，肖宝娟似乎完全没打算治疗，这个人的性格，大概想的是，既然帮不了儿子多少，那也不要拖累他。
让人心酸又窒息的疼爱。
韩培培思前想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说肖宝娟，而韩一时不时透过后视镜看过来，他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将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刻，韩培培忽然觉得自己很像一个超人，肩负着弟弟的希望，去拯救他的母亲。
“那个……我们这次回来，是想带你去检查一下的。”
韩培培对自己也有些无力，对上肖宝娟，竟然半丝圆滑委婉也无，只剩了单刀直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