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小说

第20章 斗智(1)

书名:在黑暗中本章字数:6811

清晰的人物画像一显现,陶龙跃先是大惊,继而疑惑:“可监控明明白白显示,案发当天她并没有进过丛家。”

“这就要问李睿了。”谢岚山抬眼看见掷下画笔的沈流飞,一字不说,只用眼神浅浅勾挑,两人便同时往门外走去。

“欸,你们这是上哪儿?”陶龙跃一时发懵,没来得及反应。

“笨瓜,”谢岚山一抛手中的车钥匙,又用另一手稳稳当当接了住,“当然是去找李睿了。”

出了刑侦局,来到停车场,面对那辆军绿色的SUV。陶龙跃习惯性地想坐副驾驶,没料到却被谢岚山伸出胳膊一挡,撇嘴道:“你坐后面去。”

“常坐你的车,也该礼尚往来,让你体验一下我的驾驶技术。”谢岚山拉开车门,冲沈流飞微一欠身,特别好看地笑了笑:“沈老师,请。”

这一路,陶龙跃都不喜兴。男人的副驾驶座,这是一个相当亲密的位置。由于他跟谢岚山的关系不一般,既是竹马又是铁瓷,所以陶龙跃曾信誓旦旦向谢岚山表态,我的副驾驶永远是你,除非哪天我有了老婆,女朋友都不行。

谢岚山的回答也挺给力,他笑弯了眼睛说,一样一样。

你看现在。

陶龙跃坐在后排,听着沈流飞与谢岚山你一言、我一语地梳理案情。

案发那天,Tracy藏身于李睿的车后备箱里被载去了景江豪园,由于别墅自带的地下车库在室内,这是唯一监控照顾不到的地方。待时机成熟她就利用后备箱里的逃生装置出来,趁夜杀死丛颖一家。先用丛颖的手机下外卖订单叫来张玉春,假扮刚洗完头的住家阿姨,趁机用麻醉剂弄晕张玉春,布置完现场后,再穿戴上他的冲锋衣与头盔,堂而皇之在监控镜头下离开现场。最后她用丛颖的手机再发消息给李睿,让他来取车,运走被她藏在后备箱里的张玉春。

陶龙跃从头到尾如听天方夜谭,目瞪口张,表情精彩纷呈。

谢岚山说:“我已经问过Emily,她证实Tracy的车就是红色奥迪。”

陶龙跃诧异:“你什么时候问的?还有……谁是Emily?”

“李睿公司的,那小胖妞见我俊俏,非要塞我她的手机号,我不忍驳她面子,只能恭敬不如从命了……”谢岚山扭头看了沈流飞一眼,没正经地表态道,“沈老师你别介意,虽然我就跟人民币一样讨喜,但为人绝对正派,忠贞不二。”

沈流飞微微一笑:“你这脸皮不用来研究防弹衣,真是可惜了。”

谢岚山还在那里“哪里哪里,客气客气”,陶龙跃听不得这些“打情骂俏”,赶紧插嘴:“只有模拟画像怕是还不够定罪,这案子市检二分院已经介入了,也不知道被哪个领导惯的,全是不知一线疾苦的大爷。”

“这个手法需要非常精确的时间点来配合,否则尸检结果就会露馅,所以Tracy点了现切就可以配送的烧腊,还在电话里与店主起了争执,要求立即送餐。”谢岚山说,“我们可以让那家烧腊店店主辨认她在电话里的声音,证明那个时间她确实在场。”

陶龙跃不解:“可我还有一点不理解,既然这样,Tracy为什么还要烧监控室呢?监控录像指证了张玉春,明明对她有利。”

谢岚山不再说话,这点他也暂时想不明白。

“还有,”陶龙跃继续问,“如果案子的真相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么李睿在其中扮演了一个什么角色,是同谋还是毫不知情,只是被人利用了?”

谢岚山想了想:“虽然目前还没有证据,但我更倾向于前者。”

“因为Tracy一个女人不太可能完成这样精密的犯罪?”

“不是,”谢岚山努了努嘴,“因为这样太无能了。”

陶龙跃没听懂:“什么意思?什么无能?”

副驾驶座上,一直谈性不浓的沈流飞淡淡开口:“范达因的推理小说二十守则。”

不待陶龙跃这糙汉继续发问,谢岚山已经点头:“守则第十一条,推理小说中的真凶必须是重要角色,是读者感兴趣也了解的人物,而不能随便将罪名加诸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身上,那是作者无能的表现——即便这是生活,不是小说。”

“至于李睿到底在这案子里扮演了什么角色,逮着Tracy问问就知道了。”这理由乍听不合理,再听更荒唐,偏偏这两人就跟提前串过台词一般,默契十足,谢岚山转头,冲沈流飞一笑,“总而言之,知我者,莫若沈老师也。”

谢岚山与陶龙跃赶去茕立设计公司,却听李睿说,Tracy已经请假三天了。

丛颖舅舅几乎把李睿的公司当作自己家,每一回刑警上门,都能跟他迎面撞上,也都得受他的盘诘责问。丛志明一毛不拔,对待自己的穷亲戚们也极端吝啬,但李睿相当大方,丛颖舅舅不禁惋惜,如果外甥女没死,自己能从准外甥女婿这儿捞得的好处还能更多。

创意园区临时停电,气温骤升的六月天,空调运行不了,每个员工的脸上都瀌湿了一层油汪汪的汗水,粉底浮了一脸。只有李睿。一身不算轻薄的西服,却寸汗不滴,他儒雅清俊又谦逊,一改上回在讯问室里的局促与狼狈。

李睿问陶龙跃,找Tracy有什么事吗?

他话音刚落,丛颖舅舅就喊起来:“那个送外卖的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呢?你们全是吃干饭的,拿着我们纳shui人的钱,却什么事儿都办不了!”

陶龙跃不能跟受害人家属置气,只能耐着性子问李睿:“告诉我们Tracy的地址在哪里,关于你女朋友被杀的案子,我们有些问题要问她。”

“我不知道她的地址,我可以帮你问问公司同事。”李睿按下一个分机号,叫来了Emily,他的目光先后从两位相熟的刑警身上移开,最后停落在沈流飞的脸上,“这位警官以前没见过,不知道怎么称呼?”

沈流飞平静接下李睿的目光:“沈流飞。”

Emily跟Tracy平时还算聊得来,背地里喜欢嚼人一点舌根,但心眼其实不坏,送过痛经发作的Tracy回过家,家庭住址是知道的。

陶龙跃与谢岚山离开之前,沈流飞居然扭头邀请李睿:“李总不一起来么。”

“当然。”李睿笑笑,兵来将挡,“我也想知道凶手到底是谁。”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Tracy被他们找到时已经死了,死在她的红色奥迪内。

太阳很大,人们围着奥迪车发出聒耳的叫声,有个保安模样的男人正举着椅子砸车玻璃窗,还有人在人群中大喊:“我两天前就看见这辆车停在这儿了,还以为她只是睡着了!”

在法医队赶到之前,陶队长着手准备现场勘验。从尸体外表征象来看,Tracy死亡时间应该超过48小时,车窗被砸开之后,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密闭狭小的车内空间,一个炭盆已经燃烧殆尽,一种很宽的黑色胶带贴在轿车内部,将前后四扇门窗封堵得严严实实。

陶队长为自己的迟来一步感到恼火,打了个电话回市局,恶声恶气的。沈流飞一直观察着谢岚山。这个男人,面对散发恶臭的尸体仿佛倾身闻嗅花香,神情专注又隐隐含着兴奋。

“谢岚山,你看。”沈流飞指了指副驾驶座边的那扇车窗,整辆车看似形成了一个绝对的密室,然而这扇车窗并未一升到顶,它留着一道不易为人察觉的缝隙。

谢岚山微微皱眉,盯着这条缝隙思索良久,恍然大悟道:“《爬虫类馆杀人事件》。”

沈流飞微微一笑:“John Di|ckson Carr”

两个人默契地达成共识,同时抬头转身,向不远处的李睿看了一眼。

“年纪轻轻又这么漂亮,为什么要自杀呢?”

人们喜欢这样戏剧性的意外,上唇碰下唇,吧嗒吧嗒就议论开了。李睿看似在围观人群之中讨论Tracy的死因,实则却与众人格格不入。他意识到有人正看着自己,便也回过头来,大方回视着谢岚山与沈流飞。

李睿神色平常,辨不出悲恸还是欢喜,但他的眼里有些东西一晃而逝,只有谢岚山看见了。

这个眼神令他感到眼熟又亲切,混合着暧昧的笑容与隐晦的得意,一向温和谦逊的李睿,因为这个眼神,变得狂妄傲慢,不可一世。

重案队队员破Tracy家门而入,一番搜查之后,发现了丛颖的手机还有一个车用的新型电子解码器,黑市上流通的那种,巴掌大小,盗车贼必备,能开车门能打火。陶龙跃说,看来你们的推断是正确的,就是Tracy潜藏在了李睿的后备箱里,由地下车库入户,成功避开监控杀死了丛颖一家。她是李睿的私人秘书,可以在平日接触中很轻易地用这种解码器复制了他的密码,实施犯罪。

同时还有别的发现,Tracy有个一年前申请的微博小号,里头详细记录了她是怎么爱慕李睿又厌恶丛颖,整整一年时间,她倾诉她求而不得的爱情,字里行间敏感又骄矜,也毫不隐瞒自己萌生了杀人的念头,并在最后几条文字中对这个潜伏栽赃的杀人手法供认不讳。

Tracy在这个微博留下的第一句话郑重又伤感,他是我魂牵梦萦的故地,是我无法企及的远路,如果没有丛颖,一切都将美好起来。

继续调查之后,迷雾渐渐拨散,灭门案的真相似乎愈发清晰。李睿是固定车位,虽然老旧的停车场没有全面覆盖监控探头,但管理员可以作证,确实有一辆红色的奥迪停在那里很多天。

“Tracy提前几天就把自己的车停在了那里,借丛颖的手机发消息让李睿取车回来,然后趁夜色把张玉春搬上自己的车,再开去樊罗江边,杀人栽赃。可见,张玉春只是被随机找来的替死鬼。这个女人真是了不起,如果不是谭伯意外卷入这个案子,无论张玉春是死是活,她都已经脱罪了。”面对这么处心积虑的布局, 陶龙跃惊叹不已,“这个案子总算尘埃落定了,从一年前的微博内容来看,李睿毫不知情,而Tracy动机明确,自知事情即将败露,所以畏罪烧炭自杀。”

谢岚山皱眉,沈流飞不语,他们看来心事重重,对这结论并不信服。

陶龙跃问:“怎么,二位还有疑议?车内是完全密闭的空间,Tracy显然是醉后烧炭自杀,为了爱情就杀人一家,可怕的女人。”

谢岚山反问:“你没看过John Di|ckson Carr吗?”

陶龙跃没听明白:“什么?什么迈克尔,什么杰克逊?”

“约翰·迪克森·卡尔,”陶队长不识范达因自然也不识美国“密室推理之王”卡尔,谢岚山几乎要翻白眼,“拜托,大哥,读点书吧。”

“这种推理小说都是扯淡,实操根本用不上。”陶龙跃撇嘴,狡辩,还挺生气,“再说你小子搁我这儿装什么文化人?你以前也不爱读书啊,别说莎婆和道尔了,金庸古龙你都分不出来,要没宋祁连每逢考试就给你打小抄,你连高中都未必能毕业——”

谢岚山如蛇被打七寸,偷瞥沈流飞一眼,赶忙狡赖:“好汉不提当年孬,你别当着沈老师的面揭我短啊。”

沈流飞没工夫听两人例行公事般的拌嘴,回头看向丁璃,十分礼貌地说:“麻烦你取一卷宽胶带来,再问一问身边同事,有没有大功率的车载吸尘器。”

丁璃很快借来一个小型充电式的车载吸尘器,沈流飞在市局里找了一辆车,亲自示范这个密室手法。

“John Di|ckson Carr,美国推理小说家,他有一部小说叫《爬虫类馆杀人事件》,里头的凶杀现场用的就是这种胶带密室的手法。凶手伪造完成自杀的现场之后,就用胶带将车内的门窗都封住,仅留一扇车窗,胶带封一半留一半,接着凶手就从这扇打开着的车窗里脱身,一面长按钥匙升起车窗,一面调整胶带黏贴的位置,最后,在车窗尚未升到顶时留一道缝隙,将吸尘器的进风口对准这道缝隙……”

沈流飞打开吸尘器,随着隆隆作响的马达声,缝隙后,留着的那一半胶带很快被吸附上来,牢牢黏在了车窗玻璃上。

密室完美形成。

“只要有车钥匙,胶带若一次黏不成功,能调整也能重来,”谢岚山补充说,“你说Tracy能借贴身秘书之便拿到李睿的车钥匙,反过来说,李睿也一样。”

“那么,沈华生,谢尔摩斯,证据呢?”陶龙跃短暂愣神之后,很快就恢复了一位公安干警的干练与专业,“我个人是很钦佩你们博览群书,也很欣赏你们奇技淫巧,但是你们要知道,就你们刚才说的这些,一旦上庭,一个傅云宪就够李睿无罪释放了,还有,你怎么跟市检二分院那帮大爷交待?人家问你要证据?你说没有,只有推理。”

谢岚山被陶龙跃成功地噎了回去,市检二分院的公诉处领导叫唐奕川,为人极其清正,整一个嫉恶如仇的玉面包拯,犯人落到他的手里必当从严从重,对待同一司法体系内的公安人员,也严厉苛刻毫不留情,一副大爷做派。

恰于此时,小梁过来汇报,经技术人员鉴证分析,从Tracy家中拿出的几双鞋子作了详细比对,与丛家后花园里提取到的足印根本不一致。

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这就解释了为什么Tracy会多此一举地火烧监控室,因为根本就不是她烧的。当天夜里,案发现场还有别人。

陶队长是个死脑筋,谢岚山跟他讲李睿的作案动机与杀人手段,他便回之以傅云宪与唐奕川,前者是恶律,后者是悍检,一个更比一个倒胃口。谢岚山跟他完全讲不通,直接拉开车门,撵人下车。

“滚滚滚,”谢岚山把陶龙跃从车后座上拽下来,“今晚我跟沈老师商量案情,你个铅灌的脑袋别拉低我们的智商平均值。”

陶队长尚来不及反应,军绿色的SUV已扬长而去,额外附送黑蒙蒙的尾气一捧。

地点还是沈流飞的住处,谢岚山说商量案情是假,被酒虫挠了五脏庙才是真,上回的拉图还未尽兴,那种果香与烟熏混合的酒液经由喉舌过滤,通达肺腑,它的香味多么奇异,它的情谊如此充沛——总之,他就是想它了。

刚踏入大楼,管理员就向沈流飞打招呼,喊他沈老师,说前前后后来了不少小姑娘,追星似的,给你送了东西。

沈流飞的公益美术课程刚刚结束,那些女学生恋恋不舍,绞尽脑汁打探出他的住址,送来了鲜花与礼物。一束束花,多是特别新鲜的玫瑰,花瓣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跟二八姑娘一样鲜艳明媚。

管理员见沈流飞面色不兴,还当他不高兴,忙说本来小姑娘们还要等你回来,全让我劝回去了,我这就给你把这些东西全扔出去。

“不用了,我带上去。”沈流飞一贯有礼貌,尽管声称过不喜欢玫瑰,还是将女学生们送来的东西一并带上了楼。

“真不扔?”谢岚山问他:“你不是不喜欢?”

“放几天,”沈流飞说,“谢了再扔。”

谢岚山觉得这人有意思,再一次。有人沉默是因为口拙,有人沉默是因为讷言,谢岚山知道自己很多时候不想说话只是因为懒,可这人明明心地温柔,偏要作出那种拒人千里的寒凉貌,也不知道图什么。

临近饭点,沈流飞亲自下厨,以行动招待贵客。

“麻烦替我拿一下剪刀。”主菜是牛排,沈流飞准备料理一下手中的鸡骨架,再做一道鸡骨高汤。为伊洗手作羹汤,沈老师宽肩长腿,细腰扎着围裙,画面实在很美。

谢岚山遵从主人的指示,从厨柜抽屉里取出专用的鸡骨剪,结果对方刚转身来接剪子,他却猛然一抬手臂,直接将剪刀朝沈流飞的脸面掷了过去。

这一记攻击教人猝不及防,可再好的眼力也只能看见眼前黑影一斜。谢岚山甚至来不及把对方旋身的动作看进眼里,沈流飞已经手握剪刀,以锋利的带锯齿的尖头抵在了他的咽喉处——他接剪刀时用的是不常用的左手。

“锐器是很危险的。”沈流飞不带表情,一双眼睛冷似锐器,声音倒听不出情绪的起伏。

剪刀只差几毫米就能扎穿他的颈动脉,谢岚山小心地把自己的脖子从刀尖下挪开,笑得仍然平静:“你的身手比老陶那小子还好,我知道你肯定不会有危险。”

“我是说你,”沈流飞握剪刀的手又追过去,依然抵在谢岚山的喉管前头,淡淡说,“刚才我很可能杀了你,出于自卫。”

谢岚山用眼睛往下指了指,笑了:“不一定吧。”

沈流飞循着对方的指示也看过去,却不知何时这人竟已握刀在手,此刻刀尖就抵在自己的腹部,一副随时与君同归于尽的架势。

全没料到对方还有后手,沈流飞也笑了,放开谢岚山,重新回到灶台前忙碌。

这突发奇想的一试,竟试出了额外的发现,谢岚山说,我一直不知道你原来是左撇子。

“也是,也不是。”沈流飞轻松地将拿剪刀的左手换作右手,低头继续做菜,看上去他左右手都能灵活运用。

外头天色暗下来,大厦高楼的顶端,天离得近,像暗色缎料,格外邃密辽阔。

鹅肝、生蚝还有半熟的牛排,比谭伯的麻辣香锅更搭红酒,平日里只吃煎饼泡面的谢岚山,深觉自己的味蕾受了启发,以往那些日子都算白活了。

“大恩呐大恩,”这辈子没吃过这么令人满足的一餐,大快朵颐之后,谢岚山由衷赞叹对方厨艺,“我如果是个姑娘,这顿饭后一定以身相许,立誓这辈子非你不嫁。”

“免了,你最好换个方式来谢我。”沈流飞不怎么领情,品了口红酒,看似挑剔地上下打量了一眼谢岚山,损人也损得特别优雅,“你这模样要以身相许,那是报仇,不是报恩。”

遭人揶揄也一点不恼,谢岚山当即想了想,伸手就从女孩送来的花束中折了一枝玫瑰,递在沈流飞的眼皮子底下:“送给你。”

面对谢岚山递上来的玫瑰花,沈流飞一动不动:“这是我见过最没诚意的‘借花献佛’。”

“那这样呢。”谢岚山将玫瑰咬进嘴里,下颌微抬,向沈流飞凑近一张脸。

谢岚山的牙很白,嘴角噙着一点笑容,眼神清澈见底。

沈流飞微微一怔,这个男人的面庞线条俊美醒目,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威慑力。他想,这实在是一个太漂亮的人,无关性别,令人心怀向往又心生敬畏。

旋即,他就倾身靠近谢岚山,一低头,附上了自己的一双唇。

额头几乎相互抵住,嘴唇擦过嘴唇,气息交融气息,谢岚山完全瞪目愣住,任由沈流飞用嘴唇接走自己叼着的这枝玫瑰。

沈流飞以手指拿捏着玫瑰的枝杆,在自己的唇间轻轻拉动,他避过针刺,吻在了一个温热潮湿的齿印上——那是刚才谢岚山咬着的地方。

最后,他将玫瑰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边,依旧没什么表情地说了声:“谢谢。”

好一会儿谢岚山才灵魂归窍,他尴尬地咳了两声,问了一个不怎么高明的问题:“你为什么……咳咳……为什么不喜欢玫瑰呢?”

“艺术家常以玫瑰喻女人,”他停顿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女人很好,只是——”

话音戛然而止,沈流飞凝神注视着谢岚山。

谢岚山再直男思维都听懂了。

只是你不喜欢。

方才饭桌上他们讨论了这个案子,达成某个共识,即便张玉春个子矮小,但到底是个男人,任由Tracy一个女人完成搬运与弃尸的工作,难度太大。他们倾向这个案子另有参与者,可最关键的那个鞋印却迟迟找不到正主。

或许是受了沈流飞方才那个动作、那句话的启发,谢岚山突然反应过来:“因为丛颖曾跟你透露过,也曾在自己朋友的聊天记录里说到工作中遭到了性骚扰,并由此遭人恐吓与跟踪,我们一直把这个女人当作她某个上司的妻子或者女性亲眷,几乎排查遍了相关人士仍没有发现。但也许是我们被常识误导,为什么性骚扰丛颖的不能是个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