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诀别（下）
“呸了！赶紧呸了去！”高时衍按无双的头，强行让她“呸呸呸”之后才说，“小时候爹把你抱回来，我看着雪团儿一样的你，都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爱你，你的小手、小脚丫、小鼻子都好可爱，我想摸摸你，又不敢，总怕弄疼了你，我看不得你哭，你笑起来可好看了。后来，你去了尹家当丫头，很长时间我都在心里恨爹，就算理解他却也恨他，我还嫉妒寒夏，你们谁也不知道那段日子我有多草木皆兵，提心吊胆就怕你过得不好，会被人抢走，你多疼寒夏一分我就生自己气十分。再后来，爹走了，我身无分文，不得不进猎兽队拼前程，直到离开你，我好像才能缓下来好好理这些年的点滴，乱世之中见到了太多生死，我发现嫉妒、怨恨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你过得好，过得快活才是最关键的。无双，我爱你，所以我希望你能快活的生活一辈子，而不是活在任何拔不出来的情绪里，如果不好的事真发生了，我希望你能为了我好好活着，更好的活着，把我的那份肆意活回来。”
许无双不知道什么时候眼泪居然流了下来，她不可思议，她一直以来都以为高时衍和她心灵相通，她认为“有你有我，你活我才活”是他们之间毫无疑虑的，可是现在高时衍的话让她一时措手不及，既感动又不解。
“可是，没了你我又怎么快活？就像没了我，你会快活吗？”
高时衍一时语塞，但很快，他释然的笑笑，解下无双的头绳，捋着她顺滑的发丝，轻轻摇头：“你不懂，不懂最好，真要懂这些那你得经历多难熬的事啊！说太多了，我倒希望你能永远不懂。”
两人相拥睡去，夜半时分，高时衍被噩梦惊醒，缓了好久才将急促的呼吸平静了下来，他扭头看着酣眠中的许无双，在她耳边轻语：“我说的话你要牢牢记得哦。”
陆十边给人看相边悄悄关注着周围，按照高时衍的要求他这两天老老实实守着熟识的几条街道，街上人来人往，陆十思虑重重，这次高时衍他们的要求属实有些难为人了，这几条街巷属于主干道，每天的人多不胜数，他就算发现有点可疑的人，也不能确认，疑神疑鬼了几天，陆十委实烦了。
“你什么情况？听说你要走？你去哪儿？为什么不租店铺了？”范书琴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冒出来，接着一个包就砸了过来，陆十一看，果然是她！
“你是不是有病？干嘛呀！”陆十把手包丢回去，抬眼一看，范书琴正气呼呼的盯着自己。
“你说，你要去哪儿？”
“我去哪儿关你什么事？谁给你嚼的舌根？”
“我……”范书琴皱眉，咬着嘴唇，生气陆十的不解风情，道，“大傻子！听说你要找店铺，我重金把你看上的那家铺子转到手，不然怎么可能告诉你铺面租金降了呐？”
陆十愣住，没想到范书琴居然来真的，一时竟有点感动，又有些无措，吞吞吐吐的说：“你这戏耍成本……高了点儿……倒也……也不必……做到这份上吧？”
“什么戏耍？说谁戏耍呐？”范书琴气的不能自已，又拍打着陆十。
这时，张旸低着头从街口出现向街里走来，范书琴看到他，站住，下意识的抬起手想打招呼，谁知张旸看到她，眼神都没有一丝变化，继续扬长而去。
范书琴瞪大眼睛，拽过陆十，问：“你们一栋楼住着，都互相装作不认识吗？我就差怼他脸上了，怎么就跟没见过一样？上次不就是他和许无双他哥一起救的我们吗？”
“嘘！”范书琴话音未落，就被陆十捂住了嘴，他紧张的看看周围，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压低声音道：“小心说话！他们的事儿别议论！”
范书琴眼珠转了转，突然意识道：“难道他们是搞革命的？你跟他们是一伙的，所以你要跑？”
“不说话憋不死你！”陆十还是很紧张，他又环视一圈周围，这才皱着眉警告范书琴，“我有很重要的事，你不要瞎猜，也不要捣乱，现在立刻离开听见没有？”
范书琴懵懵懂懂的点点头，说：“最近风声紧，你小心。”
见陆十并没理她，范书琴又说：“今天你找时间来我家，我爹有事要找你。”
陆十心里动了动，问：“老爷怎么了？”
“风水问题，你来，来我家就行。”
范书琴说完就跑了，虽然陆十一头雾水，但是想想自己马上就走了，再捞一笔也好，这会儿啥活都不挑，能多挣一笔是一笔。
街角，一个黄包车夫慢慢拉动车子，从陆十身边跑了过去……
“哪儿去了你？过来。”罗艺一把将陆十拽进密室，与往常大家各司其职不同，今天的密室里端坐着所有的人，包括许无双。
高时衍正襟危坐，满脸严肃的看着大家问：“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印刷社的电台被发现，李老师被捕了。”
显然张旸和罗艺已经知道这个消息，都只是低头皱眉抽烟，只有许无双和陆十瞠目结舌。“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已经有眼睛正式盯住太苍城了，组织正被大范围围剿，我们恐怕也不安全，你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发现？”
张旸摇头：“报社这边没什么动静，我回来之前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商会倒是有个经理下午急急忙忙出去了一趟，但我当时没办法走开，难道我们被出卖了？”罗艺有点担心。
高时衍也说：“下午我在地窖发报，才接到联络人的信息，谁知道怎么印刷社那边的电台就被发现了？”说着，几人一起看着陆十。
陆十被盯的发懵，毁了一个电台的时候他正在范家推杯问盏！
去了范家他才知道，范云霭本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只是范书琴借着他爹的由头约他到范家，一会儿跟他爹说新铺面需看风水，一会儿约他去别苑“捉鬼”，给他一条条列了不少的邀约——陆十看明白了，范书琴这是要用“钱途”把他绑住，让他留下。
这情况陆十哪里敢说实话，谁能饶得了他？
“我，我没觉着有什么啊。”陆十微微慌乱，却迅速调整好自己，反正这些天很平静，“这几天街上很太平，没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是不是哪边出了内鬼泄露了消息，否则我们不会没有一点儿意识。”
罗艺轻轻点头，对于陆十的敏感度他很放心。但张旸却还有些许迟疑，他忽然盯着陆十问：“你昨天去了哪里？”
“你不相信我？”陆十一半慌张，一半愤怒，这么久相处，他还不信任自己。
“不，我只是还需要确认些事。其他人的行动路线都比较固定，只有你身份特殊所，昨天你和范家那个小姐在聊什么？晚上又为什么回来那么晚？”
大家诧异的盯着陆十，他无可辩驳，这时候他也开始怀疑是不是昨天被人盯上了，但想了想又觉着怎么会呢？他很小心的啊，出入范家他都几乎做的和往常一样，除非范书琴昨天说的话被人听到了，但敌人真能从那几句简单的话里听出什么意思吗？
陆十在想要不要告诉他们昨天范书琴的突然出现，突然他看到高时衍盯着自己的眼神里分明满满都怀疑，他心下愤懑，想他这一年多功劳苦劳都有了，连张旸和罗艺都跟他处成了朋友，凭什么高时衍从不给他好脸？没一句辛苦不说了，只要一有点风吹草动第一个就先怀疑他，一点儿信任都没有！陆十不打算说出昨天的事，免得没事也被编排出事儿来，他还真不信，就那么三言两语就能有人如此精准的锁定他们。
但面对高时衍和张旸的质疑，陆十无奈的摆出地图，一一阐述这些天他所处的位置和情况，几乎所有的街巷他都走过，只有水巷周围他因为昨晚去范家耽搁了时间就自行略过了，但看着高时衍对自己一向不友好的眼神，他随手将这两个地方也划进范围。
“就这些了，没有什么不同。”这些天去过的地方都四平八稳，况且这次扫荡来的突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异动，陆十相信他见到的平静，他不信只是漏了水巷一条街就能有任何改变。
“但愿我们没有暴露。”高时衍还没收回质疑的眼神，陆十非常不高兴。
许无双见状，忙说：“陆十的本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这两天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先布局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