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宁鸣以死,不默以生
陆十实在不知道先从哪里开头,办公室的门“砰”一下弹开,夏红拖着行礼箱火急火燎的冲了进来,大声嚷嚷:“阿玉怎么跑牢里去了?十天了还没救出来?蒋舒白知道吗?容儿你给通知了吗?”
陆十尴尬的看看尹寒夏,想让夏红闭嘴,已经来不及了,尹寒夏并未看身后的夏红,而是问陆十:“蒋舒白是谁,容儿又是谁?还有,她身边就你们这点儿人吗?”
尹寒夏的表情依旧,可语气明显冲了不少。
夏红问:“你是谁?”
“律师。”
“这么年轻?你会打官司吗?”夏红又对陆十说,“我人还在船上漂呢怎么阿玉就被抓了?我想回都回不来!你看你办的什么事儿,路上我听说没人给阿玉辩护,但你也不能找个这么年轻的吧,对方可是邵家人,别以为你们没告诉我我就啥也不知道,阿玉这些年不是受蒋舒白所累就是为了金容儿,得罪了一票人,这下好了,俩人各走各的,谁也不管我门阿玉了,大风大浪什么场面咱没见过?死了个陈丽婉就敢给她安个谋杀罪?嘿,这俩人还一个都不出面!”
“姑奶奶,祖奶奶你快闭嘴吧!是玉慈不让说的!”陆十向外推夏红,“你不知全貌别瞎猜了,还有,玉慈千叮万嘱不许告诉蒋舒白,你别多事儿!”
夏红被推了出去,陆十靠在门上不好意思的解释:“她啥也不知道。”
“全貌是什么?”尹寒夏依旧冲着原先的方向,压根没回头看陆十,“你最好对我抱有十二分的信任,你们既然很熟应当知道她在广州没有认识的人,更没跟人结梁子,我千里迢迢跑来不是为了害她的。”
陆十绕到尹寒夏面前,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决定相信他:“你看着不通人情,但面相和善,眼里坦荡,的确不是坏人。”
不过陆十还是留了心,他只讲了关于陈丽婉和丝云的背景,仙乐宫的事也只提了一部分,够案件的就行了。不过他发现尹寒夏听得极其认真,他有种迫切想了解金玉慈生活的专注,敏感如陆十突然问:“你是不是之前就认识玉慈?”
尹寒夏没回答,反而问他:“蒋舒白和金玉慈什么关系,为什么她千叮万嘱不让他知道?”
陆十心眼儿颇多,见他又一次提起蒋舒白,怕这律师和南洋商会有过结,忙回答:“他?受伤太重去国外治病了,估计这辈子都回不来,告诉他干啥,又没用。”
陆十看到尹寒夏刚才还绷直的身子放松了下来,便问:“你打算怎么和邵沛过招?邵苌的确是因我们而死,邵沛绝对要猛攻,在上海他虽然没有在北平那么大的关系圈,但毕竟人家邵家是世家,他又长袖善舞,你行吗?你这么年轻,你懂我说的意思。”
“但你们除了我还能请来别人吗?”
尹寒夏一句话让陆十闭了嘴,这是第二个能精准让他闭嘴的人,他摇了摇头,恍惚觉着这种说话方式和金玉慈像是同一个家里教出来的。
金玉慈入狱第十一天。
尹寒夏将保释申请和一大笔钱交了上去,里面列明了各种抓捕疑点和保释原因,陆十问他:“这样能行她早出来了。”
“你懂什么。”尹寒夏交完资料找了个地方坐下。
“你等什么呢?”
“你不用管。”
“哎,我是事主好不好,我不管你因为什么而来,至少现在能给你付钱的也是我,有点礼貌好不好?”
尹寒夏皱了皱眉,说:“您不用管。”
还没搞清这个小律师在干嘛,陆十就看到了让他头疼的人,范书琴在窗口冲他招手:“陆十,你来!”
陆十看看尹寒夏,他跟个陌生人一样,并不在意陆十的动向,他便懒得跟他招呼,跑去赶范书琴:“我发现你在缠着我这方面很聪明,太聪明了!你回吧,大姑娘家的,我是有妇之夫!”
“我知道你没空,最近金玉慈不是被抓了吗,我想给你提供个线索。”
“你别做梦了,范书琴,这里头的事儿比你电影里看的所有都复杂,你别烦我,赶紧走!”
“不是不是,你不是前一阵老跟着华商银行那个大叔么,我看你没空跟,我最近帮你跟着呢,我发现他自从金玉慈被抓后,就老去春藤花园。”
陆十立刻捂住范书琴的嘴,指着她说:“我再提醒你最后一次,我们的事儿你别参与,你死没关系,不要说是与我们有关!赶紧回太苍,别逼我又给你老子打电话!我还有事,别跟着我!”
陆十回头,却发现刚才坐着的地方尹寒夏不见了。
司法院长办公室里邵沛正和尹寒夏互相对峙。
“小夏,这位邵律师你应该不陌生,我们这一行官司归官司,私下里都是同僚。”张院长给他俩面前都放上一杯水,说,“对法律的见解不同也不要这么僵硬嘛。”
“邵大状在我们明真人眼里哪里算得上律师,了不起就是个讼师而已。”
“张狂!”邵沛拍桌子,“乳臭未干信口雌黄!你多大我多大,你敢骂我?”
“有错吗?律师根据法律保障人权,讼师歪曲事实于中取利,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要我提醒不成?”尹寒夏不想同他废话,对张院长说,“师叔,我刚递送了一份保释材料,麻烦您帮着催催,我的当事人是个公众人物,已经在证据不充分的情况下被关押十一天了,实在不合适。”
“谁不说呢,金玉慈嘛,电影明星,她那些影迷都快把我们司法部的门踏烂了!还有那帮记者,唉!提不得!”张院长头疼,“但是这件事牵涉特工那边,我们实在不好插手。”
邵沛得了便宜,笑道:“小屁孩儿,你想啥呢?不是我在张院长面前大言不惭,但当今现实本就如此,什么司法公正,乱世哪个部门不能插一脚进司法当中?你是冲着我来的吧?也不打听打听你那当事人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特务局长看上的玩物,还敢跟她主子叫板,沦落了吧?”
尹寒夏一向波澜不惊的脸上瞬间泛出一股怒意,但片刻便恢复,他不理邵沛,直接问张院长:“可否提前庭审?”
邵沛又插嘴:“哟!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我恨不得赶紧送她上断头台!”
“我恨不得你赶紧滚回北平!”尹寒夏照着邵沛的话骂回去,“我也告诉你,我来上海就是因为这里既不是北平也远离广州,三不管的地方最是公平,这次我不能让你有机会大搞你那盘根错节的关系来辱没司法公正!”
“哈哈哈哈哈!蠢小子,撂狠话把心声说出来了吧?”邵沛看尹寒夏的样子像看一个笑话,对张院长说,“我说什么来着,你这师侄就是冲我来的,不过他呀确实有才,毕竟是明真所里的‘冷面瘸腿小状师’,我也很期待快点庭审,让你知道什么叫年少轻狂没好下场。”
两人剑拔弩张令办公室气氛很是尴尬,尹寒夏起身对张院长再次提醒:“请师叔帮忙。”说完立即转身就走,开门时又对邵沛说,“宁鸣而死,不默以生,律师的心中义你最是不配!”
门大声关闭,邵沛气呼呼站起来骂道:“妈的,黄口小儿光有脾气有什么用,看老子怎么打趴你!”
邵沛离开后,张院长对着刚才尹寒夏坐的位置自问:“小寒夏今天怎么了?他让我帮的是哪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