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了断
君宝行的地下仓库,金玉慈站在门口听里面的动静,早上她来时问寒夏:“你去吗?”
尹寒夏连头都没抬一下:“处理个垃圾还要亲自看着?”
“总得确定死活吧,万一诈尸了呢?”
“你自己去吧,万重山这个律师很烦,问题无比多,我要签一堆字,麻烦着呢。”
他的话提醒了金玉慈,一出门便让陆十通过山西去查孟北城的信息,万重山那儿必定防着永安的人,借个地儿说不定能查出东西来。
谷良是个快刀手,进井仓几乎没二话就把毒液灌进汪清的喉咙里,连杯水都懒得稀释,金玉慈在外面听着里面含混的咕哝声,没了舌头他安静了好些天,总算说不出来那些让她作呕的污言秽语了。
“玉老板可以进去查验了。”谷良出来通知她。
“谢谢。”金玉慈给谷良塞了一大笔钱,谷良受宠若惊,她却说,“谷行头总能让我开心,这是快活钱。”
井仓里,汪清还没死透,他的牙龈上全是血,想必是肠穿肚烂了,他张着嘴,口腔空荡荡的,短了半截的舌头颤抖着。
“你想说什么?做鬼都不放过我?”金玉慈弯下腰欣赏自己的杰作,轻快的笑着,“你快别盯着我了,一个男人的悲剧都是从死盯着一个得不到的女人开始的,放过自己吧。”
微弱的呜咽声从汪清喉管里挤出来,浑浊的眼里看不出来要表达什么,金玉慈竟有点后悔割了他的舌头,她见过那么多弥留之际的人,却从没听过一个色鬼的绝句会说些什么。
汪清的眼珠颤了颤,瞳孔扩散,气绝。
“嚯!死不瞑目。”金玉慈并不想碰他,可她想了想还是给他盖上了眼睛,对他说,“暗算我,让你死;帮过我,送你闭目上路;一码归一码,扯平了。”
金玉慈的碎碎念看呆了谷良,好一个喜怒无常的怪女人。
从井仓出来,金玉慈听到三楼一阵接一阵嘻嘻哈哈的声音,甚是风流,想必周茂宗又来了,自从他得了贵宾书,几乎天天都在这儿,尹长兰来抓了几次男人,夫妻俩还在君宝行打起来过一次,实在热闹。
“尹长兰最近怎么消停了?”金玉慈问经理。
“听说她弟弟没了。”
“平秋?”金玉慈问,“多久的事儿?”
“三天前,今天该是出殡了。”
“今天?”金玉慈脑袋轰一声响,跳进车里就往家开,平秋的死顾青谁也没通知,她这是要鱼死网破啊!
“寒夏!寒夏!”金玉慈跳下车撞进院子,没有人回答她,跑进二进院里,寒夏的屋子里的纸张从里面一路撒到外,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争斗。
“玉老板?”从后院出来一个人,是孟北城。
“你怎么在这儿?寒夏呢?”
“我也在找他,说好了今天最后核一遍铺面信息,结果我来时就这样。”
“顾青!尹守礼!到底是谁?”金玉慈理不出思路,谷良刚才和她同在君宝行,什么信儿都没得到,劫走寒夏的不是永安本地人,高尹镇?可是顾青可没有人面和余钱撺掇镇子周边的盗匪,她想不通,尹平秋死了,顾青寻仇正常,尹守礼干嘛来的?
孟北城拍拍她:“我送你去高尹镇吧,通知谷行头他们也得一会儿才能出发,我看你也等不及了,咱们先去?”
“好!”顾不上考虑别的,金玉慈递给孟北城钥匙上了车。
一路上,孟北城开的很快,他不时扭头看看金玉慈,大喇喇的说:“如果真是亲生父亲绑走了儿子,肯定性命无虞。”
“尹老爷不会,不代表顾青不会,我以为她怎么都得先和莫盈干一架,怎么先盯上寒夏了?”
“你说的是姨太太们?”孟北城看似很懂,先看热闹聊八卦一样,“你俩把她们逼到绝境了,但你们又没强大到无懈可击,内宅女人最是不省心,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对你们动杀心?”
“你很了解内宅纷争?那你说说看,寒夏有事儿吗?老爷这是要干嘛?”
“你们自家事儿问我干什么?”
“我没问你,是你先说的!”
孟北城看出金玉慈心情差到了极点,只好说:“二少爷有没有事我可不知道,但尹老爷怕是自身难保。”
“你意思他被顾青给绑票了才无故配合她?”
“不然怎么样?尹老爷掳自己儿子干什么?父慈子孝大团结?演给谁看啊?”
“通了,这下通了!”金玉慈的脑子终于开始再次转动起来,“要是别人家的爹自然为了孩子不顾自己性命,但尹老爷不是这样的人,他为了自己可以不要全家。”金玉慈突然想到,那这么说岂不是尹暖春、莫盈他们都得被拉去给尹平秋赔命?
“开快点儿!”
“再快就飞出去了……啊!!!”
孟北城踩油门的脚被金玉慈狠狠踏上,他紧紧抓着方向盘,怕万一哪儿控制不住车就得翻个个儿,汽车向高尹镇疯狂驶去。
尹家门口果然挂着一缕一缕的白幡,尹家的门大敞着,门口围了一堆看热闹的镇民,但宅子里没什么动静,金玉慈下车前从后座下的匣子里取出一支袖珍的勃朗宁手枪插在腰间,又将匣子里的匕首藏在袖中,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干脆利落,孟北城看的发愣。
“你小心些。”孟北城拉住她,终于好好说了句话,“不然等等谷良?”
“不等。”金玉慈甩开他,三两步跨进踏上阶梯跨进尹家。
然而尹家并没有尹家的人,只有好事儿看热闹的人和一堆又一堆扎着的纸人,金玉慈问:“他们人呢?”
“尹家祠堂。”有人回答。
又是祠堂?那祠堂是个比地狱还阴森的地方,层层叠叠的灵位让过年祭祀都显得骇人,金玉慈自小讨厌那里,而那里又是寒夏的噩梦。
穿过后院儿甬道,金玉慈远远听到祠堂里传出的哭喊声,混乱、声嘶力竭,她听不出来到底里面能有多少人,但一定不少。
“双儿!无双!”黑暗处有人叫她,是良二,他被捆着手脚和管家三爷倒在地上。
“良叔!”金玉慈划开两人的绳索,问,“出什么事儿了?”
“老爷被二太太给绑了,二太太又借着老爷的名找来一帮过去有交情的山匪,把账房撬了,抢了一大笔钱,然后,又抓了大少爷他们!”
“寒夏呢?”
“二少爷和老爷他们都在祠堂里,二太太把三少爷的尸首搬这儿来了!”
“良叔、三爷你俩年纪大了先藏好,别出来。”她看见孟北城,急火火的揪住他衣领将他拽来,交待他,“帮忙照看他们,谢谢,回去少不了你的!”
“那你首先能活着回去!哎你小心……”
孟北城话都没说完,金玉慈就已经悄悄摸进了祠堂。
祠堂里也挂满了白幡,顾青和尹长兰的哭声和骂声交杂在一起,金玉慈从人缝里看进去,祠堂的供桌前停着尹平秋的尸体,她也不盖着平秋的脸,三天了,尸首看上去十分渗人。
而尸体后方的地上,那些人简直无法形容的狼狈,尹守礼被绑着躺在地上,尹暖春被人按着跪在尸首面前,莫盈在两人的挟制下一蹦三尺高的叫骂着,只有尹寒夏漠然的坐在地上,他的拐杖不知道被丢哪儿去了,但他和其他人比起来像是一个旁观者,没有任何情绪。
再后面的是尹暖春的妻子罗凤菱和几个孩子,看来为了抓住尹暖春顾青没少费功夫。最意外的是祠堂的最后端竟然围着七八个尹家遗老,算算尹家一族十户,差不多都到场了!
顾青一下下抱着尹平秋的尸首哭,边哭还边用家法中的藤条不住往尹暖春身上抽,他的额头已经被抽的皮开肉绽,地上点点血迹。
“我错了姨娘,我错了二娘!”尹暖春看着惊恐的孩子们,抱着顾青的腿讨饶。
“你,故意带坏我的秋儿!是你让他沾上不该沾的!”顾青接着抽下去,尹暖春被人按着,躲也躲不掉。
“爹!爹你说句话!儿子们都死了,你就绝后了!”尹暖春干脆把矛头对准了尹守礼。
顾青听到这话,果真放开尹暖春,走到尹守礼面前,她把尹守礼嘴里塞的布条拉开,尹守礼老泪纵横:“青,平秋的死我也很难过,你这是要干什么?”
“干什么?”顾青赤红着双眼,“你不让我活,那今天就都做个了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