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奇怪的女人
关傅曦让金玉慈搞不懂,但她看得出来东方英谦和的态度,知道这女人不好惹,可拍卖行还没开业呢,搞不清关傅曦是支持还是准备砸场子,她不打算多说,只是以小辈对待长辈的态度随口错过去:“一间慈善拍卖行而已,也收些中西方的藏品,小生意。”
没想到关傅曦刚才还有些认真的表情却垮了下来,她不满的讽刺一声:“还以为当过明星,下过南洋的人有何不同,不过也是个畏畏缩缩不诚恳的小妇人。”
东方英忙解释:“阿曦,玉慈还是个小孩子,你就这般不依不饶,吓住了她,以后她不敢来了,你这里总不能都是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呀,总得有些新鲜血液才能生生不息吧?”
“她?吓住了?被我?”关傅曦笑起来,“阿英,你也是当婆婆的人了,说话能不能不夸张?你这儿媳妇婚礼当天捧着嘉兰百合,人家是让人惊叹的人呢,能被我一个婶娘吓住?”
关傅曦的观察力和对事物的广泛涉猎让金玉慈惊叹,但是听她和东方英的对话似乎不是个需要严防死守的人,但金玉慈并没妄动,只是乖巧的给每位夫人倒茶、添水、递西点。
关傅曦斜眼瞟了瞟金玉慈,叹:“果然懂礼数、有眼色,二嫁高门是有原因的。”
她的话让周遭的女人们一时安静,接着交头接耳起来,东方英的脸色也不好看,关傅曦喝了口咖啡,拉起蹲在桌前安排茶盘的金玉慈,说:“我是夸你呢。”
金玉慈才不信,但她也没什么话跟这帮夫人们说,盛南村告诉过她,生的好不代表都是聪明人,大家脑子都一样大,现在,金玉慈看着窃窃私语的妇人们,提醒自己这帮人和村口嚼舌根的老妪没什么区别,她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
“行了,我要出去看看了,你们先聊,倒是你侄媳妇,拍卖行开了给我送个请柬,我一定前去捧场,我是没孩子,但是帮孩子的事我很乐意做。”
“那别等开业,现在就给您吧。”金玉慈再次从她大大的包里掏出一张请柬,几笔写上关傅曦的名号,还小心装进信封里,双手递给她,“关婶婶一定要来哟。”
“嗬!”关傅曦饶有兴致的冲金玉慈挑了挑眉,然后对东方英说,“刚才少夸了她一点:能屈能伸。”
关傅曦收起请柬,笑着离开。金玉慈目送她走,当即从包里又掏出十多张请柬,一一写上名字递给各位夫人:“各位婶婶,下个月一定要来哟。”
关傅曦都收了请柬,其他人自当不能拒绝,也都收下,表明一定带着拍品参加。
回去的车上,金玉慈暗笑,本意只想来这儿和农矿部长的夫人搭上关系,这可倒好,一个关傅曦恶言几句,却让她送出去十几张更有含金量的请柬,意外惊喜啊!
“你高兴得很啊!什么好事儿?”盛南村在汽车另一头都听到金玉慈暗自的笑声了。
金玉慈给他复述了刚才发生的事,盛南村也笑起来:“关姨这人眼高于顶脾气又跟个斗鸡似的,你在她面前乖的兔子一样,反而弄得她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好没劲。”
“她不就是前清上三旗的出身么,那么多遗老遗少怎么就她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我看连婆婆都怕她。”
“怕她?哈哈哈!”盛南村笑道,“我还不知道母亲有怕的人,那不是怕她,是崇拜她。”
“啊?婆婆,建筑师,会佩服一个开欢场的前清遗族后人?”
“你以为关姨只是你以为那么简单?如果说母亲是才女,关姨更是大才女!母亲这人慕强,又看重学识,都说文人相轻,可母亲不是,她就喜欢厉害的,所以你虽然没什么学历,母亲不也越来越爱你了么?”
“好好的说关傅曦呢,怎么又冲我来了?”
“哦对,关姨这人吧,不结婚,拒绝生育,所以她有点跟我们不一样,但是她学富五车,深谙艺术,音乐、唱歌也是一绝,她曾游历意大利时,拜师学高音,那嗓子高的呀,没个顶。她二十多岁时和母亲相识,索娅城邦的设计其实也有她出的力,是她提出的美学概念,母亲将它实现了。她当时说不打算回中国,她不喜欢过勾心斗角的生活,洋人地界秩序感强,她觉着轻松。不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跟着她父母回来了,谁问也不说原因,母亲以为她会在学术上有什么建树,谁知人家直接开了个欢场!”
“那婆婆不失望吗?曾经崇拜的人,做起了这门你们看不上的生意。”
“这就是奇事了,母亲虽然不爱去百乐门,但爱往关姨家里跑,关姨像是母亲的精神领袖,其实关姨比母亲还小一岁,但母亲在她面前小妹妹一样,而且关姨这个人道行深得很,她还有个常见的伙伴,你知道是谁?”
金玉慈摇头。
“总统夫人。”
“啊?听说过总统夫热爱交际,不过她能和关傅曦常来往,那你关姨还真是个奇女子。”金玉慈念叨一声,细数她这一路见过的奇女子不少,但各个不同,都让人唏嘘感叹,是她们让她知道女人不都是高尹镇那些井底之蛙,女人只是个体,不是谁的附属,越是往高走,这些高台之上的女人个性就越鲜明。
“那你说,她会怎么对待新仙林和思白善行?”
“普通竞争对手吧,她应该看不上夏红管辖的新仙林。”盛南村忽然转头看金玉慈,“哎!金玉慈,你过分不?思白善行?!”
金玉慈这才发现说漏了嘴,她要做的,盛南村一向只是配合并不多管,娱乐业他不擅长,金玉慈注册思白善行时只是简简单单的想到既然做善事就还用蒋舒白的名字,当给他积福,手续办完了她看着刻好的牌匾才想,盛南村会不会……想行使作为正牌丈夫的责任呢?
还真是,他不高兴了。
“你知道舒白的情况,我就是为他积德积福,外人并不清楚,你别想多了。”
盛南村停了车,不满的说:“我劝你三思,你不是过去的小明星,小商贩,你那点事儿一查就查出来了,南洋商会蒋舒白,永安富户尹寒夏,你太有故事性了,绝佳的茶余饭后谈资,你收敛些,最好不要让我盛家因你那些乱事儿被人讲来讲去!”
“那咋办?嫁都嫁了,泼出去的水又收不回来。”金玉慈无赖一样的两手一摊,“改名别指望,盛家不用我积德行善。”
“金玉慈,你别仗着父亲喜欢你你就胡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早前上海的白隆昌银号也是因为蒋舒白而来,你这朝三暮四的,和尹寒夏婚内还想着另一个男人。”
“盛南村,你也太好事儿了,咱们的合作仅限于什么时候互相利用完什么时候分开,我都没打听过你之前的女人,你凭什么管我?哦,你爱的人结婚了,你没得念想了,现在来烦我?不可能!我每天都等着跟你离婚呢!”
“那你离啊!”
“不行啊,我的事儿没干完,还没开始干,不能说放弃就放弃!慈善拍卖可得好好用用我盛家少奶奶的身份!”
盛南村一脸怒意的盯着金玉慈,话都已经说这么明白了,他实在觉着作为男人自己的尊严被冒犯得厉害。
他安静了一会儿,问金玉慈:“如果乱世完不了,仗打几十年,我们能够一直互相利用,你怎么办?我们……一直这样吗?”
金玉慈也不知道,这件事她不是没想过,但当时眼前的一切太诱人了,她没心情考虑这些,未来未定的事谁也不知道,考虑了又能如何,谁也争不过命运。
“我不知道,当时做决定时我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那些抓不住的东西想了也白想。”
“短视!”
“怎么,难道你考虑过和我假戏真做?”
“没有!”盛南村的脸色很难看,“这件事我也在赌,你是我的第一个赌局,我赌死前能看到和平。”
“然后呢?”金玉慈第一次对盛南村心中的她产生疑问,“你要好好找个人重新开始还是去找你的她?她不是结婚了吗?”
“我不知道,也顾不得。我不像你没有道德观,我可是忠于婚姻的人,一张纸也是要忠诚的。”
“你别说得我跟红杏出墙一样,我可也为了那一张纸再也没跟蒋舒白再联系过,你不能逼我连想都不能想一下!”
盛南村本还气愤,可看见金玉慈委屈的表情,他叹了口气,继续开车,清幽的说:“看来爸妈的希望彻底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