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老头
凌丁就着夜色照明回家，走到那个石梯处，专门停下来听听有没有人被殴打的惨叫声。
没有。
她有点奇怪，今日白天他们没出去，晚上就表演了打弹弓一个项目，还失败了，党项人怎么会放过他们呢？
难道，被打死了？
这个想法有点恐怖，凌丁不由的浑身一凝，才死了一个，不会又死了吧？
她想了想，悄声爬了上去。
那个房间还是燃着一盏微弱的油灯，但是特别安静。那两个党项人不在，姐弟俩分别被两根粗大的铁链子绑在柱子上。
他们依偎在一起，没有说话，只能听见虚弱又沉重的呼吸声。
还好，他们还活着。
再仔细一瞧，姐弟俩眼皮都是半睁半开，也不像是睡着啊！
难道还是被打了？打得没劲儿了？
凌丁再将屋子扫视一遍，门被死关着，屋中就他们俩人。
“玉……”她脑袋凑近铁窗一点，朝着里面试着轻喊：“玉米？玉米？”
没有反应。
她加大一点音：“玉米！玉米！”
玉米缓缓撑开眼来，见是她，一下子露出喜色：“姐姐！”
“嘘！”凌丁食指比到嘴前，又比向小女孩，小声问：“她怎么了？”
玉米看一眼姐姐：“饿。”
“不给饭吃啊？”
“嗯。”
“挨打了么？”
“今天没有。”
“哦。”凌丁心安下一些，又问：“那两个人呢？”
玉米轻摆一下脑袋：“不知道，好像不在。”
“哦。”凌丁想了想，说道：“那你们等着，我去买吃的来，你们别乱动，别惹他们。”
玉米不住点头：“好，好。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嘘！”凌丁又提醒了一次，就撤身走了。
这个点乌巷没吃的，她只有再倒回瓦肆去买。绕过这个窄巷到另一个窄巷，陡然听见一串“别跑”“站住”的声音，紧接着，就是有人跑路的脚步动静。
这乌巷一到夜晚就是死寂一片，是会有人哀叫，但极少有追打。今晚虽然夜色亮堂，但这乌巷房屋重叠，小道上还是属于乌漆嘛黑的，而那跑步动静却是极快。
看来，事儿不小！
凌丁本能地藏住自己。
刚刚靠墙藏好，“嗖”地一下，一个人影从她眼前闪过。
她脑袋瞬时一懵，那个人，是老头儿？！
“站住！”
“别跑！”
这声音也耳熟，是那两个党项人！
“老东西！跑得还挺快！”党项人在凌丁靠墙的地方停下，都持着铁棍，嘴里咒骂：“早晚弄死你！”
凌丁一把捂住嘴，大气不敢喘。
“铁哥，怎么办？”
“抄近路，去巷子口。”
待那两人跑远后，凌丁才敢悄悄露出脑袋。心里也更是吃惊，那老头的骨头板，是真硬啊！
正想着，就见一个肥头大耳的身影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他走路的时候东张西望着，在蓄谋着什么。
凌丁又顺势把身子缩回去，那党项人是真聪明啊，居然返回来一个分头行动。
可是不对，前方怎么又出现了那个老头儿？
这乌巷又弯曲又窄小，不熟路的人是不可能一下子跑出去的，老头儿应该是迷路了。
凌丁脑子风驰电掣地转动，再这样下去，他们迟早都要碰头的，老头肯定是会被打死的。怎么办？管？不管？
啊！这又老又少的受欺负，真是让人见不得啊！
“啊！”
“老东西！”
惊叫声和凶狠声同时发出，凌丁鼓大眼睛，他们碰到了！
说时迟那时快，凌丁抽出背筐中的摆摊棍，一股狠劲儿直冲天灵盖，一榔头就给那个党项人敲了过去。
“快跑！”
老头儿还没有回过神，衣袖就被凌丁拉扯住，一溜烟的功夫，就把那个党项人甩出八条街了。
一路玩儿命跑到一安全地方停下，老头才气喘吁吁地问：“丫头，你怎么在这儿？”
凌丁弓着背，又气又急：“你这老头儿深更半夜又在搞什么啊？”
说完不忘摁一把自己的胡子，这老头儿叫自己丫头，莫不是完全确定自己就是个女的了？
凌丁怀疑的眼神盯着他：“你到底是谁啊？想干什么？”
老头的样子比较无辜：“我路过啊。”
“路过什么啊路过？你住这儿吗？”
“不住这啊。”
“不住这你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看孩子啊。”
“孩子是你的吗？”
“不是啊。”
“不是你的你看什么？”
“我想救他们啊。”
“怎么救？抢啊？你抢得过他们吗？”
“我……”老头儿被怼得哑口无言。
凌丁别了他一眼，仍是气道：“他们的上头领导人就是瓦肆的那个宅务，我租摊位的时候了解过，那个宅务的靠山是临安府的人。临安府的是什么人？忽必烈的人！你抢的过忽必烈吗？”
“忽必烈？”听到这三个字，老头显然惊着了。
凌丁以为他是被忽必烈的身份吓到了，又说：“所以要救孩子，得通过正规手段，也就是拿钱，去买，去赎身。”
老头面色还是有些惊，凌丁又别了他一眼，埋怨着：“你这种人又没住乌巷，肯定比我还有钱，有钱也不知道拿出一点来，净惹是生非了。”
一听这话，老头不乐意了：“我是有钱，但我有钱也不给那种戏班子。”
凌丁讽了他一眼，懒得跟他争。
“走吧，我带你走后门出去，巷子口有人守着你。”
这巷子有好几个出入口，凌丁在租房之前就打探清楚了。
这时代动荡，鬼知道乌巷里都混了些什么牛鬼蛇神，她虽秉承的是不惹事不生事，可也保不齐哪天就会碰着了个什么灾难，所以都得预备齐全。
这不，今日就用上了。
两人摸黑走到一处宰杀牲畜的屠宰场，屠场面积不大，又脏又臭，像是哪家的后厨，到处都摊着一些腐烂了的东西。
凌丁挡了下鼻子，将老头上下扫一眼。
他穿着一般，但也确实不像太穷。脸上的褶皱蛮多，看不出哪儿的人。
反正六十左右，虽然说话有些顽固，但气质还算温和。
不过他走路的力道还挺带劲儿的，跟年纪有点不符合，看来这老头的骨头板，确实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