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小英雄
苏岩说的话，他听不懂，但不妨碍他去执行。
“记得开着车啊。牌面不能少。”苏岩嘱咐道。
没多久，宋有才磕磕绊绊的开着车走了。
苏岩简单收拾了下，直接奔人民医院去。
90年代的医院，各种设备都很落后，楼和大门的建筑都不如后世气派，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一个大大的红十字标志，以及医院常见的白绿墙面。
外面人潮汹涌，到处都是附近乡镇过来看病的人。
周围有水果摊，小吃摊的，还有公交车站，以及各路来往看病的人，一切异常热闹嘈杂。
苏岩在门口买了两个罐头，进了医院。
刚进去，就碰到了熟人。
正是昨天调料店的老板娘！
“好巧啊，您也在这里啊？”她笑盈盈的打着招呼。
跟在店里不同，她现在穿着一件贴身藏蓝色的旗袍，衬得身材玲珑有料，一眼过去，风光无限。
耳朵上还带着白色珍珠耳饰，伴有一点浅笑，倒算个风情美人。
苏岩收回目光，笑道：“陪女儿来医院做检查，你过来是？”
“女儿？”老板娘笑笑，丝毫不在意，反倒凑近了一点。伴随着走动，性感的身材曲线，拉的愈发诱人。“我爸前两天摔断了腿，店里只剩我一个人忙，所以今天只能这个点来医院看看了。”
苏岩眯了一下眼睛，“哦？这样的话，那我可得买点水果去看看叔叔。”
老板娘好奇的道，“看他干嘛呀？”
“谢谢他女儿借给我一个仓库啊，可让我便利不少。”
老板娘顿时闹了个红脸，娇羞的白了他一眼。“您这么说可就远了，您也照顾我的生意不是。这话应该我先提，我得来探望一下贵千金，好留住您这个大主顾啊！”
她娇羞的太明显，苏岩一眼就能懂什么意思。
但他没有点破，也没想再进一步。
又寒暄了几句，苏岩收了笑，一本正经道。“时间不早了，那我就先进去了，我女儿还等着我。”
“好~~”
老板娘笑着应道，目送着苏岩进去，看着他那西装裤紧贴着大腿，心里忽然燥热了下。
……
病房里。
一上午的时间，张玲把事情基本安排妥当，不过不知道去忙什么去了，不在这。
苏岩到的时候，只有囡囡一个人坐在床头，在一张纸上不知道画着什么。
听到门响，囡囡迅速把纸藏了起来。
“囡囡有小秘密了呀。”
苏岩把罐头放下，笑着调侃起来。
他揉了揉囡囡的头，问道：“怎么就你自己在这里，妈妈呢？”
“妈妈被医生喊走了，还没回来。”
苏岩一听也就明白了，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囡囡的面说。估计是主治医生找张玲去谈，关于囡囡恢复的治疗方案了。
想起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那凄惨的声音和依恋的眼神。苏岩心中有一些怜惜，他想起刚才囡囡藏起来的纸，笑道：“囡囡刚才藏起了什么，给我看看好不好？”
“不要，不给。”
囡囡摆手拒绝，把背后的纸藏得更严实了。
这让苏岩心中的好奇更大，更想看看上面是什么了。
他把罐头打开，哄骗道：“那这样好不好，我用这个罐头和你交换，你把画给我，我给你吃罐头。”
罐头在当下是稀罕物，价格也比较昂贵。
囡囡逢年过节也吃不上一两次，但不影响她记得这东西很好吃！此时看着黄桃罐头，就馋的嘴角流下口水。
她噘着嘴，慢慢把画从后面拿出递了过去。
苏岩笑着拿过来，但很快整个人僵住了。
歪歪扭扭的线条，围着的一团歪歪扭扭像是红色的大火。
大火在她笔下，就像个张着大嘴的猛兽，有一双黑红的眼睛，恐怖又嚣张！描绘的痕迹特别严重，很显然，在囡囡的脑海中，这是非常恐怖的一个场景了。
画上还有一个小孩，想来是她自己。
系着红领巾，正张开双臂，挡在红色面前，姿态无畏，像个小英雄。
在她身后，有一个歪歪扭扭的大一点的人，看的出是个男人。
火焰被小女孩挡在前面，所以这个男人很安全。
苏岩心脏狠狠一颤。
原来，在囡囡心里，大火燃起的时候，她挡住了火，爸爸就安全了！
原来……
在她心中，并没有苏岩没有去救她的怨恨！
甚至于！
爸爸能安然无恙，在她小小的心里是带着喜悦的。
是她，保护了爸爸！！
被人看了自己的画，囡囡还有点不好意思，想把画拿回去。苏岩强行笑了下，“这幅画就送给爸爸好不好？以后爸爸每天都给你买罐头。”
“每天都有？！”
囡囡登时惊喜的瞪大了眼。
苏岩坚定的点头，“对，每天都有。”
苏囡囡都快开心疯了，她完全没想到今天还会有这样的好事，可是想到妈妈总念叨说不能信这个人的话，苏囡囡就有点犹豫，想了想，笨拙的拿着叉子，叉了块又大又亮泽的黄桃，递到了苏岩的嘴角，“那咱们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你不骗我的话，这第一口就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骗你。”苏岩柔声说着，张开嘴，把黄桃含在嘴里，热泪涌上眼眶。
黄桃很甜。
但甜的他眼睛酸，想哭。
手里的画，像是烙铁般，熨烫着他的心头。
他今天才知道。
原来，这场大火后，囡囡还在想着保护他！
在她单纯懵懂的思维里，大火很恐怖，虽然苏岩当时逃走了，但苏岩是她的爸爸啊！
她是个小英雄，她要保护他！
“你乖乖在这吃，爸爸去妈妈那里看一下。”
苏岩的心愈发颤抖，他转过头，慢慢走了出去。
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他怕自己绷不住这个情绪。
囡囡是他的女儿吗？从以前的心理上来说，不是。
从现在的血脉上来讲，是的。
可现在。
苏岩只觉得，这就是老天爷赐给他的女儿。
昨天他还在想，自己的出现，是老天对囡囡前面苦难的五年一种补偿，让自己来拯救她，自己是救世主的身份。
可现在，鼻子的酸，嘴里的甜，手里的画……
无一不在说明。
囡囡的出现，也是老天对他的一种救赎？
前世因为自己粗心，让家里进了坏人，最后导致孩子葬身火海。对此他一直愧疚万分，到死都没能走出这个阴影。
而现在，囡囡的出现，仿佛一抹阳光，正在滋润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他在这一刻坚定。
无论如何，这是他拼命都要去守护的孩子！
他在门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起身去找主治医生办公室。
刚走到门口，里面传出对话声。
“苏囡囡的年纪还小，理论上来说恢复到和常人无异，至少功能上无异，是有很大可能性的。”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里分明出现了迟疑，“不过，这样的治疗，结果不敢保证，需要的金钱也是个天文数字。”
屋中寂静了几秒钟，张玲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如果完全恢复，大概需要多少钱？”
“可能要三四万。”
“这么多！”张玲绝望了，现在十里八乡难出一个万元户。
就算是万元户，可谁家会愿意为了一个女孩的皮肤问题，倾尽家财。
她的声音低落了下去，问道：“那...那只是保住性命呢？要多少钱？”
医生说道：“那就便宜了，有两三千块就差不多了。”
两三千块对张玲来说，也是不可触碰的数字！
她两三年不吃不喝的收入，也不过如此了。
更不用说，兜里只有苏岩给的两百多块，她没有办法，也没有能力让囡囡恢复如初。
作为一个母亲，她倾尽全力甚至未必能保住女儿的性命。
这种感觉，如同一把在心头切割，鲜血淋漓，痛苦不已。
张玲咬着牙，忍不住带上哭腔，说道：“那...那先保住性命吧，我去交订金。”
医生叹了口气，说道：“一旦开始，再想改变治疗策略，可就晚了。”
张玲强忍着眼睛里的泪水，侧过头说：“我...我知道了，我选救命的方式。”
她的咽喉颤动着，鼻息中带着抽泣的声音。
医生也是再次叹了一口气，治疗方案一旦确认。那个可爱的小丫头，这辈子就要顶着一身的伤疤活着了。对一个女孩来说，这是何等残忍的事情。
嘎吱——！
门被推开，苏岩走了进来，他看着医生说道：“不，我们选择保命，也能恢复如初的方式。”
张玲愣住了，扭头低声道：“你疯了吗，这需要好多钱！”
“我知道。钱不是问题！”
听见苏岩的话，张玲只想冷笑。“钱不是问题？钱不是问题，那你前几天还在家里为了拿走五块钱，对我大打出手？钱不是问题，那你前几天还不准囡囡告诉我药吃完了，不让我拿钱买药！要不是你耽搁了病情，她现在根本没这么严重！”
苏岩叹了口气，目光灼灼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
脑海里浮现起了照片里她的样子。
岁月对她并不温柔。
结婚五年，已经将她从那个言笑晏晏，盛满温柔的样子，变成了现在这个双手粗糙，满脸愁容，一脸苦相的女人。
她不再柔情大方，她变得斤斤计较，动不动就哭。
可这一切，又何尝是她想要的。
苏岩的目光，让张玲有点怔忪，她有一瞬间的不自在，怯怯的道。“你……想干嘛？这是在医院，你别动手……”
苏岩抓着她的肩膀，逼迫她与自己直视。“张玲，我最后说一遍，重新认识下，我叫苏岩！跟以前人渣不一样的苏岩！以前干过的混账事，我以后都不会再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就想治好囡囡。”
他的语气，太凌厉，太郑重。
张玲每个字都听懂了，可意思却不懂，脑子里全是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