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赏一丈红
“阿烨，你说话好不好？”
心在颤抖，泪水淹过了心，她没等到他的回应。
所有的坚强，溃不成军。
他上次抱她，还是昨晚的事情。
温言软语尚在耳畔。
这才过去几个时辰，他就用这样凉薄残酷的眼神看着她，还让她给楚宁跪下，她怎么受得住？
她的心越来越凉，逐渐绝望了。
而他这短暂的沉默和错愕，却让楚宁感觉到危机，她立即委屈道，“这位姑娘，你误会王爷了。”
“不是王爷要娶我，是我家阿姐……欺骗王爷在先，又倒打一耙。且，阿姐已经下葬了。看在阿姐的份儿上，我不与你计较。”
“你说这一番话，若只是为阿姐打抱不平的话……看在你与阿姐长得像，我也可以把你当姐妹，但阿姐她是真的对不起王爷的。”
“陛下赐婚，她拒嫁自杀，本就让王爷为难。且不说，她还给王爷泼脏水……什么欺男霸女，这不是要毁了王爷的前程么？”
“若是传到陛下耳中，让陛下不喜王爷……”
楚宁垂着头，低低抽泣起来，“姑娘，王爷已经被她害得很惨了。您就行行好，不要再为难王爷了。”
那么长的一段话，那么多的脏水，颠倒是非黑白，一下子把楚辞从悲痛中拽了出来，她突然恨得不行，狠狠盯住楚宁，“我与他说话，有你什么事情！”
“你——”
“呜！”
楚宁好似再也憋不住，当场泣不成声，“我知道，我是不如阿姐好，若是阿姐活着，她想要当王妃，我这个做妹妹的，也愿意成全她……”
“我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自杀，还给王爷泼脏水……”
“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一个你，冒充阿姐出来害人……我知道你和阿姐是一伙儿的，商量好了一起害王爷，可就算我求你了好不好？”
“我求求你不要再伤害他了！”
她哭得稀里哗啦的。
可每个字，都在给楚辞泼脏水，都在火上浇油。
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她变成了一个长得像楚辞，又和楚辞勾结陷害萧烨的罪人！
而萧烨相信了她的话！
他盯着眼前那张和楚辞一模一样的脸，心头诸般情绪，终究化为滔天怒火，“来人，把这个骗子拖下去，赏一丈红！”
他的嗓音不高，但又沉又冷，比冬月的寒意还要瘆人。
说完之后，便转身拥着楚宁转身，再也没看她一眼，就好像，他已经早早地厌倦了她那张脸，不仅不想看到，甚至想要借机毁掉一样。
楚辞在寒风里颤抖。
这两天，所有的疼加起来，都没他一句来的生猛。
被拖下去的时候，她脑子里几乎是懵的。
逍王府的侍卫恨极了她，砸在身上的竹杖毫不留情，她的眼底几乎沁出了血泪，连名带姓的喊，“萧烨，你眼瞎了吗？我是楚辞，我是楚辞啊！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骗子？”
“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说的话？”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她字字泣血。
可他无动于衷，就那么漠然看着血花从她身上溅起，迅速染红地面。
那天神一般的冷漠眼神，把她刺得千疮百孔。
她所有的执念，想要证明自己身份，想要解释给他们听，想要挽回他们的执念，都在这一刻崩碎了！
没用的。
没有人会听她的话，相信她的解释，在乎她的生死！
不管她承不承认，都没有了。
她突然就觉得自己可笑无比。
“一丈红？”
“好一个一丈红啊哈哈哈！”
她仰头狂笑，血泪横流！
心头那么愤怒，但所有的质问，都变得苍白无力。他在乎的时候，她说的每个字都是圣旨。他不在乎的时候，她的命都是草芥。
她都死了，但没有人去查这件事情。
所谓的在乎仅此而已吗？
这太可笑了！
曾经多么在意这些人，如今就有多恨他们。
是的，恨。
想要他们下地狱的那种恨！
“红妆，毒。”
一股异香从她身上漾开。
她浑身是血趴在地上，状若癫狂，“楚宁，就算是我死，也要拉上你们这些人去垫背！咱们走着瞧！”
“王爷她……”
楚宁一脸的惊惧，指着她结巴起来，“宁儿也没得罪过她啊，她……要不，还是算了，别打了吧？毕竟，她和阿姐那么像……”
“万一死了，又要怪王爷逼死良家女子……”
她还在煽风点火。
把萧烨的怒火越烧越旺。
他满面寒霜的冷笑了声，“你说的对，这个女人和楚辞一样的恶毒！她死有余辜！”
“给本王打！”
“出手吧。”
元福叹了口气，“让她吃点苦头，断了念想，也是好的……”
刹那，四道黑影上前！
逍王府的侍卫都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楚辞就已经不见了。
与此同时，逍王府侍卫重伤倒地，口吐白沫。
楚宁震惊得瞪大眼睛，“是、是刺客吗？怎么连逍王府的人，都敢袭击啊！”
都这样了，还不忘添油加醋。
萧烨凝眉，沉声道，“袭击皇族，诛九族。给本王追！”
身后，几个侍卫又冲了上去。
但很快扫兴而来，“回禀王爷，那几人轻功了得，属下等人追不上。”
“改日再查吧。”
萧烨眼底一片幽暗，盯着楚辞消失的方向半晌，转身进了珍宝阁。
楚宁心中不安，赶紧低低吩咐自己的丫鬟，眼神阴郁异常，“你去，打听一下她的下落……再去乱葬岗看一眼，究竟怎么回事！”
又赶紧追了进去，在他身侧低柔抽泣，“王爷，都是宁儿不好……本想着替姐姐赎罪的，却又给王爷惹了麻烦。”
她垂着眼眸，那么自责。
却死死地，把楚辞钉在了罪恶的耻辱柱上。
但萧烨却突然生气了，沉声道，“你先回去吧。”
冷冷的，淡淡的嗓音，拒人千里之外。
楚宁眼底窜起一道泪意，忍不住道，“王爷……”宁儿可是惹你生气了？
话没说完，他已经上楼了。
没有安慰她，也没有解释为什么突然发怒。
楚宁站在原地，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再加上四周有人投来异样的眼光，顿时感觉有些丢人。
楼上，突然传来“哐”一声巨响！
楚宁吓一跳，赶紧追了上去。
二层空荡荡的房间里，男人一拳砸在桌上，血花四溅。
薄唇之间，字字泣血，“与钦王勾结，自杀拒嫁，血书一封，让本王身败名裂再无夺嫡可能……”眼底几乎沁出血泪来。
“阿辞，你是有多爱钦王啊！”
以至于，竟要为他以身犯险，搭上自己一条命毁了他还不够，人死了要弄个冒牌货来寻他晦气？
他整个人都颤抖着，眼底痛不欲生逐渐化为凉薄讽刺，“楚辞，你……高估了你自己！”
“本王没那么在乎你那张脸。”
楼梯口，楚宁听着这些话，脸色有些发白。
她费尽心思嫁给眼前这个男人，却还是抹不去楚辞留在他心上那些爱恨情仇。
他奋不顾身的爱也是给楚辞。
刻骨铭心的恨也是给楚辞。
那她呢？
她算什么？
一股刻骨铭心的恨意涌了上来，把楚辞鞭尸八百次都难以消解……
……
楚辞被送到了冰心居。
她坐在床上呆呆地不说话，元福以为她需要冷静一下，想着等能听进去话了，再好好开导她。
但谁也没想到，她呆了半天之后，突然拿出一把手术刀，狠狠刺在了自己肩头！
“主子，你干什么！”
银衣吓傻，一瞬间冲上去，“快，快请大夫！”
“不必了。”
她的嗓音嘶哑无比，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抬手拔掉手术刀，“哐当”一声丢地上，“从今往后，我与萧烨恩断义绝，不死不休！”
“……”
元福和四个侍卫僵在当场。
这也太狠了。
影月冷汗，“您和他恩断义绝，也不必伤害自己啊！”
“是我的错，”她毫无顾忌的掀开肩头的衣服，给自己处理伤口，铁血道，“知道今天有多疼，明天才不犯同样的错误。”
不了。
再也不会了。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和平襄侯府、和逍王府谈感情了！
她的眼底折射出冰锋般的锐芒，再无半点情意。
元福吞了吞口水。
原以为是个任人欺凌的小绵羊，没想到是个狠辣铁血的狼崽子。
除了他家主子，他就没见过这么狠的人！
处理完伤口，楚辞道，“我睡一会儿，你们送个消息出去，就说明日十字街……有大夫义诊，只看百姓，不接权贵。”
局已经布下了。
从今往后，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