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都不清静了
“这……”提及崔老国公的性命，崔文信也只能默然，良久才问崔玉嘉，“大房要杀你，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崔玉嘉平静地道：“女儿先前出空山寺时，是和空境大师一起，是空境大师将女儿平安无事地送出来的。”
崔文信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不敢全信崔玉嘉的话：“此话当真？”
崔玉嘉迎上崔文信的目光，眼神澄澈坦然：“自然当真。”
她并不打算将自己见过周俶的事情告诉给崔文信，也相信周俶不会将这件事胡乱告诉给外人。
毕竟周俶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将此事局限在两个人的范围之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至于崔文信，想必是被周俶排除在知悉范围之外的。
所以崔玉嘉说这话的时候一点都不慌，十拿九稳。
崔文信见崔玉嘉反应平淡，没有一点不对头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幸亏那位空境大师会武，要不然你这条命可就交待在空山寺外了！”
崔玉嘉脸上倒是没什么庆幸的情绪：“父亲不妨换个角度想想，我躲过去了这一次，又怎么能确定躲过下一次呢？就算我躲过了大房的明枪暗箭，您又是否能笃定，祖父他也能躲过这一劫又一劫呢？”
“这！”崔文信凛然，想想崔老国公如今的处境的确是不容乐观，“你祖父的处境到底如何了，那位大师来这里，是否看出了国公府私底下藏着的鬼蜮伎俩？”
崔玉嘉颔首：“看来父亲果然懂我，我邀请空境大师来到家里，就是为了让空境大师找出有可能妨害祖父身子骨的东西，而空境大师果然也不负声明，将我想找的东西全都给找了出来。”
说着崔玉嘉从袖筒里拿出一张清单，清单上墨迹尚新，一看就是刚写出来不久的：“父亲请看。”
崔文信一把拿过那张单子，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越看脸色越差。
那张单子是大房在崔老国公房里做的手脚，一条条一件件，即使崔玉嘉用的字体颇小，这张纸却还是险些列不下，正正反反写满了字。
什么花瓶什么笔洗，哪怕是老国公房里的一个茶几都有机关，崔文信看着这封信脸色差到了极点，深呼吸了许久，肩膀颤抖。
虽说崔文信已经老于世故，但骤然面对这样疯狂的手段，还是难免会流露出几分惊讶和震怒。
崔玉嘉看着崔文信的模样，心底几分唏嘘，但唏嘘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平淡。
说到底，大房也不是只在这一件事上丧心病狂，且他们丧心病狂的地方也不只是这一桩，往后还多着呢，若是现在就为大房做出的事情而恼怒，以后可怎么怒得过来？
眼下必须戒急用忍，唯有忍耐才是最好的法子！崔文信深呼吸了下，眼里凝着怒意看向崔玉嘉：“玉嘉，你对这件事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想法自然是有的，”崔玉嘉微微颔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极为细微，若不仔细听，怕是听不清楚的，崔玉嘉也不过是因为和窗边距离近些，这才凑巧听见。
若是心里没鬼，断不会这般走路！崔玉嘉眼神一冷，看向崔文信的眼神蓦然多了几分惊恐，一头扑进崔文信怀里哭道：“爹爹，我当真是怕得很！你不知道今日那些贼人有多可怖，我险些就要被他们杀了！”
崔文信狠狠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拍着崔玉嘉的后背安抚：“无事，你是咱们崔国公府的女儿，那些贼人就算想对你下手也敌不过咱们崔国公府！打今儿个起，为父日日在你身边加派人手，让护卫们保你平安无忧。”
崔玉嘉擦了擦眼泪，哽咽道：“女儿多谢父亲……今日的事情，我当真是怕得很，怎么会有那么狠辣的人？”
崔文信叹了口气道：“这件事就交给大理寺的那些人去查吧，他们专司刑狱，想必定能给你一个合适的交待。”
崔玉嘉万分委屈地点头：“好，女儿相信父亲的判断。”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同是侧耳倾听着门外的动静，果然门外脚步声只是堪堪停留了片刻便离去，很快消失不见。
崔玉嘉松了口气，擦擦眼泪，表情瞬间恢复成了没事人的模样：“父亲，看来咱们二房也不清静了。”
崔府规矩不小，下人们无缘无故不会跑来监视主子们谈话，促使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一定只有一个，那就是被人指使。
至于这个指使他们偷听的人到底是谁，答案已经不言而喻，除了大房之外再无其他人选。
崔文信沉吟片刻，缓缓道：“大房不安全，你祖父房里也不安全，想不到咱们堂堂的国公府居然连个安生的地方都没有。”
崔玉嘉淡淡笑了笑，烛火映在她平静得过分的脸上，越发衬得她的容颜如白玉一般无瑕：“以有心算无心自然简单，只是接下来大房再要这么算计咱们，却是不能了。”
崔文信深深看了崔玉嘉一眼：“你说得不错！玉嘉，你变了。”
从前的崔玉嘉只是一副小女儿情态，每日思索的事情不过是绣花和首饰，如今的她心底有了更多的筹谋，城府也深了不少。
崔玉嘉若有若无地微笑：“女儿变了么？这个，我倒是没觉得。”
与其说她变了，还不如说她终于在风刀霜剑之中，学会了该怎么聪明地度日——若是她学不会这一点，即使上天垂怜让她重生，最终也只不过是白搭罢了。
崔文信瞥了崔玉嘉一眼：“既然崔府已经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的变化也是理所应当……如今你祖父房里不安生，在他清醒之前，为父想派你去守着你祖父，不让大房那些龌龊的手段再害了他，玉嘉，你可愿意？”
崔玉嘉深呼吸了下，重重点头：“这个自然是愿意的。”
崔老国公向来对崔玉嘉不错，幼年时他时常在外公干，回家之后往往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稀奇玩意儿给崔玉嘉玩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