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认树为伯
这颗柳树,屹立在村头已有上百个年头。
五人环抱粗的树干,却长得歪歪扭扭,每年烛九节的时候,村里的人都会前来烧纸祭拜。
只是,这几年九阴村人丁稀少,才逐渐省略掉了这些规矩。
爷爷把掌心贴到树干上,脸色严峻的靠到树边,好像在窃窃私语。
我站的远,没有听到爷爷说了什么,但看爷爷神情严肃的样子,好像是在和老柳树商量什么事情。
和大树说完,爷爷有侧耳贴到树上,仔仔细细的听了半天。
这才点了点头,烧了一张黄纸在大树脚下。
然后拿出镇魂刀,手起刀落,砍下一根柳条。
“那就拜托槐兄了。”
他说完,咬破手指,甩血树上,然后深深鞠了一躬,朝我摆手。
“小九,过来。”
“爷爷……”
“以后,这老柳树,便是你的伯伯,你要当亲伯伯一样对待,来,给树伯伯磕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认一颗老柳树当爷爷,但我从小见惯了这些奇闻异事,所以也不抗拒。
当机立断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
小小的叫了一声,爷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握着那截树枝,带我上了九阴山。
传闻九阴山,是一条即将成龙的烛九阴幻化而成。
山路崎岖,毒蛇遍野,凶兽横行,但是因为异草丛生,每年都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想要铤而走险,发笔横财。
可是,这些人,全部都有去无回,无一例外。
爷爷明明瞎了一只眼,可手握着那截树枝,就好像是有人指引带路一般,总能在荆棘难行的灌木丛里,发现一条条小路。
我们一路走走停停,累了就坐下休息,饿了就吃点干粮喝点水。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来。
说来古怪,这山到夜里,竟也没什么虫鸣鸟叫,却隐隐约约,传来一些诡异的声音。
好像女人凄惨的哭泣,又好像婴儿的啼哭,甚至……还有老人的咳嗽声。
我害怕的攥紧爷爷的手,瑟瑟发抖:“爷爷,我怕……”
“别怕……”
爷爷出声安慰,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爷爷的手越来越凉。
夜路更加难走,无数荆棘的尖刺划破我的衣服,留下一道道刺痛的血痕,我踉踉跄跄的躲避,一抬头,却突然发现正前面的一棵树上,竟然吊着一个红衣“女人”。
她肚子高高隆起,长发飘飘,遮住了脸,一身红衣在黑夜中格外引人注目。
可她的脸的方想,却直直的对着我。
我吓得失声,连忙躲到爷爷身后!
他听到我的声音,低声安抚:“无论看到了什么,都不要理,记住,不要出声,继续往前走。”
爷爷的声音很轻,但是却很让人安心。 “嗯。”
我战战兢兢的应声,忐忑的挨着爷爷,壮着胆子继续往前走。
经过红衣女人的时候,我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心脏砰砰狂跳。
有一瞬间,我似乎能感觉到那个女人,正在随着我的动作缓缓移动!
我头皮一炸,赶紧加快脚步。
可肩膀,却被一只大手猛地拍上!
瞬间,一阵巨痛袭来,我立刻转头,却看到了让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只腐烂一半的手骨头,深深的钩进我的皮肤里,仿佛要撕下一块肉来!
我忍不住痛的叫出了声!
可就在我挣扎的瞬间,那只手却冒出了“嗤嗤”的白烟,随后猛地缩进了黑暗里。
“爷爷——”
我惊魂未定的抬头,却看到爷爷紧皱着眉头。
“蛟血,至阳至刚。”
蛟血?
“小九,等会咱们还会遇到很多这样的邪祟之物,它们会想方设法争夺你的身体,但它……可以护着你。”
我听不懂爷爷的话,但却听出了他语气里深深的担忧,可,它,是谁?
爷爷没有继续解释,夜,却格外漫长。
正如爷爷说的那样,这一路,几乎没有太平过。
整整九天,我和爷爷一直在深山攀爬,白天还好,可每每夜幕降临,便有无数邪祟伺机而动。
它们想要抓我的脚踝把我拖倒,拽我的手,摁我的肩,但都没有成功。
可我也因为被那些凶邪的撕扯,而满身伤痕,浑身上下血迹斑斑,走到第七天,我已经虚弱到不行。
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到。
爷爷却摇了摇头,语气沉重:“罪过,这是我必须承受的磨难,只有让它原谅我们,我才会有一线生机。”
我欲哭无泪。
第九天,我浑身上下,血迹斑斑,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而爷爷的脸色,也越发的惨白。
就好像,花圈店里的纸人。
我想要上前扶着他,却发现他的身体又冷又硬,甚至还有一股尸臭的味道隐隐约约传来。
就在我疑惑之时,水声响起,有潮湿的扑面而来,只见一个一望无际的大湖,豁然出现在眼前。
爷爷也听到了水声,顿时大喜,连忙几步冲上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赶紧跟上,却没想到爷爷竟然生生,将另一颗眼珠挖了出来!
“爷爷!”
我惊呼,可满脸黑血的爷爷,却直接将眼珠丢到了水里。
大声喊:“宋怀义前来送亲!”
湖面水波荡漾,只反映出夜空中残缺的月。
爷爷不甘心,又接连喊了三声。
霎时间,眼球沉水的地方竟好像滚开的水一般,翻腾汹涌,水浪四起,好像从中被劈开一道裂缝,一口没有盖子,红木的木棺从水里浮出,缓缓朝我们飘了过来。
“小九,快,进去!”
爷爷把我推的一个踉跄,我不敢迟疑,手脚并用的爬了进去。
“记住,等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离开这个棺材!”
我连连应声,刚刚躺下,一股冰冷的触感传来,我浑身一僵,就见到一条手臂粗细的黑色大蛇,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游了出来。
大黑蛇从我的腿一路向上,直到将我整个人都缠绕起来。
那蛇生的很奇怪,全身坚硬的鳞片覆盖,碗大的蛇头上却长生一双鹿一样的犄角,鲜红的信子发出“嘶嘶”的警告。
我浑身发颤,生怕它随时一个不高兴,就会一口把我拆吞入腹。
黑蛇好像感应到我的恐惧一般,身体越收越紧,紧到我的骨头都开始“咔咔”作响,沉甸甸的压迫感袭来,几乎让我喘不上气来。
按理说我应该害怕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随着黑蛇的不断勒紧,我竟然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觉,仿佛被它勒死,对于我来说,是种解脱。
那蛇将头凑近,我惊恐的瞪大眼睛,那近在咫尺的蛇头上,一双晶莹如翠玉的眼睛,却好像……倒映出一道曼妙的身影。
那是一个肤如凝脂,气质幽冷如霜花的娉婷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