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说我问心有愧？
“问心有愧所以迷茫，问心无愧即是帮忙。”路怀宁一针见血道。
“你说我问心有愧？你为什么说我问心有愧？”万云深顶着一张男子的脸，却用着女子的嗓音问她。
路怀宁缓缓道，“程御史是你很重要的人，但是，他的死，你却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任由他……人头落地。”
这种痛苦的感觉，上辈子的她，也曾深刻的体验过。
明明不是她的错，可是眼睁睁看着族人人头落地，自己却无能为力的那种痛苦，却比她被凌迟上一千刀，还要痛。
所以，她完全理解万云深此刻表现出来的种种反常。
“哈哈哈哈……”万云深忽然大笑，叫道，“问心有愧！是我问心有愧！”
她枉习得一身武艺，一手易容的好功夫，到头来，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因为瞒下一张纸而身首分离！
那年她尚未习得易容术，武功也不过三脚猫功夫，却心比天高，悄悄溜出师门，独自闯荡江湖。
不料她被一伙歹人盯上，为首狂徒要抓她去做小妾。
她拼尽全力也只落得个伤痕累累，失手被擒绝望之际，却是那年才当上县令、只身上任的程越，骑着一匹瘦马，撞开数人，将她救走。
他一介文弱书生，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救她啊……
从此，她一颗芳心暗许。
可惜她注定属于江湖，而他却早已身居庙堂。
于是，这些年来，她飘飘荡荡，却始终隔一段时间便要来京城一趟，看他几眼。
二十年了，她看着他步步高升，看着他娶妻生子，最后，也亲眼看着他家破人亡，当街问斩。
可是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只能买一缸酒，找几个姑娘，醉生梦死，了此残生。
可现在，自己要做点什么吗？
她不知道。
此前喧嚣的房间里，忽然安静了下来。
静得让人的心都发慌。
绿萝茫然无助地看了看路怀宁。
路怀宁却递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绿萝无奈，只得瘪了瘪嘴，安安静静地等了起来。
良久之后，万云深才开口，
“等……玉莲病好之后，带她来见我。”
“好。”路怀宁一口答应。
说完，她便起身，带着绿萝悄然离开了。
她知道，此刻的万云深，需要独自一个人静一静。
路怀宁和绿萝一路低调离开了翠莺阁。
她却不知道，自己身后，有个人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直至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内。
“公子，怎么了？”一位娇俏美人将酒递到他的唇边，问道。
被唤公子的男子摇了摇头，推开酒杯，用略带沙哑的声音说道，
“风寒未愈，柳姑娘请见谅。”
“这可是好东西，公子不喝，奴家自己喝也开心，不过，公子您这一趟过来，连酒也不喝一口，净送钱来了，奴家也是受之有愧啊。”
“哪里，柳姑娘的事情办得漂亮，特意来走一趟也是应该，此后若是还有什么要事，也请姑娘多多担待……咳咳。”男子说着，微微咳了两声。
“好说，公子出手阔绰，奴家就喜欢公子您这样的主顾。”
“承蒙柳姑娘厚爱，咳咳，不过周某身染风寒，不便外出太久，还请姑娘见谅。”
“哪里的话，公子能来见奴家，奴家已是感激涕零了，公子保重，柳儿送您啊。”
说着，翠莺阁都头牌柳儿，便起身送走了那位尊贵的周姓公子……
路怀宁回到府上，刚一换回女装，好险便撞上了路尚书回府。
她正为自己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听见路元平道，
“怀宁，明日你且和你娘一起去三皇子府上拜访一二。”
“什么？”路怀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辈子的时候，路元平巴不得她和周禹行赶紧分开，怎么这辈子竟然还要她往前凑了？
路元平重重叹息一声，才道，
“你有所不知，元宵宴后，三皇子一病，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谣言，说他的病不好皆是……皆是因为你，他毕竟是皇子，你和他传了这样的谣言，必须破开，
再一个，他毕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去看一眼，送些能治愈风寒的药物给他，也是合情合理。”
路怀宁听着便觉头脑一黑。
她是真没想到，民间那些话，竟然都已经传到了路元平耳朵里去了！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可现在，自己怎么办？
真要去看望周禹行，这个自己的救命恩人吗？
她求着他救了！
可偏偏，他与她的，也是这实实在在的救命之恩。
既然如此，见他一面这事儿，便是逃不掉了。
“可是……”
路怀宁还是很为难。
如果外面的谣言都说周禹行是得了风寒，那她这么去一趟也不是个什么事儿。
偏偏现在外面现在传的是，周禹行因为她，得了相思病！
相、思、病！
一想到这点，路怀宁就感觉自己气都不顺了。
如果她这一去，周禹行病好了，那很可能就坐实了谣言；如果她去了，周禹行病没好，这事儿也怪不到她头上，但谣言说不定还会愈演愈烈、
最好的情况是，她没去，周禹行病就好了，谣言自然不攻自破，可是现在他都已经开始在民间寻大夫了，显然他的病情，不是说好就能好的。
而最坏的情况，则是她不去，他也没好起来，那三皇子因为救她而病，还至此一病不起，她身上的麻烦就绝对小不了！
路尚书，想必也是权衡过，才会如此安排此事。
“算了，女儿清楚其间利害，父亲放心吧，明日我就与母亲一同去三皇子府上。”
“你能懂事就好，怀宁，自从坠湖之后，你倒是看着长大不少，为父心中，也甚为欣慰。”路元平语重心长道。
路怀宁听着，心头一时间又泛起了丝丝涟漪。
前世，因着她的婚事，她与父亲的关系再没好过。
甚至于，在路家满门抄斩的时候，她被锁在后宫，也未能得见父亲一面，只能从宫人口中，得知只言片语……
而今，她总算，是能得到父亲一句“欣慰”。
只是……
她却又得去见周禹行一面。
一想到这里，路怀宁的心中就有隐约的不祥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