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债台高筑
“对对，就是这样，我还以为我赶不上了呢，我姐那个急啊。”张延龄说着老气横秋地叹口气，叉起腰，“我姐现在闺房都出不去，早先还被爹狠狠抽过一顿，她可不敢再忤逆长辈了，就让我转达她特别谢谢你，自愿送出去的东西绝对不能再收回来，还说……虽然她凑出来的钱暂时不够，但以后还会想办法还的，总之没让你赔钱还送钱的理儿。哦，我这儿也有点儿。”张鹤龄说着从自己兜里掏出来几块碎银说，“虽然这会儿还是凑不上，不过能替我姐担一点是一点，你放心，我姐这人就这么拗，说还你一定如数奉还，一个子儿不少。今后她嫁了人不方便走动，我也会替她跑腿的。”
这回连萧敬也说不出话了，也不敢去看主子现在什么表情，只觉得这银元揣在手里特别烫手。
良久后他才听见摩擦脆响，转头看见朱祐樘伸手拿过张小公子手里的碎银，笑了笑说：“好，这些我先收着，反正往后日子还长，我就等你们小姐把钱还清。”顿了顿他又说，“那日我替贵府小姐置办的一身行头，是京城少数几家往宫中御供的商铺之一，我让老板娘尽捡时兴悦目的样式，如今回想起，折合起来少说有值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张延龄立马大叫起来，“你……你可别信口开河啊！”
“不信你问你们家小姐去！”萧敬忍不住插嘴，“她自己穿在身上还看不出来东西贵重不贵重吗？”
“闭嘴！”朱祐樘横了他一眼，又对忐忑不已的张延龄说：“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们小姐既然坚持要还，我总要让她心里有数，不然小姐这一腔赤诚岂不都成虚情假意了？”
张延龄嘴角抽了抽，满脸憋屈却只能鼓着腮帮子说不出话，萧敬莫名觉得十分解气，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张家再别来人追赶他俩阻挠主子回去了！
张延龄闷闷不乐转身离去，他满脑子都是刚才那陈姓公子说的“五百两”，一想起来就觉肉痛得厉害。他怎么也不能理解，就一身衣裳裙袍也能贵到那种地步，要说不是那陈公子趁机讹人他还真不信。可问题是如果陈公子是讹人为啥要先送三百两去家里呢？这到底是图什么？
算了，别寻思别人图什么，这五百两可咋还？他们这家境，光给他姐凑嫁妆就废了好大的劲儿，为了让对面张家心服口服，让姐姐嫁过去过得舒坦些，老爷夫人都四处借钱，这才给姐姐置办了有五品京官嫁女水准的嫁妆。姐姐这外出晃荡一圈回来惹了五百两债务，还白白损失了一大堆首饰钗环，连他都要忍不住怪起姐姐行为不端了。
这样做肯定会被姐姐揍一顿，张鹤龄也就是想想罢了。
父母只是禁止大小姐外出，可没阻止别人入内。张鹤龄作为嫡长公子自然能随意进出，将方才那位陈佑公子的说法新鲜热乎地转给姐姐。
他还真没想到，早先胆子那么大敢一个人外出见陌生男子的姐姐，听说五百两债务从天而降之后瞬间脸色煞白，失魂落魄，一屁股就坐倒在桌边。
“我就知道……那些衣物……不会那么便宜……”张殷颤抖着嘴唇说，“我还抱着侥幸……以为……一百多两能够……”
“这下可好，”张延龄拎着茶壶揶揄，“还没出嫁先欠了五百两，白损那么些衣饰，回头你嫁过去连衣服都没得穿！”
“你看不出来吗？”张殷扭头问弟弟，“他生气了。”
“谁？”
“陈佑啊，还有谁！”
“他是不是觉得你看不起他啊？”张延龄像模像样地分析起来，“谁拿了钱还臭着个脸的？我觉得他想告诉咱们他根本不缺这些钱，几百两对他来说都是洒洒水，你非要还他倒显得咱们认为他穷酸，所以他生气？”
“那你说……他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张殷凑过来问，“这么有钱……而且清楚哪家铺子与宫里有交易……他家里怕不是皇商？”
“聪明啊姐！”张延龄啪地拍了下桌子说，“我看就是这么回事，姐啊姐，你说你，都要嫁人了一口气招了俩男人，还都是不好惹的那种！一个未来夫君，一个臭脾气阔少，一个不想要你，一个狮子开口，你这日子可太难过了。当初你要是不应那孙伯坚之邀出门找他去，现在是不是已经安安心心待嫁就完事儿了？”
“我怎么惹了孙伯坚？你不会又要说我小时候揍他那些事了吧？”张殷没好气道，“我能揍他的时候那都是他还没长身体的阶段，都是五六年前的事了，不过我还真希望他这么记仇，不想娶我就贯彻到底，否则……想我过的舒坦，配一万两嫁妆也没用！妾与奴婢无异，甚至还要不如，连自己都是可以随便送人的存在，妾的财物算什么？我身携巨款难道还妄想守得住吗？”
没错，上辈子她那些有五品京官水准的嫁妆根本对改善她婚后生活毫无用处，她的所有私房钱都被主母轻而易举收走了，一个子儿也没留给她，不然她怎么会从风寒这种小病拖到活活病死，也无力延请靠谱的大夫呢？
说着说着泪水就从张殷脸上滑落下来，即便如此她还咬牙切齿憋着哭腔。张延龄赶忙拍拍她胳膊安慰：“他们不管我管，你放心，我早说过，谁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揍他去！爹娘也拦不了我！”
张殷挤出一抹凄凉的笑说：“算了吧，你也就是年纪小才敢这么大放厥词，到时候你想这么干也不会有机会的。”
“姐你就是太悲……”
房门突然被推开，屋内稍微融洽了些的气氛瞬间被冻结。绿荷站在门口怯怯地说：“小姐，老爷喊您……跟他出门一趟。”
张殷立马绷紧身体站起来问：“去哪儿？爹说了吗？”
“去……去张府上。”
张殷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扯扯嘴角扭出个难看至极的笑来，哑声问：“是去人家府上……磕头认错，求对方收我做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