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出征古崖（二）
翌日
哈奇王子果然亲率三万余士兵悄然从古崖潜过。
只是这一切都落在大晋的探子眼里。
李将军提前一天时间从湘道绕道而行，花了整整五个时辰赶到湘江上游，李将军调整路线，穿入周边树林，以树木、灌木丛作掩护，一路畅通行进，欲图绕到敌人后心，一击即是心脏。
当李将军率兵到达湘江之时，哈奇的三万大军已经接近古崖。
郑将军率领千余人在此埋伏，静默观视，就等对方踏入瓮中。
哈奇纵马行至古崖，忽然叫住后方，自己扯住缰绳，一双细狭的眸子微眯，蓝色的瞳孔闪着妖冶的光芒。
静，静得可怕。
就是在这样一种静谧中他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瞳孔微缩：“斥候！”
身后有人立即上前一步，俯首跪地。
“你带几个人前去勘察一下。”
“是！”
不过一顷儿，斥候便率人前来禀报：“王子，前方无异样！”
哈奇不说话，绯唇冰冷的弧度毫无收敛，静默地人觉得入坠冰窟。
他端坐在马背之上，身形挺拔，俊美的脸毫无波澜，一双蓝色的眸盯着前方，不分喜怒。
他望向了前方，颔角微抬，拉弓，月牙弓被撑得满满的，一支箭蓄势待发，昂扬对着前方。
忽然，随着长长的一声“咻”，箭离弦，势如破空之力，箭矢瞬间没入林子，惊起几只飞鸟。
哈奇收弓，冷眸盯着上方盘旋而飞的鸟，敛了敛神，率先骑马驱入古崖。
待到军队行至古崖出口，哈奇前脚刚刚踏出，一声巨响落于身后，往后望去，见是一块巨石堪堪砸下，直接砸死了他十几人，随后大大小小零零落落的石块不断从山崖滚下，哈奇咬牙切齿怒吼：“有埋伏！加速前进！”
话音刚落，正欲调转马头急速冲出重围，几声巨响扯过他的耳朵，铺天盖地的灰尘扬起，涌入口鼻，挡住了视线。
泥尘散去，却见是几块巨石挡住了几十尺宽窄的道路，他仰头，刚好看见指挥扔石头的郑将军。
身后传来的声音噼里啪啦，撕裂的叫喊声充斥着他的耳膜，大路被堵死，此时想要冲出去已经不太可能，他怒火中烧，当即下令，军队倒算是训练有素，他一开口，原本乱了阵脚的军队迅速摆好阵势。
几支轻功好的队伍充当敢死队不要命地往山崖上的敌人冲去，巨石滚下，运气不好的被当即爆头，顿时脑浆四射，一些被砸落，轱辘辘滚了下去，也在顷刻儿断了气……
漫天的箭矢从下往上冲，却大多是击中岩石，箭头折断。
前后方的路都已经被堵死，哈奇一面躲闪着滚落的石头一边指挥，心下却明了，他现在损兵大半，士气颓馁，对方又是早有准备，他今日就算过了这古崖，也注定大败。
索性命令众人冲开后方，大晋军队埋伏在前，后方相对来说较为容易突击，黑压压的军队一齐挤向后方，试图撕开一道口子。
郑将军哪里会让他轻易离开，命令预先准备好的那支轻功较好的队伍俯冲而下，甫一落地，挥刀直取敌人首级。
鲜血迸射，头颅滚落脚边，羯族马蹄飞踏，踏碎了那地上的鲜血与头颅，一个两个的杀红了眼，拼命挥刀，兵器碰撞，厮杀叫喊声源源不断，原本整齐划一的队伍完全涣散，主心全无，就是一盘散沙。
郑将军由上纵观全局，再令人下去将散沙逐一击破。
军队大肆撤离，如潮水般褪去，郑将军亲自领兵乘胜追击，大晋将士士气大震，挥刀间都比平常多了几分力道，羯族溃不成军，胜负明了。
哈奇最终只带了千余人冲出重围，停留在湘江附近整顿。那千余人中更是伤的伤，残的残。
哈奇的蓝眸充红一片，面部狰狞，显得诡异十分。
他拧眉盯着伏在下方的斥候，阴冷问道：“你不是说无异样吗？”
斥候浑身一颤，战战兢兢开口：“王子……属下去探的时候确实无异样啊！”
哈奇怒目圆睁，一脚踹过去，直将地上那人踹飞了几米远。
周遭是冷冽的风，剐在身上，战甲铮铮。脸上鲜血早已凝固，可血腥味还是悠悠飘来，他望上天空，看到了几只盘旋在上的鸟儿。
他握紧了拳头。
大晋……永安公主……
他轻念，脑子将这两个名字深深刻下，骨子的不甘愿噬咬着他，掠夺本性在身体内疯狂叫嚣，他是羯族最强的王子，他要做万古的英雄……他闭上眼，努力将那胸中翻滚的情绪压下去，冷静做着分析。
此番虽大败，可到底他手头还有两座城池，迟早……迟早……
耳边是将士的呼唤，他低头望去，瞳孔猛地一缩。
竟然是马蹄留下的痕迹！
郑将军大胜而归，领着自己千余将士往光城赶去。
身后的士兵津津乐道，面上红润，直呼着此仗是如何的大快人心！
郑将军也跟着一起谈笑，恍惚间耳边又响起了那清脆决断的声音。
“郑将军，那哈奇心思缜密，定不会轻易踏入埋伏圈，你领人埋伏在古崖尽头，那些人定勘察不到此处。古崖地形险要，山石危耸，他定不会怀疑那些石头，等他踏入你的埋伏圈，你便利用那些石头杀敌……”
“记得带上几只鸟，以备不时之需……”
如今细细想来，这永安公主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不过与那哈奇过招几次，便能精确揣测他的心思……
不时之需……怕是已经预料到了那哈奇会试探吧。若是那箭矢射出未见鸟儿惊起，他定会怀疑已经提前有人在此设下埋伏了……
他轻轻笑，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斥候来报，截下了一只飞鸽，郑将军接过纸条摊开一看，面色忽变。
他愣在当场，不知作何打算。
前方忽然马蹄声响，黄沙漫漫，卷起千层浪一般，待到定睛时，却看到凌若珂那张绝世的脸。
“公主！”
凌若珂策马而来，面上忧愁可见。
“郑将军，本宫接到李将军飞鸽传书来报，他被困黑骆崖，本宫正带人速去援助……”
郑将军面色不安，来不及将战况一一报上，就递上了刚刚的纸条：“公主请看！”
凌若珂接过，细细看去，双眉却紧紧揪住。
“这确是父王下的命令……可……”
为何？
突击大燕，与大燕结下梁子，于现在的大晋来说，有何好处？
“难怪……本宫还在疑惑李将军为何会擅作主张突袭大燕，想必也是收到了这样一封秘密旨意……”
郑将军面色微变，盯着凌若珂清丽的面庞：“公主？”
凌若珂面上一寒，凛冽的目光摄人心魄，她驾马而上，迅速往黑骆崖方向赶去。
“郑将军，你手底下五千将士暂时借由本宫，余下的人你便带着赶回固守光城！”
她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公主！”郑将军见她走远，已经无法，虽不明白她如此安排的目的，却也只得服从。
大掌竖起，示意五千精兵随着凌若珂前行，大晋将士皆数动作，整整齐齐步伐一致跟着凌若珂向黑骆崖方向前进。
趁着骑马的当儿，凌若珂已经部署好了战术。
此时李将军分身乏术，那还未收回的两座城池势必要郑将军亲自去取，羯族损兵严重，大本营也已被李将军端了，就算他们能够固守城池，也定然会被破城。
凌若珂担心的却不是这个，李将军若真是被大燕军队围困，此事还真不好办……
听闻燕军此次的主帅是六年前一战成名的大燕战神——轩辕熠！
六年之前，从没有人听说过轩辕熠这个人，甚至，在大燕朝内，这个人也是销声匿迹。
直到四年前的燕秦之战。
原本，大秦攻打大燕，大燕一直处于劣势，直到这位熠王出现。
他一出现便揽了十五万兵权，从中挑出精英，组成了一支队伍——黑风骑！
他将战局扭转，更是有着以八千兵力对抗对方将近两万兵力的战绩！
不但将对方打退，还一路直捣对方王城。
据说，那一战，十分惨烈。
将近半年的战事，到最后，大秦惨败。
自此，大秦便成了大燕的国土，而他，轩辕熠，这个凭空出世的王爷也因此有了“战神”之名！
而他组成的黑风骑也因此一战成名，自此成了这大陆上的一个不败传奇！
若是这次趁着燕军兵弱能将轩辕熠这个心腹大患铲除，不但大晋从此少了一个强敌，而且，大晋将会成为天下第一大国！
那时，大燕失去了一只臂膀，绝不会主动出兵与他大晋强国对抗，大晋百姓将会免受多年的战乱之苦。
想必父王也是打着这样的算盘才会命人突袭大燕吧？
可是……心中狂涌而上的不安迅速席卷着她，将她的理智一一吞噬，狂风在耳边呼号，漫天的黄沙映入眼帘，她咬了咬唇，以疼痛换取一丝清明。
心中仍有一个疑问打转，父王为何不送信给自己，反而发信给了李将军？
只是，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