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家中见贫
李进礼没多待，怕累着自己小妹，只是背上了背篓后，又忍不住摸了摸张如玉的头，开心中又带点欣慰，说：“我家小妹总算是长大了，懂事了！又长得这么好看，以后一定会嫁个好人家的！”
张如玉强忍着没把对方的手从自己头上扔下去，淡淡的“哦”了一声。
而好不容易感慨，却没看见想象中小妹会害羞的样子，让李进礼心头一顿复杂，但又不知如何表达，只得憋着，转身走了出去。
让张如玉满心疑惑，奇怪这李进礼怎么情绪突然这么失落？
实在是张如玉在男人堆里长大，光膀子的男人都看了不少，对男女之事早已看淡，想从她这里看见害羞的样子，真的是很难。
之后李何氏倒是没再回来，而是让连娇娇过来守着张如玉，毕竟她照顾了一天，也累了，回了上房，收拾着准备休息了。
李何氏把方桌放到一处，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洗得发白，却依稀能瞧出是锦绣花团的粗布棉被，铺在这足以睡下五六人的炕上。
中间那当儿还没忘用手推了推干坐在炕沿儿的李正群一把，唠叨着，“就知道等着，瞧我这儿铺褥子呢，那屁墩子都不知道挪一下，真当自个儿是被丫鬟伺候的大老爷啊？”
李正群因为皱纹深而耷拉下的眼皮抬了抬，在油灯下再锐利也软化几分的眼神瞅了瞅李何氏，没搭话。
他知道他这老伴儿，人来疯，有人陪着她就可劲儿闹，没人搭理了，自己说说也就嫌没趣儿歇着了。
不过今日李何氏因自己闺女的事，又烦又闹，好像一团棉花堵在心头似的，拿着那拳头往胸口捶好几下，都不见松口气儿的！
李正群见李何氏突然抬手捶胸口，皱起眉，喝道：“你又作什么妖呢？”
李何氏瞪了李正群一眼，“我心头烦！你可别惹我！”
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无数次让李正群回忆，自己当初到底是因为什么，娶了这恶婆娘？哎，到底是被对方的皮相给迷住了，还当娶回家就能安分，谁知吵了不知多少年！
而李何氏捶着胸口，捶着捶着就哭了起来，闹的李正群一头雾水，问：“你怎么又哭了？”
李何氏抹着泪，没好气的说：“我这不是心疼我家闺女吗？”
“如玉不是没事吗？江大夫都说了会好！有什么可哭的！”
李何氏却像是被激怒，来了脾气，张嘴就骂道：“这没事了，之前遭的罪就当没了？当时可差点连人都救不回来了！你是不是她爹，怎么一点不知道心疼人呢？”
“我不心疼人？我不心疼人我能花那么多银子买人参，给如玉续命？”
提起这个，当时人从河边抱回来，那江大夫翻了翻人的眼皮子，就说是溺水太久了，一直不醒，还烧着，连胡话都说不了，怕是得准备后事了！
当时李正群心痛又不甘心，让尽力救，哪怕救不回来，也得先用人参把他闺女儿的命给吊着！
而李何氏一听说要准备后事，直接晕了过去，醒了才知道人参的事，虽然花的银子快掏光家底，可是能把孩子救回来，她这一向吝啬小气的人半句话都没说！
现下提起这事，李何氏也不好再骂，只得转移了话题，说：“可是老头子，这江大夫又让开了几服药，又是好几十文呢！老四的束脩也不能省，这一入秋马上就等过冬了，家里还有好几个小的，总不能还是大的穿改的，小的穿大的吧？”
一提起钱的事儿，李正群就想拿上烟杆子，先狠狠地抽上几口再说！
要说李家在村里还算是“大户”，当年起房子的时候，前后占的地儿就是人家好几户的。
一家七口人，上房他们老两口住，旁的窄点起两间厢房，老五如玉和老四进善住，再修个猪圈和鸡圈。
旁边大点的就修给老大，老二和老三住，还剩多的位置，又修了两三间，给以后的孙子孙女住。
前院儿都还有地儿种点小菜啥的，更别说那后面，还打了一口井，种了一个菜园子呢！
但也因为起这房子，又添了不老少的家具，还有铁器和家畜什么的，把这老李家的底儿是差不多给掏光了！
近些年这李家人都是拴紧了裤腰带过的，又得给彩礼娶媳妇，又得交束脩养童生，还得养孙子孙女……
好在一大家人，干点什么也能挣些，好不容易算是攒下来点，准备等老四考上秀才，给大家散钱请客呢。
谁知道老五这次落了水，又是快把这家给掏光咯！
“这人也不能给穷死了！实在不行，实在不行……就让老四再休一年！”
李正群给的下下策激怒了李何氏，“还休？这都第几次了！比那老四笨多了的，都在去年考上秀才了！要不是咱家没钱，老四现在就不是考秀才！已经考上举人了！”
这年头，士农工商，人人都崇拜有学识的人，想要出头就只能走仕途。
别说是考上状元，就是那考上举人，都是祖坟冒青烟，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而李家的老四李进善，也的确有这个能力，要不是家里穷．……
李正群愁得不行，他未必又想让进善休学不成？那不是没办法吗？难道真要他拉上两个老儿子，上县里挣钱去啊？
家里这么些人呢，没了男人，那些田莫非让女人去种不成？
就在两老夫妻愁眉苦脸忧心之后的事时，那窗户纸上突然印上一个人影儿，然后是轻轻的几下敲门声，传进来一道声音，“爹，娘，你们睡了没啊？”
是老三家的媳妇儿，连娇娇。
李何氏看了看李正群，见他没说话，便拢了拢自己有些散乱的头发，冲外面道：“没呢，有啥事啊？进来吧！”
连娇娇推门进公公婆婆房里也没多少尴尬，见两人还没上炕就更轻松了，打面就冲二人甜甜一笑。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嘛！
但李何氏可不受这招，犀利的眼神一打量，生气得眼尾那皱纹都能夹死好几只蚊子，问道：“不是让你看着如玉吗？你怎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