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野种
加上许骆炀的微信之后,他便开始有事没事的找七叶聊天。
有时候是单纯的道一句早安,有时候附和着聊一些她喜欢的话题,偶尔有时候,也向她吐槽几句医院加班的不人性化。
接触的时间长了,七叶才发现,许骆炀是一个涉猎范围很广的人,虽然没有夸张到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地步,但几乎七叶跟他说的每一件事,他都能迅速的接上,并且发表属于自己的意见,甚至连娱乐八卦,都能聊上几句。
有次七叶跟他说起自己最想去阿根廷看伊瓜苏大瀑布,他回她:
因为《春光乍泄》?
那是一种意气相投的默契。
他们从张生讲到传奇的宝丽金,又聊到90年代辉煌的粤语文化,不知不觉就聊了许久。
西港发生了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一辆载着40几人的大巴发生侧翻,七叶从新闻里得知一部分伤者被送到了许骆炀所在的医院。
那天七叶失眠,凌晨三点,她刷到许骆炀的朋友圈:世间有很多的无能为力,曾有一刻恍惚觉得自己身在地狱,颤抖的脱下手套,只能尽力祈祷明天的阳光,可以照亮阴霾……
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压抑的纠结和无奈。
七叶在评论下面,给他发了一个拥抱的表情以表示安慰。
没过半分钟,许骆炀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这么晚还没睡?”
她坦白,
“失眠了”
许骆炀发出一声轻叹,
“陪我说说话吧”
他说起送过来的浑身是血的八岁小女孩,连续做了二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依然没能救的过来。
他的声音里满是疲惫和对人生无常的感慨,
“七叶,生命是如此脆弱”
他又再次叹息,两个人长久地沉默无言。
这些话题太过于沉重,连七叶都跟着心口一滞,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意外,那个女孩,会拥有怎样的灿烂的人生?
七叶不敢想,有的时候,共情能力太强,并不是一件好事。
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在经历生离死别,比起这些,她跟陆景行闹的那些别扭似乎都无足轻重起来。
在这样的一瞬间,她忽然很想听见陆景行的声音,跟他分享自己此刻的心情。
几乎没什么犹豫,她拨通了陆景行的号码。
“喂,您好”
手机那边传来清悦的女人声音。
七叶开始后悔打出这个电话,她忘了,没她在身边的顾景行,有多么的“抢手”。
“请问——”
秘书Eva还没把话说完,电话就被挂断。
过了一会儿。
跟高层开完会议的顾景行,从会议室里走出来。
“顾总,刚才有您的电话……是夫人打过来的”
“夫人?”
他显然误会了,
“我妈这么晚打电话来,有要紧事?”
“是少夫人”
“七叶?”
陆景行英俊的面容上带着几分关切,
“说什么了吗?”
“没有”
Eva摇摇头,
“她什么也没说……我想她应该是误会了”
“嗯”
陆景行点一点头。
Eva不知道老板在想些什么,但她从他的目光中,似乎看出了某种不该出现在他身上的情绪,是失望?还是落空?
“我知道了,那就让她误会吧”
七叶在家无所事事。
Lucas的妻子方颜邀她一起去参加市政府牵头举办的“第十三届中小学生文化节”——方颜的女儿有节目入选。
Lucas去了外地出差,特意拜托七叶有时间帮他多多陪伴妻儿。
虽然并不十分感兴趣,但七叶还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文化节在西港的繁华之地——白玉兰中心举办。
她跟方颜到现场,恰好有辆哈罗公学的校车停靠在路边,穿着制服的学生依次从车上下来,她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背影,不敢确认,在微信上问在机关工作二嫂秦绵绵:
嫂子,你能拿到今天中小学生文化节的节目单和参演名单吗?
秦绵绵:你稍等,我帮你问下。
过了一会,她那边传过来一份详细的节目单和参演学校学生的名字,哈罗公学入围了两个节目,一个是大型的舞蹈表演,还有一个,是散文诵读。
她在散文诵读的节目名单里,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容晗白。
心里的恶意控制不住地爆发。
她直接给陆景行的二哥陆景宸打电话,
“二哥,这次中小学生文化节你知道吗?求你帮我一个忙”
陆景宸同一机关系统里的朋友恰好在负责文化节这件事,在节目里,去掉某个学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边买陆景宸的人情,答应帮她这个忙。
全程,七叶都心不在焉。
哈罗公学的那个散文诵读节目,是她听的最认真的。
节选自梁启超的散文——“少年中国说”。
曾经父亲也一字一句的教过她,
“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
方颜忙着给女儿拍照,没注意到她的异样,晚上大家一起吃完饭,七叶才回家。
不意外的,被父亲叫去了书房。
“今天的事,是你做的?”
“什么事?”
七叶打算装聋作哑。
“晗白——因为这个节目,准备了两个月——他今天没能上场,很是伤心”
七叶冷笑,
“爸爸,晗白是谁?我可不认识”
“你够了!”
容昀丰一掌拍在桌案上,
“我听你母亲说,你今天去了文化节……”
“所以你就认定是我?”
七叶两只手紧紧地攥着,又松开,这种痛苦,是刻骨铭心的。
“对,就是我啊”
她把头一扬,倔强的跟自己的父亲怒目而视,
“那又能怎么样?我就是看不惯他啊”
“他是你弟弟……”
容昀丰面容严厉,
“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情——可晗白,他是无辜的……”
“我才没有什么弟弟”
眼底有热流涌现,她向来都不是坚强的人,此刻几乎已经是在强撑,
“我的母亲只有我这一个孩子,哪来的弟弟?至于那个女人生的,那只是个野种而已……他的妈妈,处心积虑的勾引了我的爸爸,生下了他,并且想以此成为容家的女主人,爸爸,他差点害我家破人亡,您现在跟我说,他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