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问归期
刚开始的一刻钟，永宁还暗自雀跃自己想到了一个能够让自己行得更快的好办法，可是爬上一段时间，她便尝到了苦头。
这山路不平整，遍地荒凉，杂草丛生。尽管有黄明燕在前面为永宁开道，可一个不留神，永宁的手掌还是会被莫名的杂草划出口子，鲜血直流。
所有人都将注意力放在脚下，生怕一个不留神吸到毒障，或者滚落到山谷之下，为了不给他们增加负担，永宁瞧瞧将手掌握成了拳头，继续前行。
“你还好吗？”黄明燕依然用软剑劈砍着树枝，可以看得出，尽管他是习武之人，体力很好，可现如今也是有些吃力，那声音都变得有些不自然。
“很好，别担心我，你走稳了。”永宁这么说着，掌心的疼痛感却让她皱紧了眉头，血珠顺着掌心的纹路留在了地上，转眼化在尘土之中。
又行了一刻钟有余，其实她已经有些熬不住了，这山路越来越陡，别说是爬行，就算是正常步行上山，都十分艰难。
永宁大喘着粗气，却听到身后众人的脚步声，如果她中途放弃，羽王爷怎么办？翠儿怎么办？
如若她有丝毫疏忽，脚下一打滑，人溜下去，那后面的人也全都站不住。本身就是半蹲着的姿势，自己保持平衡都实属困难，她若是倒在他们身上，保不齐这一行人的性命都栽在她手上了。
这可不行！
这么想着，永宁咬紧了下唇，接着迈出了下一步，原先的力气突然似被抽离，每一步都似蹭着走下去的。
顿时她的心中不禁怨声哀道，这鬼山路到底还有多久？可当她微微抬头看到上方漂浮的毒障之气，再不敢胡乱多言。
就这样，永宁在心里卯足了一股劲儿，想着黄公子、翠儿跟羽王爷都在这陡峭山路上爬着呢，谁也没喊出一声“苦”来，她比他们差什么？爹娘还等着她回到南楚探望他们呢，她如若死在这山上，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那他们该有多么难过？她今年才十八岁，未来还有那么多大好时光，就是这一座矮山，还这能难倒她不成？
人心中有了念头，可能就真的会吸引来一种冥冥之中的力量，帮她达成这个念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永宁竟然真的爬到了山顶上，当看到黄明燕停住步伐，跟永宁说“已经到山顶了”的时候，永宁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郡主，你看，毒障消失了，瘴气都在咱们身后。”黄明燕站起身来使劲儿抻了抻胳膊，而后指着永宁身后说道。
永宁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于是跌跪在地上，扭着头望向身后，岚瘴全部飘散在山腰之间，如同浮云。
而山顶上，果然没有瘴烟。
那一瞬间，永宁心中只有两个感受，其一是兴奋，其二是疲惫。
想也不想，她直接躺倒在山顶之上，望着他们陆陆续续到达山顶的身影，永宁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郡主，你刚爬行了这么久的山路，不能就地躺下，容易染病。”黄明燕站到永宁身旁这么说道，他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永宁面前全部的阳光。
永宁没有力气了，她张开口想要说话，却觉得胸腔内有什么在撕裂着她的每一寸肌肤，疼，而后是冷。
为什么会这样？
她伸手想要去拽翠儿的裙摆，让她帮帮自己。可是手指却在还没触碰到翠儿衣裙的时候便无力的垂了下来。
再想伸出手去，却已是毫无知觉。
她的眼前逐渐呈现出一片黑暗，身上只觉得越来越冷，永宁想开口让黄明燕让开两步，别挡住阳光，因为她好冷。
可是当她的喉咙发出一声莫名的“呜咽”，眼前便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从心头散发出来的寒意让永宁整个人都觉得恐慌，那冰冷之感一直绵延到四肢，让永宁觉得恐惧。
为什么这么冷？为什么她说不出话？为什么她看不到任何人了？
一肚子的疑问都在永宁想起今天的日子时猛然惊醒，今天是十月十五，今夜将有满月。
看来那灰衣布衫人没有骗她，她的身上真的被人下了毒。
“你们快救救我啊，为什么将我一个人留在山顶上……”
身上难受的滋味让永宁的精神几近崩溃，可她心里想的每一句话都发不出声音。
渐渐的，永宁连意识也不清晰了，再然后，便昏睡了过去。
醒来之时，她身上的疼痛竟然消失到无影无踪，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竟然身在楼府，这地域的转换让永宁一时间回不过神来。
永宁翻身下床，一眼看见楼夫人正跪在佛龛之前，永宁连忙跑过去唤她：“娘，我是怎么回来的？”
可是不知为何，楼夫人没有理会永宁，依然对着菩萨拜了三拜，口中念念有词：“观世音菩萨大慈大悲，一定要保佑芊儿此行顺利，平平安安。”
“娘，我就站在你面前，你为何还要拜菩萨？”永宁伸手想要拉楼夫人起身，手却在触碰到她胳膊的一瞬间，穿了过去。
她是无形的人，楼夫人看不到她？
永宁吓了一跳，跑进屋内，在铜镜面前照来照去，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镜子里没有任何人影，她，消失了。
永宁尖叫了一声，自己吓得直哆嗦，回过头来才想起刚才的喊声别吓到楼夫人。
可是，楼夫人依然跪在菩萨面前，念诵经文，真的如同什么都不曾听到一样。
“芊儿，娘在你屋子里供奉了一尊观世音菩萨，你这一路必将坎坷，这事儿你爹早就知道了。可是皇上下旨了，如若抗旨不尊，你就活不成了。你走之前，还跟娘说，赶明儿个一定回家看我跟你爹。娘也盼着有那一日，还盼着你能给娘抱个外孙回来。可是娘想问问菩萨，你啥时候能回来？”楼夫人念完经，索性就坐在蒲团上，人望着门口，对着空气自然自语。
“娘，我就站在你身边啊。”永宁喃喃开口，呼唤着她，心中明知得不到任何回应，却还是固执的重复着。
“芊儿，你说娘是不是思念成疾，有时候我一个人坐在这屋子里头，就好似听见你跟我说话似的，可是回头一瞧，哪儿有你呢？你爹总说，女儿不中留，早晚是要嫁人的。嫁给北明皇室跟嫁给南楚男儿都一样，哪儿地方还不都是婆家。可他就是嘴硬，半夜的时候我瞧见他偷偷摸摸来到你屋子面前，站着抹眼泪来着。他也想你，跟娘一样想你。”楼夫人就这么念叨着，好像真的看见永宁站在她面前一样，闲聊着家常。其中说的最多的，无非是思念二字。
永宁的胸口像是要炸出一团火，那滋味将她吞噬着，那刚才冰冷的感觉没有了，与之而来的是火焰灼烧的滋味。
好疼……
永宁此时只想将身上的肌肤都扒开，将那灼烧她的火焰取出来，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芊芊，别怕……”
永宁的眼泪滴落，耳边有人轻声细语。永宁紧紧捂着胸口，这是谁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