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如何报恩
但陆七哪有不明白的，立刻反唇相讥：“卫公子功夫更好，那又是如何也被卖到那种地方去的呢？”
月光之下，卫何的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仍然是带着那些微的笑意，但是眼尖如陆七，还是发现他似乎被自己的话气的微微抽了抽嘴角。
陆七心里顿时畅快了。
卫何咳了一声：“陆姑娘倒是好口才。”
陆七回道：“卫公子好奇心很重。”
本来也是，两个人既然都是有本事的，却又都阴差阳错被人害了，落入那青楼，这种丢人的事，也就没必要再问了，可他偏偏还要问一问，那陆七肯定是要怼他的了。
两个人站在墙头，互相望了一眼，彼此都有势均力敌的感觉。
陆七老神在在，她本来就没把眼前这个人当做是朋友，当初救他也不过是顺手为之，并没有想过要他报答，而如今察觉他行事诡异又隐秘，就更不想跟他扯上太亲密的关系了，所以这位卫公子，到底是敌是友，对她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而卫何呢，也只觉有点失笑，当初被陆七救出，他便觉得这位姑娘不是一般人，如今看来，为人冷漠又伶牙俐齿，端的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卫何微微摇头：“闲话还是不多说了，我今日是来报恩的。”
说罢，也不再理会陆七，跃下墙头，快步向街上走去。
陆七经过这几天的锻炼，身子骨已经差不多打开了，虽然比不得前世的身手，但上下墙头这种小事，还是难不倒她的，当即便也跟着跃下，快步跟了上去。
明月将满，昏黄的光辉洒满了洛城的大街小巷，照得四处都亮堂堂的，将近三更，除了打更人的梆子声，再也没有别的动静。
卫何带着陆七左拐右转，穿过大街小巷，终于走到一户人家的院墙外，停了下来。
卫何轻身一跃，上了墙头，转过身来，便见陆七已经跟着上来了。
卫何收敛了神色，向院子里指了指，借着月光，陆七顺着他的手看去，只见两进的院子里，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亮着灯，窗纸上透出几个高大的男人的影子，陆七的心里不由一动。
这是什么地方，他带她来这里做什么？
卫何也不说话，带着陆七跃下墙头，轻手轻脚朝亮灯的屋子摸去，还没走到近前，就听到了一阵说话声，卫何打了个手势，两人在一棵树下蹲伏下来。
“妈的，想不到那小娘们儿命这么大，两回了都没死！”一个男人声音粗犷，恶狠狠道。
另一个答：“什么命大，还不是咱们下手不干净！上次我就说了，直接做了她，你非要把她卖了，你下好了吧，居然让她给逃了回来！”
“我怎么了，我还不是为了银子，没有银子，兄弟们吃什么喝什么？”
“也不知她到底怎么跑出来的，你看看，买主都跟咱们急了，这回这笔银子还赚得了吗！”
粗犷的男人一拍桌子：“怎么不赚，爆竹炸不死她，老子还有别的法子，这笔银子我赚定了！”
卫何悄悄瞟了陆七一眼，月光之下，他的一双眼睛似乎也跟着有些朦胧，很是漂亮。陆七却没心思多看，听那人嘴里所说的爆竹，她已立刻明白了原委。
这屋里的几个人，就是在山道上劫持她，又把她卖给徐老五的山贼，前日的爆竹也是出自他们的手。
接着屋里又有一个人低声道：“四哥，要我说，等做了这小娘们儿，拿到了银子，不如把那买主也解决掉，以绝后患！”
说着比出一个杀人的手势，正好映在窗纸上。
陆七暗道官府的告示果然没错，这伙人当真无恶不作，还想黑吃黑。
不过，既然他们有这样的心思，不如按兵不动，跟着他们说不定能找到她身边的那个叛徒，看看他究竟是谁。
“我看没那么容易，那人每次来找咱们都不露脸，看来是知道防备，咱们不一定能得手。”
“能不能也得试试，四哥的画像都贴在衙门了，这城里也不安全了，咱们干完这一票就回山寨去！”――
原来买主没露过脸，那么这条路也就行不通了，陆七望着窗纸上的人影，眼中露出一股杀意。
转念一想，不由又开始对这位知府公子有所怀疑了，剿匪本该是官府的事，他却明知道山贼的巢穴而不捉，反而带着陆七过来，想以此报恩？他究竟在想什么？陆七不由转头看他，月光之下，只见卫何露出一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仿佛此刻身处的不是黑夜里的山贼老巢，而是春日的花园一般。
这样明朗如春风的笑容，又不像是隐藏着诸多隐秘的那种人，陆七也忍不住愣了愣。
屋里的人又说了会儿话，但陆七却已不愿意再等了。
她跟卫何使了个眼色，右手已经摸上了腰间的暗器，说是暗器，其实不过是她亲手磨制的小石子罢了，不过，只要力道掌握得好，石子也是可以有惊人的杀伤力的。
正要动手，身旁的人却忽然站起来，向她做了个“请”的手势，退后两步，隐到了树后的暗影里。
陆七一愣——原来他所谓的“报恩”只是负责把她引到这里来，杀人的事还要她自己动手？不过这样也好，她做事从不喜欢别人插手。
“嗖――”
石子激射而出，瞬间射透窗纸，“啪”的一声打在一个男人头上，男人应声倒地。
“什么人？”
剩下三人立刻奔出屋子，四下搜索，每人手上都拿着长刀，在月光下明晃晃地反着寒光。
陆七定眼一看，当先的那人右眼处一道显眼的刀疤，没错了，就是他。
随着大汉的呼喝，带着面具的陆七慢慢从暗影中走出来，半夜三更的，乍一见到一个白衣人影，三人都吓了一跳，再看到她脸上的面具，更是周身一寒。
“你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送你们去死的人。”
陆七猛然抬手，“嗖嗖嗖”三声响过，三个大汉连刀都来不及举起，就已经倒在了地上。她自然不会给他们反击的机会，那不是她的风格，她只喜欢一击必中。
见三人倒地，陆七走过去，捡起长刀，在另外两人脖子上一抹。她的打穴功夫虽然练的差不多了，但若要打人死穴，力道还是不够，因此只能先打了他们的昏睡穴，再补一刀。至于那个刀疤四哥，现在还不能死。
接着她奔进屋内，想把头一个打中的人也杀了，谁知才一踏进屋门，那地上的大汉忽然一个鲤鱼打挺，直直扑向窗子，“噗嗤”一声，冲破窗纸逃走了。
陆七尚未看清他的长相，急忙追出去，却见那人身形轻盈，已然跃上屋顶飞奔而去，她自问没有这样的轻身功夫，只好作罢。
再回到屋内的时候，卫何已经走了进来，看她回来，笑盈盈道：“糟糕，跑了一个。”
陆七冷冷看他：“你不是要报恩，为什么不拦住？”
她其实本不该埋怨他，人家没有那个义务，她也从来没有求人帮忙的习惯。可不知怎的，在这人明朗的眸子里，陆七竟然一时有些失神。
卫何扬了扬嘴角，语气颇为轻松：“不放一个，怎么顺藤摸瓜呢？”
陆七哼了一声：“人都跑了，你到哪儿摸瓜去？”
不再理他，陆七在这屋子里四下翻找起来，果然没过多久，就在床铺下面的一个洞里找到一个包袱，打开一看，白花花的十几个大锭银子，还有一大堆碎银，粗略一数，竟有将近五百两。
看到银子，陆七终于露出一丝浅浅的笑容，黑吃黑这种事，没有人能做的比她更拿手了。
她的面具打造得很小巧，只遮住了半个脸，精巧的下巴和纤薄的嘴唇露在外面，那浅浅的笑意正好被卫何看到。
“原来你也会笑。”卫何好看的眉眼弯了弯，眼神有些戏谑，“我还以为你只会板着一张脸。”
“我只会对银子笑。”陆七说着，从那些银锭子里分出一半来，向他推过去，“给你的酬劳。”
卫何却向后退了一步：“都说了是来报恩的，怎么能要你的酬劳？”
＂真的？＂
＂真的。＂
＂那感情好。＂陆七说着，径直把银子都揣进了自己的腰包。
白给的银子都不要，这人是不是傻？也罢，既然他不要，她可就不客气了。
“用不用我陪你把那人送到官府去？”卫何又问。
＂用不着。＂陆七故意把那个刀疤男点倒，而不是干掉，自然是有她自己的用意。
绕过卫何，陆七快步走出门去，将那刀疤大汉用力扛在肩上。
人虽然沉，但她的动作也够利落。
“既然已经报了恩，你还不走？”
卫何看着那比陆七高大许多，险些压弯了她的腰的壮汉，但笑不语。
“我不喜欢别人帮忙。”陆七留下这一句，扛着刀疤男人，头也不回地出了大门。
卫何含笑目送她走远，待陆七的身影转过街角，他的脸迅速冷了下来。
四周的暗影里忽然走出几个穿黑衣的人，走到近前向他跪倒：“公子！”
卫何目光如刀，向小院一瞥：“处理干净。”
接着，一个起落，也消失在了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