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灵堂生变
三日。
宫中送来了嫁衣。红艳艳的凤袍何等华贵，但搁在摄政王府中，却愈发讽刺。
陆离向轩辕弘回禀，他只说，“收着便是，不必管。”
陆离也不敢再问。
傍晚时分，陆离送药过来，结果在门口犹豫了站了许久才进来。
“王爷，你该喝药了。”
轩辕弘回头看了他一眼，陆离赶紧把托盘送到他跟前。
轩辕弘伸手摸了摸碗壁，确定温度适宜，便端起来，满口灌进去。药太苦，喝的他直皱眉。
陆离亲眼看他喝下药，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王爷，您守着这灵堂已经是三日了，就是铁打的身子都受不了，何况您的身子才刚好点。三小姐她，她……拼命就了您的命，她要是泉下有知，知道您这样，也不会安心的吧。”
“本王没事人一般大吃大喝，你就安心了？”轩辕弘不冷不热反问道。
“……”陆离被问得哑口无言。
主子您若是能大吃大喝得进去，陆离自然是高兴的。虽然这么说有些对不住三小姐的死，但活着的人还得活着不是。可是，主子您不是吃的很少嘛，何必埋汰陆离。
“主子，您知道陆离不是那个意思。陆离知道您是在为三小姐的死而难过，陆离也知道，您还在担心万一回头宫里头追究起来，咱们交不出来一个三小姐。可是，事已至此，这都不是我们愿意的。您……您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人死不能复生，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千万千万不要让三小姐的心血白费。”
摄政王闻言横了他一眼，“你莫不是觉得本王会轻生不成？”
“……”陆离默默闭嘴。
“这丫头拼了命救下本王的性命，无论如何本王都不会让她的心血付诸东流。她也不能白死，那个刺客，无论如何都要找到。”
“陆离明白。”
“还有一件事要你去办。附耳过来。”摄政王复又想起来什么，招招手说道。
陆离屁颠屁颠凑上去，轩辕弘在他耳边用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交待了一些事情，陆离闻言惊奇地睁大了眼睛，“这……主子，这能行么？万一事情败露，那岂不是……”
“本王要的是万无一失，若有闪失，你提头来见。”
摄政王眼中杀意一闪，陆离只觉得后颈子都发凉。
“行了，你下去吧。你在这儿碍事。”
陆离的小心心碎了一地：“……”刚说完正事就嫌弃他！
主子，陆离一点儿都不碍事。我可是打小陪着你一起长大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算了，面子不留就不留吧，谁上他是主子他是陆离呢。
陆离摸摸鼻子走了。但其实他心里头是美滋滋的。
陆离走后，灵堂又沉寂下来，静悄悄的。
风一吹，烛影摇曳，还有些瘆得慌。
轩辕政往灵前的火盆里添了纸钱，心中暗暗道：丫头，之前你说你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我死，还说，大不了就一命换一命，如今当真一命换一命了。值得么？
为何真心待他好的人，最终都没有好下场。
难道真是他的命太硬，会克一切亲近之人么？
第四日，棺木终于打好了，陆离亲自带着人偷偷摸摸地给运进了王府。
一转眼便过了这么多日了。宫里的那位陛下左等右等等不到摄政王说要把人送进宫的消息，也急了。从圣旨下，到今日，满打满算也有五日，他便差了御前总管前往摄政王府。
“王爷，宫中来人催了。”陆离走过来，低声道。
他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他是怕他抢了他的皇后，还是怕他会把他心心念念的传国玉玺也给抢了么？轩辕弘好看的眉头微微一收，眼底浮现一丝冷意，“让你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
陆离点点头。
“那就告诉他们，过两日本王自会亲自将陛下要的人送进宫去。”
“可是王爷，那……那个人她不是……”
摄政王守了几天的灵，身子已经受不了了，半夜里，陆离在灵堂外一直听他在咳嗽，虽然吃了徐大夫开的药，但似乎并没有好转。
陆离心一横，便拉着徐莫庭商量了个对策……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他早已经下定决心，只是拉着徐大夫配合。
徐莫庭听完瞠目结舌，“这……这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主子都在这儿守了几个夜了，也不肯好好休息，在这么下去，对得起三小姐的牺牲嘛？”
“不，我的意思是，王爷中过剧毒，又是用的以毒攻毒的法子救的这条命，他的身子与寻常人不同了，下药这种事，行不通。要硬来。”
陆离：“……”
硬来？硬来是怎么来的？
……
夜色如墨，灵堂里静得连蜡烛燃烧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响都清晰可闻，声声咳嗽间或期间，夜，似乎更沉了。
子时过，陆离接过檀香递过来的药，便进了灵堂。
“主子，您该吃药了。”
轩辕弘停下朱笔，抬头看了他一眼，“搁着吧。”
陆离急了，忙劝说道，“主子，不是您说的三小姐不能白死么？您这般不眠不休地替三小姐守灵，身子迟早熬不住的，三小姐泉下有知，定不会安心的。”
“拿来。”轩辕弘听他这些话已经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也懒得多说什么，眼皮子敛了敛，便伸出手。
陆离顿时眉开眼笑，连忙双手把药递了上去。
轩辕弘照例试了一下药的温度，陆离还忙说，“不烫不烫，刚好的，我刚才试过了。”一脸谄媚，生怕主子再找借口拖延时间不喝药似的。
轩辕弘闻言白了他一眼，十分不情愿地把药凑到嘴边。
可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动作不知怎的就停滞了。紧接着，他的手一松，连碗带药往下掉，他本人更是毫无征兆地两眼一闭，便往后倒去了。
陆离一跃而起，翻过书案，一手扶住他家主子，同时还不忘了耍个帅，一手接住了那碗药。
好险。那碗药愣是一滴都没洒出来。
以主子的精明，他会觉得药里头下了迷药，可没想到，他们不玩这种招了，直接硬来。
还是徐大夫聪明，想出这种硬来的法子，好办法。
徐莫庭见局面稳定，上前默默收回他的银针，看了眼陆离后，善意地提醒曰：“出手要稳，下手要狠，认穴要准。陆大人做的不错。”
陆离：“……”他怎么觉得，他上了徐大夫一个恶当？
“快送王爷回去休息吧，今晚我来守灵。”檀香帮着接过那碗药放下，同是不忘瞪陆离一眼。
正事要紧，耍帅也得分时候。
陆离摸摸鼻子，被怼的一点不敢吭声。
三更天。
夜深人静，灵堂冷清。
风吹动灵堂上的白绸，灵前的白蜡烛也被风摇曳虚晃，火光将灭未灭。
白幡白烛，周遭死寂，一片惨淡的白色。
仲春时候，入夜之后还是凉。
尤其是风起的时候，风中透着寒气，檀香在灵前跪的久了，便越发觉得冷。鸡皮疙瘩都争相冒出来。
旁边的婢女袖儿更是一脸胆怯地搓了搓胳膊，下意识往她这边靠，“檀香姐，这灵堂……怎么怪瘆人的。”
檀香皱了皱眉，呵责道，“不许胡说！这是三小姐的灵堂。三小姐是为了救王爷才……你说这话若是被王爷听见了，大罗神仙来也救不了你。”
袖儿闻言缩了缩脖子，虽然心中还是忍不住嘀咕害怕，但到底是被檀香的话震慑住了，不敢再乱说什么。
夜，越来越深。
风，越来越冷。
就连檀香也有些受不住，往火盆边上又靠近了些，借以取暖。心里头还想着，早知道就多那件衣服过来了。谁也没成想，入夜会冷成这样。
她手上往火盆里添纸钱的动作也不敢停，还不时打眼看看灵前的长明灯，灯油不足时，她便起身去添油。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一阵大风刮了起来，火盆里烧了一半的之前都呼呼乱飘。
袖儿吓得打了个哆嗦，连忙抓了一大笔纸钱扔进火盆里，“有怪莫怪，有怪莫怪……三小姐，奴婢方才只是随口胡说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跟奴婢计较。阿弥陀佛……”
她连着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脸都吓白了。
檀香好声好气安慰道，“行了，只是阵风而已，夜里刮风有什么稀奇的，你别自己吓自己了。”
袖儿连连摇头，话也不敢接了，就死命往火盆里添纸钱，边放边念叨着：“三小姐，这些钱都是给你的，你到了下面就好好地，该花的花、该用都用，你想要什么，回头王爷都会让人糊好了烧给你的，你……你就别为难袖儿这么一个小人物了……”
檀香见劝她不动，也就作罢了，加满灯油之后，便搁下油壶，又折回来。
可是，夜里太静了。
除了烛火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里啪啦”轻微的声响之外，不知从哪里又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人在翻身。
“水……水……”
袖儿吓得一个激灵，一把就抱住了檀香，“檀香姐，有人在说话……”
“没、没有吧。”檀香咽了口，却是没有推开她。
她依稀也是听见了的，可是听不真切啊。
“水……我要水……”
“檀、檀香姐，真的有人在说话！是个女人，是个女人……我没有听错……”袖儿吓得嗷嗷大叫。
檀香脸色也吓白了，却不敢似她这般嗷嗷乱叫。
她壮着胆子循着声音找去，却听见，那细若蚊音的女子的声音，竟是从棺木所在的那个方向发出来的。
檀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谁，是谁在那装……装神弄鬼的……出来！”
与此同时，棺木中却又发出了一些衣袂翻动的声音。
此时正好夜风大作，灵前的长明灯呼地一下被风吹灭，两支白蜡烛也跟着一起熄灭，灵堂刹那陷入昏暗。
袖儿惨叫着直接跳了起来。
“啊！有鬼，鬼啊……”
“我要喝水……”
那个声音再度响起，檀香浑身僵直，僵硬地扭头看去，正好看见，一只手从棺木里伸了出来，“啪”，一下搭在了边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