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宴会（一）
“江设计师，江设计师。”
虽说是下午，但自送咖啡进来，再到现在已经五点的光景。江慕安已经睡了差不多四个小时了。琳达推了推江慕安，见没反应，实在没办法，才在她耳边大吼一声。一声大喊将她从梦境中拉了回来，抬眸瞧见助理略显担忧的眼神：“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四个小时了。您往常睡午觉时间都很少的。”琳达边帮江慕安整理桌子，一边讲道。
“哦哦，可能天气太舒服了。”江慕安不动声色的起身，袖子擦过眼角的水润：“时间不早了，下班吧。”
拿过搭在衣架上的大衣和包包，江慕安已然朝办公室的出口而去。助理猛地一下想起来下午接到的电话，赶紧道：“诶，对了。江设计师，下午时候您前辈有打过电话过来。说是我们S市最近有一场时尚盛宴。问您要不要参加？”
江慕安不喜欢人多的场合，自然而然的答应道：“不了，替我回绝了。”
“可是林姐说已经替您报了个名了。她还说机会难得，一定要让您参加。最近从国外回来的好多设计师都在咱这地方开了工作室。您应该多多出去露面才是。”琳达小声提议道：“而且，我们总不能一直靠着您前辈介绍的生意过活啊。”
这哪里是询问她的意见，分明是绑着她要去那个宴会。江慕安叹了一口气，前辈明知她的脾气不喜欢参加，但还要大力将她拉去，看来那场宴会的价值十分大：“行了，我去吧。什么时候？”
“周五！您答应了的话，那我就可以去给林姐回话了。”助理一蹦一跳从江慕安身边跑过，神情十分开心。
“周五？”
江慕安呢喃着，摇了摇头，心想怎么会呢？
回家的途中，路遇堵车。冷冽的寒风透过半开着的车窗灌进车里面来，细雨敲打着窗户。广播播放着一些抒情的调子。江慕安闭上眼睛回想起下午的那个梦，心中酸楚难忍。韩时木的温柔与善良，都是被自己亲手毁掉。
那天秦悦来工作室，见着他的第一面。那时候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呢？说实话，是难过又伤心吧。他身边有了一个可以配得上他家世的女孩子。高兴的却是，万幸啊，秦悦找她订做的不是婚纱，而只是一件用在宴会上的礼服而已。
包里面的手机响起来。江慕安空出一只手来，接过，刚插上耳机，放进耳朵，一阵悠扬的琴声便传过来。混合着广播里的调子，倒是出奇的好听。过了许久，车流终于缓缓移动，李子墨温柔的声音就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吃饭的时候，偶然听见。怎么样，好听吧。我可是为了让你听到，亲自再拜托了店家呢。”
“是呢，很好听。”江慕安回答道，一只手关掉音响，将车窗也摇了起来。
方才还拥挤的车流已然在慢慢转好。江慕安心情也有了瞬间的升温。电话那边传过来轻微的敲打节拍的声音，隔了许久，李子墨又重新问道：“那，你今天有没有想我呢？”
“什么？”
一阵尖锐的鸣笛声完美的遮盖了李子墨的声音。
“江慕安，有没有想我？”他复又重新问道。
说不上来有没有想，但下午时分刚刚醒，脑子里还是有一晃而过李子墨的名字。江慕安点点头，许久才想起自己正在跟他打电话，所以便又答道：“嗯，想了。”
“是真话吗？”语调听起来很是轻松。
江慕安不讲假话，这是李子墨知道的。但隔了这么久才等来的回答也让李子墨十分不满意，他郁闷道：“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你也要考虑那么久？”
“慎重回答你不是更好。”江慕安道。
“慕安，我才是真的很想你了。”突然安静下来的片刻，李子墨开口道。
电话那边悠扬的琴声还未结束，缓缓又响了起来：“这倒是个稀奇事儿。以前我也挺喜欢你的。但那时候一天不见你，两天不见你，三天不见你，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想你想的厉害。难道是因为你现在身份变了的缘故吗？”
江慕安疑惑：“什么意思？什么身份变了？”
李子墨笑起来：“江慕安，你已经是我的女朋友了。听你这语气，是想耍赖不承认了吗？”
“嗯，说不定哦。”
“什么，什么，江慕安，你可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李子墨急起来了：“你是想让我马上回国吗？”
江慕安没有说话，抬头便见着漫天的雪花从天空缓缓降下。车窗已经不足以阻挡整条路上欢呼的人声。这是S市今年降下来的第一场雪：“真是好看啊。”江慕安忍不住道。
李子墨突然沉默了下来，这种带点欣喜意味的语调让他很是喜欢。
“下雪了。S市今年的第一场雪呢。不知道明儿早上会不会积起来？”江慕安轻声道。
原来是下雪了。李子墨垂眸抑制不住唇边的微笑。江慕安虽是北方人，但却对每年都会见着的雪十分喜欢。可能那丫头前世是个南方的女孩子吧。
“可惜了，我没有在你身边陪您看第一场雪。”李子墨忍不住感叹道。
江慕安回答：“那我就装作没有看见好了。等你回来，我再把之后的雪当做第一场雪不就成了。”脑海中突然冒出来这句话，在她毫不察觉的时候便脱口而出。直至电话那边传来李子墨的笑声，江慕安猛地捂住嘴，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
那时候的她，说出那句话之后，转身却是狠心的踏上了去美国的航班。
从此便是分隔的五年。
李子墨发自内心的开心，江慕安感受的到。那时候的韩时木呢，肯定也如他现在一样，满心欢喜的等待着与她相见的一天，但再见的却是一纸告别信。
那晚的通话让李子墨燃起了赶紧将工作结束的决心。峰会开始前两天是他最忙的时候，两人默契的选择了没有再通话。
周五天气好到不像话。从试衣间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江慕安还是感受到了来自气温的深深的恶意。助理一边帮她整理礼服裙，一边感叹道：“江设计师，您眼光可真是好。这条裙子真的好好看。”
江慕安微笑着收下了助理琳达的赞美。裙子的设计出自她自己的手，怎么可能会不美？工作室自带的试衣间外有着柔美的舞台灯的效果，地上的小圆灯由下而上的将这条银色裙摆的裙子衬的如梦似幻，半扎起来的长发上别着一串粉色的珍珠做成的发夹，脖子的线条干净而美好。江慕安本来身量就高，特别适合这种显瘦显高的礼服裙。
“嗯？怎么说呢？”身边突然响起一人声音。
江慕安偏头才瞧见前辈林姐悠闲的坐在沙发上上下打量着她。林姐是江慕安在美国求学时遇见的前辈，眼光十分好。江慕安回国，她也就跟着她老公回中国来了。但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全职太太了，而且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助理琳达十分喜欢她：“林姐，怎么样？我们江设计师穿这身怎么样？”
“好看是好看。但是……”
“前辈，哪里有什么问题吗？”江慕安打量了一眼镜中的自己，觉得没什么问题啊。
“太保守了。慕安，你设计的衣服大多都是这个毛病。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你又不是什么未成年人，眼光怎么就这么保守。”林姐啧啧两声，一副江慕安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琳达急起来：“那怎么办。林姐你不是说今儿的宴会特别重要吗？我们江设计师可不能输给那些人了。”
林姐想了想，点头道：“办法倒是有。这就得看你们江设计师愿不愿意尝试了。”
江慕安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十分不自在。胸口大片白色的肌肤暴露在灯光下，一枚小小的胸针由右别至左边被剪开的衣服上。林姐为了江慕安该死的保守，这是她对自己做到的最大的退让了。
“你别在一直理衣服了。小心待会儿别针松开。别怪我没提醒你啊。”林姐这一提醒，总算是将江慕安不安分的手从别针上拯救了下来。自己设计衣服也有三，四年了。观念一直无法革除。即便自己被无数人建议过，索性，这次就当是自己的一个突破吧。
想清楚的江慕安总算是安分了下来。车也缓缓停了下来，酒店大厅外的一盏灯直射在江慕安的脸上。S市最大的希尔酒店外停满了豪车，江慕安提裙从车上下来，将钥匙交给一旁的工作人员问道林姐：“这此的宴会是谁主办的？这排场可不亚于明星的红毯秀了呢。”
环顾周围衣着华丽的人群，江慕安忍不住感叹道。
林姐耸耸肩：“我哪知道。我老公叫我过来的，说是挺好。我这才把你带过来。反正不过也就是认识人而已。不过，我倒是听说，是谁，那个锋尚杂志……”
一声轻笑声从身后传过来，江慕安回头便见着一身宝蓝色西装，沉默看着她的韩时木，以及一旁明媚笑容的秦悦。秦悦一眼便瞧见了江慕安，微笑抬手冲她打招呼道：“江设计师，您好啊。”
脑袋里面传来轰隆一声，江慕安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