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波未平

“哟，这不是安卉吗？”快到小燕儿理发门口的时候，旁边店里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女人端着一个大大的瓷碗，正往嘴里唆着面条，看安卉转过脸笑着喊道，“回来看你妈呀？”

安卉不太想跟这些左邻右舍们有过多接触，有时候甚至连招呼都不想打，她知道这些人面儿上和和气气的招呼下实则包含了多少鄙夷和看不起，但她却也不想给老妈惹什么麻烦，只好赔着笑点了点头，“是。”

那阿姨却笑得不怀好意，待安卉准备推开厚重的玻璃门进去的时候，那阿姨笑道，“到我家坐会儿吧，你妈这会儿估计没空招待你。”

安卉神色微僵，这话里头所包含的意思是个懂点儿眼色的人估计都能明白。

女人却似不懂安卉的尴尬，接着道，“你妈也是不容易，你都工作了结婚了还忙着赚钱，剪头发的手艺却是半点儿没进步，”说罢抬手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小波卷儿，“这还是你妈前儿给我烫的呢，我儿子一回家就把我给臭骂了一顿，说太难看了，非让我给烫回来。”

安卉没再搭理女人没完没了的明嘲暗讽，直接推开玻璃门走了进去。

女人见她这么不识趣儿，只好对着她的背影挤了挤眼睛，端着碗回了自己的杂货店。

店里灯开着，原先的两个理发位变成了四个，店里估计是重新装修过的，连前台都像模像样的弄了台电脑放着，墙上挂了个大大的营业执照，倒是跟满地没来得及收拾的头发挺搭，咋一看还真就像个正儿八经的理发店。

只有安卉知道，一本正经的外表下所隐藏的内里有多脏和多不堪。

但她却无从置喙，她也没有那个资格。

洗头的地方在里面，除却洗头的，里面还有一个小厨房和一个休息的卧室，安卉没往里走，从隔间里拿了扫把出来把地上的头发都扫干净了，然后坐进收银的前台。

电脑光看键盘就知道只是个摆设，她妈连键盘上的26个英文字母都认不全，更别说打字了。

不过电脑却是开着的，安卉动了动鼠标，在网页儿里的推荐里随便点了个当红的偶像剧出来，又从包里找了副耳机插上，做好这一切之后她窝在椅子上，闭着眼睛听电视剧。

这是她惯常干的了，她不怎么爱看电视剧，其实最主要的是没时间。小时候忙着学习和打工，没念书了之后就忙着工作了赚钱了，压根儿没时间看，倒后来就真的没什么兴趣看了。

一集还没听完，肩膀被人拍了两下，安卉眉头蹙了蹙，虚眯着睁开眼，安小燕儿浓妆艳抹的脸出现在视野里。

安卉往外瞅了瞅，正好看到一个男人推开玻璃门出去的背影。

“来之前怎么也不打个电话呀？”安小燕埋怨的睨了她一眼后拉开收银台下面的抽屉，拿了包烟出来，手法娴熟的抖出来一根儿叼进嘴里，“来多久了？”

安卉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电视剧播放的进度，“算上广告二十一分钟。”

安小燕狠狠吸了口烟，“啧，这钱是越来越好赚了。”

安卉皱了皱眉，不太想跟着她妈这个话题聊下去，只好指了指店里的装潢，“重新装了？”

“嗯，看起来体面些，”安小燕说，“前段儿一群便衣带了群人上这带来扫黄来了，说我这店不正规，还给罚了一千块钱。”

安卉眉头蹙得更紧了，正想问人没事吧，安小燕却不以为然的道，“回来我就给下了血本儿，还给弄了个营业执照，”说起这个她似乎特骄傲，指着墙上的营业执照副本说，“隔壁那杂货铺的，见天儿的盼着我这店倒闭呢，老娘现在干的也是正经营生了，气死她丫的。”

“刚那男人谁呀？”安卉眼都没眨的问。

“客人呗，”安小燕弹了弹手上的烟灰，“老顾客了，过来按摩的。”

这话放谁那儿都不可能信，安卉更不可能信了，但她却不想把话挑得那么明，安小燕有一大堆的驳论恭候着她呢。

比如，我不干这个你能长到这么大？你能念到高中？你能找着市中心A级写字楼里边儿的工作？

这些话安卉听得太多太多了，所以与其说，还不如实际行动。

她从背后扯出那个男士双肩包，从侧包儿里掏了张卡出来，直接拍到安小燕面前，安小燕先是一愣，随后不明所以的看向她，“离婚了工资卡也不用上交。”

“不是工资卡，”安卉说，“里面有十万块钱，你拿着，把店关了也好，想继续开下去也好，但前提是对得起你墙上那张营业执照。”

“哎哟哟哟，”安小燕摸过卡透过灯光看了好半晌，随后啧啧笑出了声，“看看看看，我就说养儿防老养儿防老，我这还干得动呢就想着让我养老了。”

安卉最看不得她这副嘴脸，但面儿上也不好说什么，“好好收着，我也没多的给你了。”

“陆琛给你的？”安小燕犹豫了一下，把卡递了回去，“你自个儿收着吧，不是说净身出户么，他咋还给了你十万块钱呐？”

“不是他给的，”安卉把包挎到肩上站了起来，“我自己挣的，你安心收着吧。”

“自己掐？”安小燕脸上的喜悦变得有些狐疑，“你咋挣的啊，一挣就是十万？”

“跟你一样，”安卉紧了紧肩带往外走，“一晚上就是十万，是不是长江后浪推前了？”

安小燕定在那里半晌没说出话来，安卉见状笑了笑，“逗你玩儿呢，看把你吓的，反正不是偷不是抢，你拿着花吧。”

安卉推开厚重的玻璃门往外走，寒风从门缝里挤进来，拍在她脸上，犹如刚刚那句话所带来的报应，啪啪打脸。

“你住哪儿的呀？”安小燕追了出去，“实在不行就搬回来住吧。”

“搬回来？回哪里呀？”安卉往前走的步子顿了顿，“百花村吗？我走的时候就说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住了。”

安小燕脸上划过一抹不悦，“你跟陆琛就真的没可能了？当初死活要嫁的不也是你吗？现在说离就离的也是你，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抖了抖手里的银行卡，“这钱不会是这么来的吧？”

安卉叹了口气，老妈没什么文化，脑洞还挺大，想象力也是够丰富的。

“陆琛出轨了，”安卉平静的说，“跟我最好的朋友。”

安小燕没能说出话来，只是脸上表情相当气愤，安卉知道她想说什么，出言制止，“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管了，钱你收着，买东西也好，吃也好，打麻将也好，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多的我也没有了。”

安卉没给老妈留下再开口的机会，甩上门快步往马路走去，她讨厌这个地方，哪怕多呆一秒都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从百花村到她那出租屋得转两趟公交，等回到家的时候已经九点半了，洗漱完躺在床上，脑袋一片空白。昨天到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快顶得上陆琛和周丹那出戏了，安卉只觉得身心疲惫，躺在床上盯着白晃晃的天花板，不由得想，自己这么活着有什么意思？

还是有意思的，一转念的功夫，安卉就给自己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陆琛和周丹那对狗男女都还活得好好的，她怎么能为了这么点儿小事儿就想死了呢？如果她真就这么死了，他俩指不定把笑都咧到了后脖子，何况陆琛欠她的钱还没还呢。

想到这儿，她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开了手机里的相册，看到空无一物的相册才想起来，原来的手机在陆琛手里，关于他俩的点滴也跟着被带走了。

这样也好，她长舒一口气，算是给自己解放。

淮山会馆那边的工资在第二天上午十点准时准点的汇进了她的银行卡里，安卉正编辑着自己的简历，摸过手机看了眼短信，不由得瞪大了眼。

工资是按整月发的，而且连着付了她三个月。

那人男人在会馆里那么有话语权吗？

超级VIP用户？

安卉琢磨了两秒，而后被网页上的招聘信息所吸引。

霍氏集团旗下金融版块儿的子公司在招人，安卉眯了眯眼，把视线定在这条招聘信息上，招聘岗位：融资助理。

她以前做的主要是投资方面，跟金融业也搭边儿，更何况，如果能进霍氏，那么见到霍寄轩的可能性也就更大。

她并没有因为昨晚的那场“灾难”而放弃见霍寄轩这个机会，她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同时她也没有想把失去的一切再夺回来的打算，只是她从小就最恨被人冤枉，那口气她始终咽不下。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想办法见到霍寄轩，并让他帮自己洗脱冤屈。

简历发出去后就是漫长而忐忑的等待期，安卉耐性不足，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没忍住，给那个招聘邮箱里又发了一份过去，却仍旧没有得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