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忆
从慕容谨屋内出来,尉迟翊没有急着离开,反而一翻身上了屋顶。乔谒正躺在上面抖着二郎腿,也不意外有人上来。
“尉迟将军可算出来了,要是你真对咱家小姐做了什么,保不定我就得掉脑袋咯。”乔谒暧昧地冲尉迟翊挑了挑眉,见对方的冰山脸没有丝毫动静只觉得无趣,“都认识那么多年了,还这么面瘫。”
“你怎么在这里?”尉迟翊不理会他的埋怨,抢过他手里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自顾自地问道。
“我怎么就不能在这儿了,天大地大江湖最大嘛,你懂的。”
“哼,每次都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哎呀,这不是咱们将军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嘛,否则我怎么会麻烦您呢。”乔谒靠过去勾尉迟翊的肩,却被对方一个侧身闪开了,身形不稳差点摔下屋顶。
不理会乔谒的骂骂咧咧,尉迟翊一个飞身跳了下去,动用轻功快速回到自己的院落。
……
清晨,慕容谨脱簪批发去佛堂为自己已故的家人念经超度。她插了香、虔诚地跪在香案前。
护国寺的佛像堪称楚国最大,就算不信佛的人瞧着也会肃然起敬。整个佛堂虽不能用华贵来形容,却着实精致,整间屋子都散发着淡淡地檀香味。
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小时候,同皇祖母在一起的情景。
皇祖母信佛,慈宁宫里有修建小佛堂,她基本日日都去,故而身上总带着一股檀香。听闻她小时候哭闹不止,送去皇祖母那里,一闻到檀香味就咯咯地笑起来。
“容谨,你可知你父皇为你起这么一个封号寓意何在?”皇祖母慈爱地笑着。
在她的印象里,皇祖母一直都是一位和蔼可亲的老人。可她终究是后宫之中最后的赢家,她慈祥的背后,是根本洗不尽的血红。她的手里有无数条人命,所以她日日礼佛,希望能得到宽恕。
“儿臣不知。”那时的她只有五岁,哪里懂什么“莞宁”的意思,只知道是父皇赐的,一定是好意头。
皇祖母将她抱到膝上,指尖拂过她戴在头上的茉莉花,有些出神,半晌才开口:“莞尔一笑,嫣然无方,你父皇是觉得你生得秀丽,同你母妃一样。宁,则是希望能平安一世。”
她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伸手抓了糕点,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皇祖母淡淡地叹了口气,那手绢替她擦擦嘴角的油渍:“同你皇阿玛一样,小的时候就喜欢吃栗子糕。”
“比起艳压群芳,我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度过一生。”
那是她刚刚得了双字封号,册封礼后一月有余时的事情了,而眼下却仿佛历历在目。
慕容谨睁开眼,脸上早已潮湿一片,摸向腰间,却发现手绢不知落在了哪里。一只手伸到自己面前,她转头一看,就见尉迟翊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侧。
他虽仰头看着佛像,可手里的手绢却是递给自己的。
“多谢将军。”知道他们武将可能不在乎什么手绢的寓意,慕容谨也不过多纠结,接了过来,小心地拭去了泪水。
两人都没有说话,佛堂显得极其安静。
打破这一沉寂的是慕容谨:“说来将军也是来祭奠已故之人的?”
“嗯。”尉迟翊应了一声,半天补充道,“士兵……还有她。”
那略微的停顿反而勾起了慕容谨的兴趣:“原来将军大人早就心有所属,怪不得这么多姑娘芳心暗许,都没能打动你。”
尉迟翊没有反驳,在慕容谨身旁的软垫上跪了下来。
自己喜欢她吗?或许吧。
她是一国公主,却会精湛的骑术和百步穿杨的本事。她在马上巾帼不让须眉,在闺房温文尔雅、秀丽端庄。
自己见过她多次,而她的视线永远在她的夫婿身上。她的夫婿是当朝的状元郎,有一股子书卷气,与自己这样的莽夫是全然不一样的。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深深吸引着公主,故此,向来宠爱她的夏国皇上便赐了婚。
她嫁人后,自己便请命去了边疆驻守。一场场胜仗,为的便是在接风宴上多看她一眼。她端坐着,敬自己酒,笑得得体,不失一丝分寸。
然而,她爱得深沉的夫婿,竟是楚国的皇子。里应外合攻下夏国,他刺死了自己的丈人,夺了天下。可是,久久没有传来公主过世的确切消息。
自己怀着最后一点点期望,溜进皇城,入眼的是浑身浴血的公主,被吊在刑架上,那双曾经含着爱意的眸子,此时昏暗无光。她曾经爱的人,正拿着鞭子狠狠地抽打着她。楚国皇子的眼里永远不是爱情,而是利益。
他恨,可是他没有能力救她。每日深夜,他便溜进去给她送去吃食。她祈求自己给她一些续命的药,她说她要是死了,她的弟弟妹妹也活不成了。
看着她的眼睛,自己根本没有拒绝的可能,点头应下。即使每日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痛苦,她也从未求过饶,她怒视着曾经爱的人,眼里只剩下恨意。
终于有一日,她过世了,即使浑身浴血,蓬头垢面,她在自己心里还是最美的。
她的被丢在乱坟岗,自己趁着深夜将她搬出城外,找了一个僻静美丽的地方安葬了。
杨谵,只要我尉迟翊活在这世上一日,你的皇位,永远就坐不安稳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