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前任大婚
十里红妆,鼓乐齐鸣。
悦城很久没有像此般热闹过了。
几乎所有的达官显贵都盛装打扮齐聚在了卧龙居。那些无关的百姓,也想沾沾喜气,叫闹着拥挤在高墙外面,只为一睹卧龙先生的真容。
今日是龙家千金的大婚之日。卧龙先生就这么一个女儿,端得是宝贝万分,他的女儿要与人结亲自是不必出嫁 ,而是由女婿入赘上门。
龙家千金的大婚比云舟公主出嫁的排场还大,宾客络绎不绝,单是献礼的队伍便排出去几里地。
吉时差不多已经过了,重要宾客早已入席。
龙府家丁见差不多了,便是准备将门户关闭,省得混入什么身家不清白的人,扰了里面贵客的雅兴。
朱门快要闭却之时,忽然从人群里挤出一抹青色。
“等等。”
来人不紧不慢的道了一句。
家丁忙是朝着声音来处去看,未曾想一个恍惚,那人已经闪到了面前。
——来人是个身段儿高挑的少女,这微寒的天气她未就大氅只着了一件淡青色的瑶裙,臂上搭了缕水薄烟纱。少女面容素白,未施粉黛,两条似险峰的眉毛微微上扬,有着不怒自威的气度。
她双眸如玉,明明看着流波温润,仔细一品却多了分凛冽清寒,纵便如龙府家丁这般见多了大人物的,也不敢将目光迎上去。他不过只多瞥了一眼,便觉得面颊滚烫,自惭形秽。
她谈不上有多漂亮,眼不过是柳叶丹凤目,嘴不过是点绛珊瑚唇,偏偏那五官揉在一起,透着逼人的英气。三千青丝随意一挽,以轻纱系之,额前耳后尽是泻下来的碎发。
如此随性慵懒,如此媚而不娇,当真是飒爽绝姿,风情万种!
熙攘的人群顷刻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向这青衣少女。上有八十佝偻老者,下有三岁黄口小儿,却是没人见过此种风采的女子。
“姑娘可是参加喜宴的宾客?”见此女品貌卓群,家丁自是不敢怠慢,忙是低头弓身问之。
少女噗嗤一笑:“那是自然。”
清音携带了一股芳馥铺上家丁的面庞。一嗅是丁香桂花的清甜,再嗅则多了醇厚甘冽的酒香。
家丁将目光向上移了半寸,发现她嘴唇微启,面颊绯红,赫然是微醺之态。
这倒是新鲜,还未曾听说谁去吃喜酒之前便先自醉三分的。
“还请姑娘出示一下喜宴的请帖。”
她呵然一笑,扬扬手腕子从袖中掏出一个釉色不匀的陶罐儿,搁到家丁手中,而后再是不说一句,抬腿儿迈进了贴着喜字的朱红大门。
“这……”家丁怔在当处不知如何是好。按照规矩他应该把那姑娘拦下,可忆起方才她那浅笑的模样,他居然生了惧意。
他皱眉望着手中的陶罐,揭开罐口塞子,登时酒香四溢,差点将他熏醉了去。
他不由大叫一声:“真是好酒啊……”
……
高墙掩不住厅堂内雷动的声响,笑声此起彼伏,酒辞你来我往。
她立在门口,面色冷了下来,犹豫片刻终究是抿了抿唇,重新将笑挂上嘴角。
也不知道是谁看向了她这处,不经意的发出了“噫”的讶异之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一时之间,宾客们低声耳语,都是在猜测此女的身份。
她倒是低调的很,谦逊对着众人颔首后,瞅准最角落一桌的空位,坐了过去。
堂上新人刚是做了夫妻对拜,新郎红衣喜袍器宇轩昂;新娘身材玲珑娇小,虽蒙着盖头看不见面容但想必也是闭月羞花之貌。
新娘自阔袖霞披之下伸出白藕似地小手,紧紧扯着新郎官的衣襟。新郎官反手勾住新娘玉指,十指紧紧相扣。
青衣女子斜目轻笑,好一对恩爱的璧人!
新郎被宾客们的目光牵引,亦是往她这边看来。当他看清她的面容,脸上现了复杂的神色。他足底一滑,一步踉跄,差点没站稳。
她与他对视一笑。却使得他更加慌张,干脆偏头过去佯装与他人交谈,再是不敢看过来。
她笑意更浓了。怎么?现下却是连看我的勇气都没了吗。
“咳咳。”坐在她身边的一位宾客已经偷偷盯了她半天。她的容姿好比天人,着实令人心动。他家大业大,家中虽已经有一妻三妾,却也不在乎多添一房。他便清了清嗓子,打算向佳人搭个话。
“敢问姑娘芳名。”
她转过身子客气道:“惊蛰。”
“惊蛰……”男子把这二字重复一遍,即刻夸赞道:“好一个惊蛰。姑娘真是人如其名呐。”
她亦是不再往新人处看,眼眸微垂:“公子谬赞了。惊蛰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儿。”
一句公子叫得男子分外受用。他拱拱手,说:“在下姓薛。”
她含糊的嗯了一句。
他姓甚名谁于她不过是耳边清风——一吹即散。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又怎会在她心上留下半分痕迹。
“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千金,是龙家请来的贵客还是新郎那边的……”
她抬了抬眼皮,眸子闪过一丝冷艳光辉:“与你何干。”
“……”薛家公子谄媚的笑凝在了脸上,他怎会料到这女子不是池中物,正聊得好好的 ,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一时之间气氛分外尴尬,他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倒是显得很无所谓,趁人不备,拿了桌上宴客的酒,扬颈饮了下去。
酒倾如柱,灌入朱唇。偶有清酒几滴自唇角漫出,滴落前襟,将青衣洇成碧色。
她抖落手腕,直至壶嘴里再也滴不出一物,才是不尽兴的将小壶拿在手中把玩,而后自言自语喃道:“真不应该把那酒送人。我亲手酿得再次却也比这无味的水酒强。”
桌上之人听得此言皆是大骇,这喜宴上供得是悦城老字号酒庄的珍藏佳酿。此酒浅饮一杯已觉劲儿大,她却还嫌寡淡!
新娘已被送入洞房。新郎则还要留在堂中敬谢宾客。
兜兜转转的便是到了她这一桌。
她假借醉意,步态不稳,跌入新郎怀中。
一抹殷红口脂印在他的前胸,只可惜他着红衣,唇红不过斑驳一瞬,稍后竟是再看不出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