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临时换题
如果中间这句是愧疚的歉言，那么前后的言辞是不是一种提醒呢？是祸，快躲？祸是什么，又要躲到哪里去。五姨娘让苏何与小心的到底是谁。她提到的瓶子又是什么瓶子呢？
难道，在这苏府上，挤兑和轻视只是小菜一碟，却是有人真的想要伤害苏何与？
惊蛰将这些东西默默记在心里。
此时的苏府对她来说，已经不再是一个有钱赚有肉吃的普通的大户人家。苏家被粉饰的太平之下，有着太多的秘密和诡谲的关系。这些，都需是得要堤防的。
中堂中似乎没有人的情绪受到了五姨娘之事的感染。他们仍在谈笑，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唇角上扬的弧度经过精心的编排，许是都对着镜子练过无数次。
所有人之中，只有两个人颦着眉头，一个是苏何与，另一个就是苏文泽。
惊蛰腹诽，都说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可这真情真爱在所谓的家族脸面之前，又算的上什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何其淡漠，何其的微不足道。
今日是五姨娘犯病了，那如果是五姨娘死了呢，他们会不会也是如此？保全脸面的时候，对她的死活不屑一顾，而后只在她的葬礼上挤一滴同情且不失礼数的眼泪？
这种感觉她不喜欢……
宾客家人落座之后，参赛的五位才是在堂中间坐了下来。两位少爷都充满了自信，尤其是那二少爷苏文松。他肥硕的脸庞泛着油光，笑着看向局促的苏何与，眼神中闪过一丝讥讽。
五个人中，没看过试题的只有惊蛰与苏何与。以惊蛰的能耐，她自是不虚，可苏何与就不一样了，一夜的准备无非是临时抱佛脚。她并不知道出题老师拟试题的方向，这种对无知的恐惧蔓延在心头，加上堂上的气氛，紧张的感觉更盛。
大少爷苏文晋双目直视前方。他把玩着手里的狼毫笔，镇定自若。
苏文泽则有事儿没事儿的往苏何与那瞥一眼，他的不安不是怕应对试题，而是在替姐姐担忧。
见他如此上心，惊蛰对这个清秀的弟弟的好感便多了几分。
她隔着桌子，对着坐在旁边的苏何与轻声说：“别紧张，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根据自己的心意去做题就行了。”
泄题的是王先生。
王先生在苏家教书最久，与几位少爷也是混得熟了些。这个人的品行不算太端正，有一次在烟花柳巷与二少爷撞上了，二人佯装不认识，各自寻欢，而后每每相见，两人就会相视一笑。
王先生亦是爱财的。经不起大少爷塞过来大数额银票的诱惑，便将题目透露出来了。
他打了一手的好算盘，深知这些个少爷已经长大成人，苏家的祖产和钱财迟要传到年轻人手里，跟谁作对也不能跟少爷们作对。故而，他就把拍马屁奉为人生信条，至于传道授业解惑，随便糊弄一下就行。
拿到试题的两位少爷早就找了枪手做了答案，他们只需将答案记熟便可。谁也没有真正想要做学问的心思，好学的姿态无非都摆给自己那老爹看的。也就那老五痴痴傻傻，起早贪黑，死记硬背，真真儿的是出力不讨好。
见时辰差不多了，苏伟金道：“今日我苏家举行文试，感谢各位赏脸前来。”他起身介绍坐在三三位老师正中的于先生，动作之间尽是尊重：“这位是曾任京城国子监国子学掌佐博士的于先生。以后他便是我苏家的学监了。”
苏家小辈齐声道：“见过于先生”
于先生亦是起身回礼，他道：“时间不早了，咱们便开始吧。”
“不才昨夜与众夫子和苏老爷商议了一下，定下了今日的题目——用‘生、死、忠、孝’这四个字为基，作诗一首。做完后，每人根据自己所做之诗进行讲解。而后，我等根据各位的字、意、韵等方面进行综合的评定。”
惊蛰余光注意到苏何与的身子明显地颤抖了一下。吟诗作对是苏何与的弱项。她一个年轻的姑娘，生活阅历尚浅，对诗的理解大多是来自于书中。没有真情实感的诗作，就算平仄韵脚正确，也难免会刻板。
何况，给出的主题如此深刻，怕是年过半百或者有相关经历的人才能有所体会。
于先生说了主题之后突然停顿了一下，他捋着胡子，睿智的双眼扫过几位年轻后生，并观察起了他们的反应。
大少爷二少爷信心满满，面带笑容，无所畏惧；五小姐战战兢兢；小少爷面露愁色；而那位想要在苏府做老师的惊蛰姑娘，却是面不改色，脸上无惊无喜，看不出情绪。
这一看之下，他才是对着苏伟金作了一个揖：“不才考虑，作诗虽然最能看出才情，却难免要薄弱了些。苏家俊才，有入仕途的打算，所以绝不能以文采定论。做官，需要有大局观，更需要有评判是非之心，还要有自己的坚守和毅力。故而，不才想要临时更换一个试题，不知苏老爷意下如何。”
于先生这话一出，在座人的脸色全是变了。不光是找了枪手的少爷们，更有泄题的老师。
苏老爷不明所以，对于先生的言论大加赞赏，颔首道：“于先生说的是。那就按于先生说的来吧。”
惊蛰觉得有点意思，她不自觉的昂起了下巴。这副模样，正好被于先生看在眼里，二人目光一个交错，各自在心中有了些想法。
单从于先生刚才那番话来说，此人三观很正，刚正不阿，并且有点小聪明，他大概是从苏家众人的反应中便已经查出了端倪。这个人到苏家做学监，或许能使苏家倾斜的天平有所平衡。
王先生企图为少爷们扳回一局，赶忙拱了拱手，道：“先生，我觉得此事不妥。昨日题目是几位老师一起拟得，题目有深度，虽是诗作，却亦是能看出少爷小姐们的大局观，可谓是一石二鸟的题目。临时换题的话，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其他几位先生亦是附和道：“是啊，王先生说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