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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孤要以天下试刀!

“而设计图上之火枪,名为燧发枪。”

“燧发枪无需前装火药且能立发。”朱翊镠笑着说道。

拿着设计图细细端详了许久的朱翊钧,又把它们缓缓放回了朱翊镠的书桌上。

“用燧发枪装备一哨,可抵从前三哨。”

“皇弟聪慧,为兄不能及。”朱翊钧出言赞道。

虽然紫禁之中,帝王家的皇子开蒙读书比起寻常人家早数年,但十八岁的朱翊钧毕竟还是个少年,洒脱之余还有些怅然若失。

房中一阵沉默,兄弟二人面坐。

望着桌上的茶水水汽氤氲,朱翊镠开口道:“尚膳司之事……是皇兄做的吧。”

朱翊钧闻言脸色有些黯淡,没有再否认。

“是。”

“那尚膳司的杨阉人送御膳时,悄声问为兄是否想除掉潞王。一时鬼迷心窍,为兄就点了点头。”

“所幸没有酿成大祸。”

说完,朱翊钧看向朱翊镠,“他日若是皇弟降罪,为兄甘愿领罚。”

朱翊镠摇了摇头,然后道:“此事处处有着蹊跷,臣弟就在早膳之前收到了提醒的字条。”

既然不是朱翊钧指使,又是何人?

何人要对自己下毒,又要栽赃嫁祸给万历皇帝,还要来提醒自己?

心思缜密,手段高明。

但幕后之人也没有想到,愿意退位的万历皇帝和即将登基的潞王还能够坐下来如此和谐的交谈。

“皇兄,从一开始孤从未想过争这个皇位。”朱翊镠轻叹道。

朱翊钧端着茶杯无言。

“直到那日有人威胁到孤的性命。”

“所以冯保是你的人?”朱翊钧有些气恼,“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

“冯公公与孤是合作,他只是怕死罢了。”朱翊镠道。

朱翊钧不解的问道:“怕死?”

“冯公公怕皇兄完全亲政之后清算自己。”朱翊镠说道。

朱翊钧的仇恨表现的过于明显,致使于冯保从内心深处畏惧着皇帝的报复。

“皇兄还是大明的皇帝,这也不必一会儿称为兄一会儿称朕的,臣弟听着别扭。”

沉默了一会儿,朱翊钧又开口问道:“皇弟登基之后,如何处置朕?”

朱翊镠说道:“冯公公已经替皇兄问过了。”

“皇兄若想远离京城,自可选取封地,择日前去就藩。皇兄若想陪伴母后,孤将会为皇兄在京城建王府。”

冯保……

心里微微有些动容的朱翊钧却是开口道:“若是在京,皇弟寝食可安?”

“何不安?”

“景泰年间,夺门之变。”

“曹石等奸佞投机,意欲祸乱朝纲罢了。

若孤治事不明,处事无德,这皇位还了皇兄又如何?”

这一刻,朱翊钧才是真的被自己的弟弟朱翊镠所折服。

……

拿了圣旨的张居正乘舆回了内阁。

内阁公厅里,两个小吏正小心的擦拭着至圣先师的铜像。

一见首辅张居正走进了,两个小吏慌忙躬身行礼,“参见元辅大人。”

张居正在首座坐定,神情似是有些茫然。

“去请张四维和申时行二位大学士。”

得了张居正的命令,小吏不敢怠慢,连忙出了公厅,直奔次辅和三辅的值房而去。

没过多久,张四维和申时行联袂而来。

“见过元辅。”

“凤磐、汝默,出大事了。”

从张居正口中说出来出大事,自然必定是影响整个朝廷的事情。

张四维和申时行在心中思量着,等待着张居正的开口。

“天子下旨,禅皇位于潞王!”

“什么?”

“怎会如此?”

张四维和申时行饶是浸淫官场数十年,但皇位更迭,禅位之事是第一次经历。

“元辅,可是太后娘娘下的懿旨?”申时行道。

“是天子自己禅位。”张居正道。

“当日凤磐所拟的禅位圣旨,已经加盖了帝印。”

“本辅细细读来,凤磐文工翰林院学士皆不能及。”张居正深深的望了张四维一眼。

张四维心里已经是泛起了惊涛骇浪,但还是拱手道:“元辅谬赞。”

“凤磐,你立即责令钦天监为新帝挑选良辰吉日。”张居正对着张四维说道。

“汝默,礼部之事你要好生看管着,新帝登基的大典不可有半分差错。”

申时行拱手道:“请元辅放心。”

公厅之内只剩下张居正一人。

张四维拥立之功,谁人不可抹去,但其人野心今日自己才觉察得到。

新帝临朝,自己当如何自处?

但愿潞王如当日文华殿所言,支持新政吧。

重重的咳嗽了两声的张居正,慢慢的走回了自己的值房。

自从夺情之事后,张居正便大病了一场。

加之日夜劳累,他的身体状况已是每况愈下。

“新帝登基,该让元敬和汝契早上贺表了……”

而走出内阁公厅的张四维只想仰天大笑。

荫及三代的拥立新帝之功,自己这一盘惊世豪赌终究是赢了。

但想起宫中所做之事,张四维的眼中还是闪过一丝隐忧。

“张太岳,呵。”张四维看了一眼内阁的公厅。

“他日吾必取而代之。”

……

很快,两京一十三道的省台官员、九边重镇的边将纷纷接到了万历皇帝禅位的圣旨。

一时间,大明各地震动不已。

禅位之事,大明开国二百年有余从未见过。

兄弟之间,皇位易变。

就只有英宗皇帝和景泰皇帝,武宗皇帝和世宗皇帝了。

但前者是因为英宗皇帝土木堡被俘,其弟朱祁镇登基称帝。

后者武宗皇帝驾崩膝下无子,其堂弟朱厚熜登基。

接到消息的福建巡抚耿定向坐在大堂轻抚长须,叹道:“皇位易,其后的刀光剑影,是吾等看不见之事了。”

赶赴巡抚广西的右佥御史郭应聘尚在湖北襄阳府的驿站之中,忽然听见一阵喧哗声。

郭应聘放下手中的邸报面露不悦,“外面发生了何事?怎的如此吵闹。”

仆人闻言出了房间门。

但没多久,门被猛然推开,仆人慌慌张张的跑起来,“老爷,老爷……”

“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郭应聘皱着眉头说道。

“老爷,皇上禅位给潞王了。”

“禅位给潞王?”

“怎么会如此?简直荒唐至极!”

天下各地的反应不一,自然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踏入府门的张四维回到书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笑声。

张四端推门而入,笑道:“恭喜兄长得此大功!”

闻言,张四维摆了摆手道:“若无吾弟出谋划策,这泼天大功岂能落在我张四维的头上?”

“只是尚膳司之事……”

张四端的眼神之中闪过一丝阴翳,“兄长勿要多言,此事就烂在肚子里。”

“他日若是潞王追查下来,吾等当如何?”张四维不无担忧的说道。

张四端冷笑道:“潞王不过是十四岁的孩童罢了。待他亲政,起码得是六年之后了。到时候他纵使有万般的想法,也无济于事。”

“这权倾朝野的首辅大学士,他张太岳做得,兄长如何做不得?”

“吾弟慎言。”张四维背着手,离开木椅。

“吾总感觉,潞王非是善于相与之辈。”张四维喟叹道。

而在慈宁宫的朱翊镠已经被尚衣监的宦官折腾了一个多时辰。

由尚衣监量好朱翊镠全身的尺寸,然后再加急送往苏杭织造局赶制龙袍。

“奴才先行告退。”忙完之后,尚衣监的太监们急匆匆离开了朱翊镠的住所。

“孤以前总觉得做皇帝是个奢望,但如今真的要坐上那个位置了。”朱翊镠道。

房中剩下了朱翊镠自己和老太监高兴安二人。

“大伴,你觉得孤如何?”朱翊镠坐在桌前问道。

“殿下圣明无比,奴婢不敢妄言。”高兴安慌忙跪下行礼。

“以前孤还只是大明的亲王,凡事都觉得可以置身事外。”

“可这皇位一坐,这天下亿兆百姓的身家性命就压在了孤的肩上。若是一个不小心,便是在史书上遗臭万年。”朱翊镠感慨道。

帝国首辅张居正身体每况日下,努尔哈赤在辽东密谋起兵,杨应龙在西南积蓄实力谋反,倭国内战即将见分晓。

江南士绅巨贾势力坐大,晋商互相勾结……

齐、楚、浙、东林派系林立,吏治腐败,朝廷党争不断。

小冰河时期将至,暴雨,暴雪,寒潮,干旱,李自成张献忠起义警告……

朱翊镠回想了晚明时期的天崩困局。

“孤年十之有四,在朝臣眼中,不过是一稚子。”朱翊镠站起身来,对着自己绘制的舆图负手而立。

“奴婢惶恐。”高兴安战战兢兢。

他不明白如今的潞王为何像是换了一个人。

“若是欺孤年少,岂不是朝臣只想立一个傀儡?”

“这万历中兴,还能维持多久?”

“两百年大明国史,亿万里大明江山。孤何忍弃之?”

朱翊镠的话语间,带着无尽的冷意。

“待孤登基,掌天下神器……”

“贪官污吏,奸邪佞臣……”

“皆杀!”

“东虏倭寇,逆贼草匪……”

“皆杀!”

“孤要让天下人看看,孤手里的利刃可杀几人。”

“他日若孤统江山,屠遍贼子亿万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