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怎生如此不晓事
灵山岛并不远，尤其着急通打水狗的时候，大明官军的行动还是很快的。
没等二人吃完，那灵山岛已经再度出现在眼前。
果然海贼没了船也没法跑，随着那姓郭的指挥传下将令，小头目手中令旗一挥，船上的各式火器就一起响了起来。
即有锈迹斑斑的佛朗机大炮，又有整体铸造射速极慢的前装大炮。还有屁用没有的鸟铳，那质量实在是触目惊心。
作为老军工，只看一眼听一声，朱慈烽就知道那些武器的质量。
听着挺猛速度也挺快的佛朗机火炮，大概装药量只及正常的一半。看看那炮身就知道，多年未用的家什，装饱了药怕炸膛。
不但如此，明军的火药技术，比起过去不但没有进步应该还退步了。
只用鼻子一闻，就闻得出来，那些火药里炭太多、硝太少，因此燃烧速度降低，威力同等降低。
再说那鸟铳，朱慈烽简直都不忍直观，那些鸟铳被士兵设法固定在船舷上。起初他不理解这样的用处，不能排除船舶的晃动，哪还有什么准头。
只看他们放了一枪，朱慈烽便明白是什么原因。
无他，惧炸膛耳！
所以士兵把鸟铳固定在船舷上，扣板机点着火药时，居然用根麻绳隔着几米才拉火。
更有甚者，明军身上的棉甲，在两米的距离居然连鸟铳炸膛都挡不住。什么狗屁棉甲，都不过是填了些破棉花装样子的破棉袄。
“就这装备，得害死多少敢战之士，对反军和鞑子之战，又何胜之有？”
不过到底是痛打落水狗，那些海寇的受伤战船，倒是被一阵乱炮，干脆打沉了。
令朱慈烽万万没想到的是，打一群困于海岛上的海寇，灵山卫动的总兵力越过六千。
不但如此，一千人规模的登陆，在攻上滩头的时候，居然被树林冲出来的海寇一冲即溃。
好在岸边还有大船接应，一阵乱箭、大炮好歹把海寇重新赶回到林间。把那些慌乱喊叫的溃兵重又接回到船上。
一直在战船上用望远镜观看战场的朱慈烽只扫了一眼，就大概判断出海贼的数量。
刚刚攻出来的海寇，不超过三百。按照战场上通行的规矩，海寇的总兵力应该不超一千。
可就是这一千海寇，又哪里是眼前这些卫所官兵能打得动的。真要凭他们打，怕得一万之众，伤亡三两千才有可能战而胜之。
除此之外，根据他的观察，那些所谓卫所兵不但身体羸弱，甚至他们连训练都不曾有过。
但凡一周训练两、三天都不会像海滩上被打的那般惨。
倒在那儿穿着红色战袍的士兵尸体最少超过两百，此刻血水已把沙滩染做微红。
“现在想个什么办法，才能解决灵山岛的海寇呢？”
仔细看了明军士兵的装备，应该没有什么能用的……没有合用的人，没有合用的武器，这比过去的根据地，都难办。
明军的战船散开，就此围住个小小的灵山岛。看那光景要么打算长期围困，要么是要静待援军。
才在他想的着的时候，那郭指挥身边的师爷已经来到身边。
“黄……嘿……黄秀才，郭大人唤你，请随我来！”
“唤我做什么，这样的战局老子暂时没想到破解的办法啊！”
心中纵然疑窦从生，可根本无从判断的朱慈烽只好跟在那师爷身后，去见那郭指挥。
一见而，朱慈烽就顶揖而拜，温声道
“学生见过指挥大人，有礼了！”
此刻那郭指挥却只看着悬挂的一付海图怔怔出神，甚至连师爷的报告以及朱慈烽的话，他都没有听进去。
“咳咳……”
一旁的师爷年到，忙又上前几步，稍微咳嗽着提醒。直到此刻，那郭指挥才如梦方醒，
“哦，是黄公子到了，坐下说话！”
“谢大人赐座！”
嘴上如此说，其实朱慈烽对于明朝官员之间，这种来来往往的虚礼厌恶至极！
“黄公子虽是秀才，可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按说你父是百户，而又无其他兄弟幸免，因此……”
看他说话的难为模样，朱慈烽已经心底也然。
胶州城的秀才头名，真要硬被他逼着成了军户，只怕县学里的儒学教授定会大为不悦。
虽然儒学教授不过是个九品的芝麻绿豆小官，但那是属于文官集团的人物，不是武官可以比拟的。
就仿佛他指挥使大人是五品官，见到七品县令却依旧要行跪礼一般。稍一沉吟，朱慈烽即做出了选择，拱手答道，
“郭大人，学生为报父仇，自当从军继承父亲军职！”
听到朱慈烽亲口应承，那郭指挥大喜。即是本人愿意，又有军中惯例，自然惜才的县官也无法多说什么。
那郭指挥扶着黄须大笑，
“好，即是如此，本官先将百户印信授予你。待得禀报兵部，再走个过场也就是了！”
“谢大人栽培！”
致了谢，朱慈烽莫名其妙的成了百户之子，又莫名其妙的继承了百户官职。不但如此，授了他百户印信之后，又要他换上百户服饰。
其实百户也就是棉衣似的棉甲，穿到身上朱慈烽立即明白，为何穿着此甲的明军士兵，无法与海寇对抗。
原本这棉甲是将棉花浸湿，反复锤片压实，然后中间杂以铁片。恰如后世乔巴姆复合装甲的，软硬软结构。
可这棉甲特么根本连一丝铁都没有，当棉衣穿差不多。他百户的棉甲棉花还算锤过，那寻常士兵的棉甲，只怕就是棉衣罢了。
换了棉甲别了郭百户，出了门又瞅着那灵山岛发呆。
恰在他思索之时，那师爷仿佛无意间踱到他身边，低声道，
“我说黄百户，想是你不曾在军里呆过。便是你刚刚家门不幸，不予上官见面礼。可那跪下磕个头却是该的，怎生如此不晓事呢！”
听他言语朱慈烽并不接茬，只是用手一指灵山淡淡道，
“下官正在想给郭指挥送上的大礼，区区见面之礼，一跪之礼，比起战功如何？你说要是小子想到办法，灭了那岛上海寇，却又如何！”
“你！”
被一句话怼的无言的师爷，只恨恨看了眼朱慈烽，
“小子，你读得了书自然不笨，须知官场上的事，不是你有本事就行得通的！再说了，你个黄口孺子，莫小看了这一千海寇，真要打得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