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肖大虎：娘的心思猜不透
吃过饭，已是傍晚。
韩红豆站在肖家的院子里，独自吹着呼呼的冷风！
冷静！
她只想让自己快点冷静下来。
“娘，您是不是怕‘小赔钱儿’太瘦，人家戏园子不要？”
“您别担心，我都问过了，人家要的。”
肖大虎凑到韩红豆的耳边，小声地说道。
红豆气的不轻，闭上眼睛。
“娘你也不用给她吃好的，每天两个鸡蛋多浪费，现在吃也是白吃……过几天就送走了……”
其实，他这个当爹的多少也有点不舍，可能卖二两银子呢！这下娘就不会再骂他没出息了吧。
只有娘高兴，他才有好日子过啊！
“一个小丫头能吃多少米？为了二两银子就把孩子卖了，传出去你娘我还有什么脸面！不卖了。”
韩红豆这会儿已经想好留下孙女的说辞了。
她韩红豆是个爱面子的人。
伸个懒腰，做了两个扩胸运动，她转身看着肖大虎：“小丫头从出生就叫——小赔钱儿的，怎么也没有个名字！”
“真的留下？”
肖大虎有些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娘，不是您说的丫头片子不配有名字？”
“那我现在还说——你不配当爹！”
“娘说的是，我不配！那……那娘说叫什么好？翠花？杏花？梨花？”
肖大虎的脑袋里瞬间满园春花盛开了。
红豆深呼吸，再次深呼吸。
转身朝屋里走，一边说了句：“就叫——天青吧。”
雨过天晴云破处……便是天青色。
韩红豆刚把肖大虎打发走，躺到土炕上，今天这一天比她这二十多年过的都精彩。正努力回忆原主是怎么给自己作死的，就听见厨房里传来耿如芸“嗷”一嗓子。
那凄厉的哭声，就跟死人了一样。
激的她一骨碌爬起来，就往厨房跑。
刚到厨房门口，就看到她那混账儿子，正冲着她那薄命儿媳的腰间猛踹了两脚！
好在耿如芸拿胳膊护着自己的肚子，要不然这两脚下去，那没落地的孩子非惨死腹中不可！
旁边地上躺着的“小赔钱儿”小脸儿发紫，身子都软了，像个布偶似的直翻白眼根子。
再看她手里握着的半个水煮鸡蛋，韩红豆一下就明白了！
“混账东西！你特么还是个男人么？”不先帮忙，竟然朝媳妇撒气！
韩红豆一把抱起脸色憋到黑青的“小赔钱儿”的，并迅速将孩子反转。
海姆立克法，在这个年代就显得有些神奇了。
三五下用力之后，“小赔钱儿”重重地咳嗽一声，嗓子眼儿噎住的半块儿鸡蛋瞬间吐了出来。
孩子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终是捡了一条命。
“娘……‘小赔钱儿’的活了！”
耿如芸从惊吓中回过神来，高兴的抱着孩子失声痛哭。
村儿里有个小孩就是去年过年时候，吃到白面馒头太高兴了，结果一口噎死了。
刚才看到女儿小脸儿上没了血色，她吓得七窍生烟，魂飞魄散。
直感觉女儿要是没了，她也不活了！
“奶奶……”
缓过一口气儿的“小赔钱儿”的也知道是奶奶救了自己，竟怯生生的朝着韩红豆伸出小手儿来。
哎！
这么个软乎乎的小奶娃，黑亮黑亮的眼睛看着她。
白捡个这么可爱的小孙女儿。
要说穿过来一百个一千个憋屈，也只有这一件，稍微让她顺心一点儿。
“奶奶，你别卖我……我以后不吃鸡蛋了，吃土豆，吃地瓜……我能干活儿，帮娘喂鸡，喂鸭，给奶奶捶背……呜呜呜呜，我一定乖乖听话，奶奶，别卖我！”
小赔钱儿的这番话，可把韩红豆给心疼坏了。
“谁说要卖你的？”
“爹说的。”
小赔钱儿的扬起小手，指向肖大虎。
她爹这段日子，稍微气儿不顺就念叨这件事儿，这么小的孩子哪能不害怕呢。
刚才在厨房跟她娘说这事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才给噎着了。
“肖大虎，你给我过来！”
韩红豆眼睛一立，眉毛狠狠簇起，把个肖大虎吓得直喊：“娘，别生气……”
“过来！”
她面色巨厉，抡起灶台边儿的烧火棍子，朝着肖大虎的腿腕子狠狠轮去。
肖大虎“噗通”一声在跪了下来，面色难堪至极。
从前都是耿如芸下跪，他在一边吆五喝六，如今自己也体会到了这双膝落地，低人三等的滋味儿，便是头也不敢抬起来。
“拿这种事儿威胁自己亲闺女，还在孩子跟前儿说了一次又一次！你这心是让狗吃了？还是让炭熏黑了！
除了打老婆就是卖孩子，一身腱子肉就是个妈宝男！孩子都特么要噎死了，你还去踹一个孕妇！我今儿就打死你这个废物，省下一人份儿的口粮算了！”
韩红豆这手里的烧火棍子朝着肖大虎毫不留情的轮了下去。
肖大虎咬着牙，忍着。
耿如芸抱着“小赔钱儿的”瘫在一边儿，脸色异常复杂，恍若做梦一般。
她实在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幕竟是真的。
婆婆这几个儿子中，虽然最不待见的就是肖大虎，可好歹是自己亲生的。
小夫妻但凡有一点摩擦，那婆婆定然是死死的护着自己的儿子，娘俩战斗力十足的对付自己这个外姓人。
如今，婆婆竟当着她的面儿教训起自己的亲儿子来。
“娘……疼啊……疼……”
肖大虎很快吃不住劲儿了，开始求饶。
“你也知道疼？你朝着你媳妇儿的肚子踹，她不疼？”
“啊啊啊……娘，以后不踹了！”
肖大虎实在想不通，他踹如芸，还不是为了讨娘高兴。
她要是把“小赔钱儿的”的活活噎死了，那岂不是白瞎了到手儿的银子。
虽说娘不打算卖“小赔钱儿”的了。
可肖大虎琢磨着，娘肯定是想把她养大点再卖的……
“哐哐！”
韩红豆朝着肖大虎的后脊梁杆子又是两棍子，这才掐着腰喘着粗气儿。
穿过来的憋屈，这会儿子算是彻底释放出去了。
能怎么办呢？
好好活着呗！
这几个儿子，能改好的就改，实在黑心改不过来的就扔了吧！
“天青是你亲闺女，你赶紧把卖闺女的心思打消了。要是敢再动了这个念儿，你就给我卷铺盖滚蛋！”
她知道，肖大虎最怕的就是分家。
肖大虎连连点头答应：“不卖了，不卖了！”
他可想不明白，娘咋知道自己还打算留几年后，再找个更好一点的戏园子，卖个更好的价钱？
反正，他也亲闺女，也恨闺女，总觉得生个闺女就是白白把银子打水漂呢，根本没想着把她养到出嫁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