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作诗
谢临拉住了海毓，轻声道：“大家伙全都盯着你，你这会上去出风头，岂不是成了明面上的靶子？”
风头不好出，出的不好是洋相，出的好了又该惹人嫉恨。
“无妨。”海毓朝谢临微微一笑，大步走到了众人面前。
只见他朝四面作揖，众人见他如此皆作揖回礼，先前做过诗词的书生愤愤瞪着海毓，心中尽是不满，海毓神采飞扬，脸上挂着张扬的笑，泼墨挥毫，落笔成诗。
“青云开晓观，白日下凭栏。
春水下新绿，东君试且湍。
青云从此去，白雪欲成堆。
世间多崎路，功名老子门。
自是君臣义，谁非天地恩。
春秋千古事，谁见后人名。
一场春睡足，不及太平生。
羡尽琢玉郎，再惜肌玉香。”
海毓边写边念，满堂寂静，在最后一句‘再惜肌玉香’落下之际，满堂欢呼。
欧阳懿带头，站了起来，拍掌大笑：“好！好一句‘世间多崎路，功名老子门’，少年人就该这般纵情张扬，鲜衣怒马少年时，好好好！”
欧阳懿连说三个好，在场人都听出来了他的满意，一时间所有人都争相追捧海毓。
海毓写的五言律诗一路流传，坐在角落中的文人观阅过后也是连声称赞不绝，有一人盯着海毓写的诗发呆，边上人推了推他，问道：“兄可是觉得有何不妥？”
“倒不是不妥，只是这字……”那人眯着眼睛细看，“我总觉得有些熟悉，这样豪放疏狂的草书，好像在哪见过……”
海毓性子洒脱，小时候被海清风压在书桌前练字，端正的簪花小楷他觉得不够大气，年复一年，笔下的字如他本人一般越来越张扬。
海毓这手字其实很好认，但凡多见过几次，一眼便能认出来。
席间那人几年前在积文巷中见过海毓的字迹，因而眼下才会觉得熟悉，他偷偷将海毓的这首诗藏了起来，打算去积文巷找人探讨一番。
席间觥筹交错，海毓可谓是出尽了风头，一时间关于这位新科解元的传言更是甚嚣尘上，这几日积文巷中最大的热闹便是讨论海毓，海棠宴上他用一盏茶的功夫作出来的诗也流传到了积文巷中，众人惊艳于海毓的才华，甚至还有人断言海毓之才可与昔年申公一较高下。
海毓声名鹊起，谢临却在这一片热闹中察觉到了危机，海毓身处浪潮之中，看似鲜花着锦，实则烈火喷油，谢临不信，像海毓这样心思剔透之人，当真会为了所谓的虚名流连在名利场中。
一场接着一场的宴席如流水般开着，海毓所住的客栈拜帖不断，今日城东张老爷，明日城南李老爷，海毓看着像是受到了众人追捧，可虚名如浮云，这些名头连谢临都看不上，更何况出生望族的海毓。
海毓一开始还会带着谢临赴宴，到后面那些只是纯粹用来巴结乡绅老爷的宴席，海毓就不让谢临去了。
谢临和海毓产生了争执，“雁之，既然你都知道参加那些宴席毫无益处，你又为何频频现身？我不信你是为了巴结那些富贵乡绅，也不信你是贪恋‘新科解元’带来的风光。”
“倘若我就是如此呢？”
谢临面带怒气，“若你当真是这般贪慕名利之人，不光是我看错了你，连带着梁兄，同样看错了你！”
谢临愤愤离去，留下海毓一个人站在屋中，他推开窗，望着驿站下头的车水马龙，细想着这些日子他的所作所为，他以新科解元的身份入望都，频频现身于宴席之中，他在四处留下风光的身影，这十余日来他成为了望都最风光的人物，他在富贵乡绅眼中成为了长袖善舞殷勤巴结的穷书生，他在望都学子眼中成为了艳羡嫉恨的对象，海毓凭借一己之力将自己架在了火堆上，所有人都将目光放在了他身上。
不是没有人殷殷期盼着他一朝跌落。
谢临察觉到了海毓身处危机之中，但他却无从劝阻。
积文巷中关于海毓的讨论越来越多，谢临独自一人坐在酒馆中，就听见边上一桌人正在大肆讨论，那桌有人参加过欧阳懿举办的海棠宴，说起那日海毓作诗的情景，眼底满是不屑。
“我当那新科解元是个什么人物呢，不过是一首五言律诗，也值当被传成这样？”
“哎，兄此话有失偏颇，虽说解元郎不过是在海棠宴上做了一首五言律诗，可放眼望去咱们这些同批科举的书生里头，到底没人比得上他！要不然怎么他是解元呢！”
“呸，什么解元，你们不知道，他是当今礼部尚书海清风的独子，我看啊，海毓那个解元郎的身份，保不齐就是他老子给他弄来的！没了他老子，海毓算个屁！”
“此话……”隔壁桌压低了声音，“可得慎言啊！”
“慎言？我会怕！他海毓在密西的时候就大张旗鼓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了，眼下进了望都，更是耀武扬威，咱们若是任凭他这般得意，还参加什么春闱，直接将会元拱手相让就行了！”
谢临听得眉头紧皱，他站起来，走到那桌人面前，沉声道：“诸位与海毓素未谋面，在这里随意置喙议论他人，可对得起心中正道！”
“正道？”一名长相阴柔的年轻书生冷哼，“海毓仗着自己的家世在望都出尽风头，他走得又算什么正途？他无非是比我们会投胎，离了海家，他比得过谁？”
“咱们寒窗苦读数十载，海毓仗势，我们如何甘心！”
“就是！”
“我们不甘心！”
越来越多的人附和那名书生，谢临只有一张嘴，根本说不过酒馆中陆续站出来的十余名书生，他离开的时候还听见里面的书生太讨论海毓，不乏夹杂着恶意谩骂。
名声一事，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前几天积文巷中还在大肆赞誉推崇海毓文采斐然，不过短短几天，海毓的名声就有了极大的转变，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厌恶海毓，说他一心钻营，辱了文人风骨，还说他所谓的乡试上榜不过是依仗家世得来的成绩。
流言纷扰，难辨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