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变化
海毓归家的时候海清风还在宫中,海毓一瘸一拐站在海府大门口,小厮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人了,直到海毓露出那副漫不经心的笑,小厮才如梦初醒,提着衣角往府里头狂奔,边跑边喊‘公子回来了’!
这声音好似水滴滚进了热油锅,将这个海府都炸开了,丫鬟小厮挤作一团,榕伯更是踉跄被推到大门口,看到自己小公子吊儿郎当地倚靠在门口,拄着拐杖,那样子不用看便知道是吃了大苦头的,榕伯眼眶湿润,海毓弯着眼角笑眯眯地看着榕伯,还没等他开口,一阵风从身边吹过,空青哭着鼻子跑到了海毓身边。
他跪在海毓脚边,住着他的衣角嚎啕大哭,“公子,您可算是回来了!您要是再没消息,空青都打算一脑袋撞在东厂外头,给您陪葬去了!”
“行了行了,哭什么!”海毓哭笑不得,空青抓得紧,他不得动弹,只能象征性地踹了他一脚,“男儿有泪不轻弹,起来。”
“只因未到伤心处!公子,您……”空青吸了吸鼻子,这才注意到海毓一身药味,手边还拄着拐杖,他揉了揉眼睛,又是一阵嚎啕,“公子,您这可真是受苦了啊!”
“哎呦我这……”海毓头大,他朝站在边上的小厮使了使眼色,“快把你们青哥拉起来!”
空青被小厮拉了起来,抽抽搭搭地张罗着去给海毓请大夫,站在边上的榕伯摇头叹气,海毓站了这半天功夫,有点撑不住,将身子搭在小厮身上,轻笑道:“榕伯,我不是好好儿地嘛。”
“晚些大人出了宫,见公子这副模样,还不知道怎么心疼。”
“前几日我便让人给父亲送了信,父亲知晓缘由。”
“虽然知道,但亲眼见着公子这一身伤,总归心疼。”榕伯慢慢搀扶海毓回房,忍不住道:“这月余望都不太平,咱们海家能平安过了这一劫,已是祖上积德。只是公子与司礼监……到底该如何是好啊!“
“如何是好……”
海毓低着头,自嘲地摇了摇头,走到如今,他当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他与司礼监已是势如水火的关系,尤春不会轻易放过他,他更不可能向司礼监低头,如今更是多了一个梁楹,海毓重生至今,所走的每一步都是他在脑海中想了千百遍才定下来的,再往后,他走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
“罢了罢了,这一遭公子实在是飞来横祸,距离放榜还有大半个月,这些日子您就好生在府里头养伤吧。”
当真是飞来横祸吗?
海毓想着上一世海家的满门落狱,他在东厂走这一遭,亦或者是某种层面上的替海家挡灾?
想到这儿,海毓兀自笑了出来。
榕伯在一旁看得愁眉苦脸,这可不了得,公子进了一趟东厂,莫不是还傻了?
“对了,”海毓突然想起来谢临,自从他从昭狱离开后海毓便再未得知他的消息,也不知人现下是好是坏,问起榕伯,榕伯也是摇头,“前阵子大人被扣宫中,海府上下人心惶惶,再加之公子您又进了东厂,大家伙都慌了神,谢公子一时间没了消息也没人在意,如今动乱初平,老奴前几日也派人在望都找寻谢公子的下落,但人就这样没了音信。”
“公子,可要老奴再多派人去找谢公子?”
海毓摇了摇头,“如今海家在朝堂之上身份尴尬,大张旗鼓赵谢兄,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只怕对谢兄不利。”
“是这个道理呢,一个司礼监盯着公子您就够让人头疼了。”榕伯又叹了口气,“公子日后行事可要再三小心才是,司礼监的那些宦官心眼小,芝麻大的事情都能掀起风浪。”
“榕伯,怎么我这趟回来,您没少叹气呢。”
“公子您还说呢!您这一身伤……”
“从前我也不是没受过伤,您就当我是在外头游历,从哪个山头跌下来摔得吧!”
“摔个屁!”
海清风不知什么时候回了府,沉着脸站在屋子外头,也不知道他听了多久,总之在海毓说出那句‘就当他游历受伤’后海清风便忍不住了,他大步走到海毓身边,正欲说些什么,在看到一身的伤以及现如今还不能下地的右腿后,千言万语都成了心中的郁结。
“爹……”海毓老实巴交地喊了一声。
“你还记着有我这个爹!”
“爹!”海毓又讨好地喊着,他仰头,笑眯眯地看着海清风,面对儿子的这张笑脸,海清风心中再大的气也发不出来了,他瞪了一眼海毓,只得将脾气发在旁人身上,一会骂空青那小子怎的这样慢吞吞,请了这么久的大夫还没回来,然后又说这屋子实在闷热,府里头的下人怎么办事的!竟然不知道给公子屋子里头放冰。
海清风话说的急,海毓听出来,他爹是真动怒了。
“雁之。”
等屋子里头下人都走光了,海清风双手背在身后,沉沉喊了一声海毓的小字。
父子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这些日子,你阿姐往望都送了不少信,你若空了,往密西去一封信吧,好让你阿姐放心。”
“姐姐生了侄儿,本该静养身子,父亲怎好将这些消息传到密西!”
“望都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全北周都传遍了,你姐只是远在密西,不是死了!我如何能瞒得住她!”
“知道了。”海毓怏怏得,再加之折腾这一路,实在累了,合眼靠在床边。他知道,父亲始终站床边没有离开,其实他有好多话相与父亲说,关于科举舞弊案,关于崇德帝,关于他的猜想,但他鼻尖嗅着熟悉的味道,面前站着高大的身影,替他挡着从窗外漏进来的日光,海毓昏昏欲睡。
迷糊间海毓好似察觉到父亲弯腰替他拉了拉被角,父亲宽厚的手掌落在他的额头上,海毓下意识像猫儿似的蹭了蹭,弯着身子的海清风猛地想起来,他与儿子已经甚少如此亲昵。
雁之越来越大,一心向往望都之外的名山大川,这些年逗留望都的日子越来越短,年前他这儿子转了性,海清风原本还在感慨,可如今他望着浑身是伤的独子,海清风却宁愿他还似从前。
望都的漩涡与斗争,最好永远与雁之无关。